江春水总觉得, 他这句话里透露出一种想要报复的意味。

    “其实我差不多知道您想什么了, ”江春水声, “我就不扰您了。”

    她一边, 一边把自己往外面撤, 但是，她的屁.股还没离开办公椅的扶手, 搭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直接就把她重新按了回去。

    沈令燃：“你可以继续扰我。”

    江春水：……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些什么。

    沈令燃继续：“你在网上不是这样的。”

    江春水：……

    沈令燃：“你在网上, 你是真心喜欢我。”

    江春水：……_(:з」∠)_

    她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白嫩的一双手把巴掌大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闷闷的声音从手指的缝隙里传来：“求求您别了……”QvQ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罪不容赦的错了还不行么？！！！

    然而, 沈令燃却不肯放过她, 反倒明知故问：“为什么？”

    “就……就很尴尬啊！”江春水坐在扶手上捂着脸，闷声闷气地。

    她十分难为情地晃了晃脑袋，最终, 这颗脑袋彻底无精采地垂了下去。

    但是她的话, 却断断续续地都了出来：“您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吗？我们……我……反正就让人觉得非常尴尬嘛！还有以前在直播间里……您干嘛都不实话啊？还有我跟您……跟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您都不生气？还是看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很好玩啊……？”

    对此，沈令燃表示：“嗯, 挺有意思的。”

    江春水：……

    一句“有意思”，彻底让江春水憋屈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吐槽：“老板您真是……”但她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当场骂街。

    因为这个人已经不单单是直播间里的粉丝了，他还是她的老板, 无论她怎么生气，她也不敢骂出口。

    而沈令燃似乎是看不惯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拘谨样子，于是忍不住逗她：“想骂我？”

    江春水疯狂求饶：“不是不是, 不敢不敢。”

    沈令燃松开了她的腰，然后故作沉思般地垂眸，几秒钟后，纤长的睫毛轻颤，往日里凉薄的桃花眸此时带着迷人的浅浅笑意，看着她：“如果你是和‘爸爸’吐槽，怎么骂我都不会生气。”

    江春水：…………………………………………………………

    她被这句话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脚下一滑，直接吓得从扶手上掉了下来。

    沈令燃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捞，直接把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春水坐在他的腿上，总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面对这个男人了。

    他刚才了什么？让她叫他什么？这还是人话吗？！

    江春水现在觉得自己非常奇怪，她面对沈令燃的时候，溜须拍马从来都不会含糊，一堆假话随口就来，而她在面对燃哥的时候，更是皮上天去了，假话掺在真话里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但是，当着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之后，江春水突然就变成了哑巴。

    她只能尴尬地红着脸，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沈令燃看到她一副被吓懵了样子，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逗她了。

    再逗下去，把孩子吓傻了可就难办了。

    于是，他轻轻地抱着她站起来，又安安稳稳地把她放下去，最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梢，放出了特赦令：“回家去吧。”

    听到这句话，江春水才突然活了过来。

    她二话没，转身就跑。

    “站住，”沈令燃喊住了她，又问她，“最近你哪天不忙？”

    当敬畏、好感、愧疚、茫然这四种八竿子不着的情愫融合在一起之后，江春水就彻底对沈令燃这个人没辙了。

    她不敢再天花乱坠地拍马屁，也不敢在耍任何心思，只能是对方什么，她就听什么。

    所以，在听到沈令燃的话，之后，她的双脚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直接就停在了门口。

    江春水转过头，心翼翼地看着他，乖巧地回答：“下周军训完了之后，到正式开学之前，有三天假期。”

    沈令燃：“八月末的三天？”

    江春水点头：“是的。”

    “好，”沈令燃看了看日历，然后对她，“军训结束了我会去接你。”

    江春水问：“有事？”

    沈令燃：“很重要的事。”

    江春水：“什么事？”

    沈令燃：“订婚。”

    江春水：……

    沈令燃：“我和你订婚。”

    江春水：？？？

    她一脸莫名其妙，刚想问“这怎么回事啊！”的时候，就被关延从门外拽了出来。

    而这一次，沈令燃并没有理她。

    他现在对另一件事非常在意，那就是穆婉琳背后隐藏着的秘密。

    私家侦探这次调查的结果，只是将几个月前在起锐里试图对江春水不利的幕后指使人找了出来。而沈家和穆婉琳的很多谜团，甚至是关于江春水的身世之谜，都尚未解开。

    十八年前，穆婉琳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一点是根据苏莫宇对她的勒索奏效推理出来的。而苏莫宇又是江春水的继父，所以能够间接性帮助苏莫宇成功勒索穆婉琳的那个女孩，就是江春水。

    这么来，现在只能沈令融肯定不是穆婉琳的亲生儿子，至于其他的，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现实生活不是豪门大院背景的言情，哪儿来的那么多该死的巧合？就算穆婉琳当年真的和别人换过了孩子，那这个孩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好，又怎么会这么巧地、好端端地出现在北京，出现在起锐？

