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025
阮宁蹙眉盯着地上的人。
乙不太喜欢这人,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阮姐姐,这人碰不得,你要他干什么?反正没死,还是不要管了,免得招惹烦。”
“而且,他武功深不可测,能让他吃亏,必定惹了厉害的仇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阮宁警告地看了眼九幽:“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看到,我将他藏起来,谁都不许出去,不然头发没得治,皇帝我也不管了。”
乙紧张地摸了摸光脑门:“我不会的!”
九幽脸色铁青,目光暗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月亮很暗。
阮宁指挥九幽找来一辆马车,让他用内力将人送进车里。
九幽一脸阴沉,却还是乖乖听话将人放了进去,动作之间颇为心。
乙看得心惊肉跳,唯恐那人醒来找他们麻烦。
“阮姐姐,你是被他身上罡气震伤了吗?”乙摸了摸脉象,发现她经脉紊乱。
“差不多。”
“好强!”乙震惊,“我听主子过,武功出神入化之人,已达到物我两忘,是这世间无可匹敌的存在。不过,”他皱眉,“按道理,自从武者衰落以来,已没有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了。”
阮宁眉目冷淡,若有所思:“九幽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来路?”
九幽挥了挥鞭子赶动马车,一脸冷漠:“世间武者何止千百人,大浪淘沙,总有一些人是特殊的。”
“那此人是怎么回事?”阮宁问。
且不要那本只讲女主跟情缘们纠纠缠缠令人酸倒牙的书,就是她重生以来遇到的各种人,上辈子也不曾听过,对于这个世界的武者,她知道的太少了。
九幽却沉默了。
半晌,他望着前方,目光复杂:“天才。武学天才,普通人不可企及的存在。”
阮宁目光笃定:“若是我要留下此人呢?”
乙一口气没上来,瞪大眼睛咳得胸口疼。
九幽幽幽道:“凭你?找死。”
阮宁抿唇,她也知道,强留是不行,打不过。
只能智取了。
就凭这个人身上那股波动,她也非把人留下不可。
她以为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强者,九幽就