    况且，江春水的样貌跟穆婉琳和沈九平一点都不像。

    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吧。毕竟，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

    想到这里，沈令燃看着掌心中的那根长发，决定彻底查个明白。

    而与此同时，办公室外面的江春水却对这一切的暴风骤雨浑然不知。

    她被关延扯出来之后，就满脑子抵触，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别拦着我我要进去和他讲清楚！”这句话。

    “江！”关延大概是有点拉不住她了，于是只能开启嘴炮攻击，“你不要再进去了，沈总今天下午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终身大事不重要吗？！

    关延知道，沈令燃在今天下午约了律师和研究所医师，他是算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才把门锁开，又把江春水拽了出来。因为，这也是沈令燃提前吩咐的，他不想让江春水知道，有医师来过这里。

    因为这些缘故，关延不得不开始忽悠江春水：“这样面对面地，真的能好好么？江，你想想平时你在沈总面前都是什么感觉，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大家都是习惯性地被他牵着走，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好好谈谈，不如借助互联网这个媒介？”

    江春水一听，就愣住了。

    关延得对啊！她每次在面对沈令燃的时候，连个“不”都不敢，这种天生自带100吨砝码的天平对手，她怎么可能赢嘛！

    “关哥，”江春水抬手，感激地拍了拍关延的肩膀，信誓旦旦地，“我谢谢您全家。”

    关延：……莫名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但是关延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江春水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她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如果真的是面对面地，还真不一定能把自己的理智选择坚持到底。

    到底，江春水是个很现实的姑娘。她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楚——她爱钱，胜过一切。

    曾经她想和燃哥在一起，除了因为她是真心喜欢燃哥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看得出来，燃哥的经济条件非常好。

    但是，江春水没有想到，燃哥的经济条件……会好得这么夸张。

    她最开始只是觉得，对方很大可能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企业高管，有车有房，月入不菲，就算比她年长很多，但是却可以对她很好，让她有一个安稳的家庭。更何况，她还很喜欢他。

    基于这样，融合了60%的现实元素和40%的罗曼蒂克，江春水才决定向燃哥告白。

    可是，当她虚构出来的这个适合结婚的男人，变成了沈令燃，江春水就觉得不靠谱了。

    因为沈令燃实在是太优秀了，他的这种优秀，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人类，是她无法企及，而且根本配不上的优秀。

    跟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除了被甩，江春水都想不到自己的第二个结果。

    一旦和现实扯上关系，江春水就变得无比冷静。

    甚至，她连沈令燃为什么对她有好感，她都能自发地脑补并分析出来。

    像沈令燃这样身份的富家公子，肯定从到大接触的都是有钱人，根据言情的定律，二代们对金钱的态度可以简单粗暴的分为两种：挥金如土型和视金钱如粪土型。

    前者不拿钱当钱，疯狂败家；后者清高自傲，恨不得把“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臭钱”这几个字贴在自己的脸上。

    严格意义来讲，这两大类可能还会再一步细分，比如“视金钱如粪土型”，这个类型的千金名媛们，应该大多都对沈令燃过，“我只爱你的灵魂，和你的钱没有关系”这种类似的话。

    江春水觉得，像沈令燃这么优秀的人，肯定是被千金名媛们这种类型的告白弄得审美疲劳了，所以，冷不丁瞧见她这么个着“老娘就是爱你的钱”的沙雕奇葩，瞬间就觉得“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就像是一个听惯了高贵典雅的古典主义交响乐的艺术家，突然在市场上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玩儿B-BOX，肯定会觉得“诶呦卧槽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好特么神奇啊”。

    但是，这种新鲜感只是暂时的，十年之后，五年之后，三年之后呢？甚至，江春水觉得可能连一年的时间都用不了，沈令燃就会开始嫌弃她、厌烦她、最后再甩了她。

    既然这样，那她何必还要让自己走这一波？她对豪门阔太的身份又没有什么向往之情，有了穆婉琳给她的这一千万，她勉强也能知足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燃哥”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吧。

    她从就生活在一个很不幸的家庭中，又没有父亲，所以特别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靠谱的男人，然后让自己的孩子享受完整的家庭和父爱母爱。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像“燃哥”这样合适的人了。

    江春水坐在公交车上，透过窗子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到寝室之后，林染染见她这副无精采的样子，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江春水没心思去跟她些什么，只是稍微解释了两句，就爬上了自己的床。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林染染见她这样一副不爱话的样子，也没再问她，了一声“我去隔壁寝”了之后，就把寝室留给她自己一个人静静了。

    江春水躺在床上很久，直到外面的天色都有些黑了，她才猛地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她又想了一会儿，然后翻出手机，给沈令燃发了条微信。

    江春水：老板！有个事儿我一定要跟你！

    江春水：就订婚那事儿……咱能不订吗？QvQ

    奇怪的是，沈令燃这一次并没有秒回她的消息。

    起来，好像无论是微信还是星典APP，沈令燃几乎每次都是秒回她的消息。

    怎么现在……就好几分钟都没动静了呢？

    她不信邪地登录了星典TV的APP，把在微信里的话重新发了一遍，结果对方还是没回。

    虽作为一个总裁，忙是正常的，可他以前也是总裁啊，也没耽误他秒回自己的信息啊，怎么面基完了、表白完了就开始晾着她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尘埃落定了之后就不管她死活了。

    实际上，沈令燃真的冤枉。他现在只是在查江春水的真实身份而已，所以无暇理会手机，根本就没有听到提示音。

    等江春水一个人在寝室里等得掉了好几根头发之后，沈令燃才忙完了一切，回复了她的消息。

    江春水听到手机响起了提示音，连忙叼着牙刷从洗浴间飞奔出来，划开锁屏，就看到了沈令燃的回复。

    老板：不能。

    老板：你想都别想。

    江春水以头抢地。

    沈令燃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于是很快又发过来了一个问句。

    老板：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江春水觉得，她还是快点刷完牙再吧，否则，指不定哪个瞬间就被沈令燃吓得把牙膏沫子吞下去了。

    等她洗漱完了回来，才看到这个带了丝软化态度的询问。

    江春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实话。

    反正沈令燃以前披着马甲，已经见识过她两面三刀的属性了，她还是诚实一点，这样还能死得好看些。

    江春水：我怕您把我甩了……

    江春水：我这么穷，您那么有钱；我这么平凡，您那么优秀；我这么渺，您那么伟大……

    江春水：您一定很快就会嫌弃我的！我有好多坏习惯！

    江春水：我洗完头发懒得用吹风机吹干，吃西瓜懒得切片都是直接用勺子挖着吃，看见钱就走不动道，要钱不要脸要钱不要命，吃面条的时候声音超大……总之，像您这种精英人物，肯定没办法忍受我这样的人，而且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市民，这辈子也很难改掉这些坏习惯了QvQ

    她一口气发了好多条消息，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然而，沈令燃却什么都没有，只是问了她一句：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缺点吗？

    江春水：还有……还有挺多的，不一一列举了吧，反正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要是我跟您订婚了，肯定全世界都知道我了，等您把我甩了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我跟别人订过婚、也可能是离过婚，我的名誉啊，还有我的青春损失费啊……我们就不要互相蹉跎了好不好嘛QvQ

    她又昧着良心胡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甚至连“青春损失费”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都拿了出来，这回沈令燃总该生气了吧。

    但是，沈令燃不仅没有生气，还对她：你得对。

    江春水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有点茫然。

    她随口瞎编的东西，他居然还这么认真地自己得对？！

    实际上，他不仅是没有生气，而且还按照她提出的问题，完美地提出了一套解决方案。

    沈令燃：你还记得你还给我的那些卡么？

    江春水秒回：记得。

    那可是一个亿啊！她怎么可能忘！

    沈令燃：如果我主动提了分手，那些就是你的分手费，怎么样？

    江春水：………………………………………………

    江春水：成交。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也太美了，而且美得不真实，就像是有个什么巨大的陷阱，在前方等着她。

    江春水弱弱地问：那如果是我主动提分手呢……？

    沈令燃秒回：你有一个亿？

    江春水：没、没有……

    沈令燃：那你凭什么提分手？

    江春水：……

    江春水：对不起老板我错了。

    江春水：咱们什么时候订婚啊我提前一天去村口王大妈那里烫个头[笑cry]

    ……

    有了一个亿做靠山，江春水就不再担心自己被甩了。

    反正就算被甩了，她也还有一个亿能拿到。

    她或许对沈令燃不够了解，但她了解燃哥，绝对是个一不二的人，只要是他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既然他主动提分手就拿一个亿的分手费，那她就放心了。

    于是，订婚这件事就算是彻底敲定了。

    军训结束之后，江春水还没来得及去王大妈的店里烫头，就被于明接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被一堆女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被人半强迫着洗漱化妆换衣服做造型。

    等她终于被一众化妆师造型师扮出个准新娘的样子之后，她饿得头都要昏了。

    这阵子一直在军训，体能消耗大，所以她每天都吃得很多，冷不丁一顿不吃，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江春水饿得不行，于是就提着礼服的裙摆，心翼翼地溜了出去，想要找些吃的。

    她在陌生的订婚会场里转来转去，就发现订婚的现场根本就不是什么五星级的酒店，而是一艘豪华的游轮。

    江春水站在甲板上，看着海里跳跃出来的不知名的鱼，就开始思考把鱼抓起来烤着吃的可行性。

    然而，就在她想着吃的这一瞬间，肩膀上猛然覆上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力道，把她整个人都推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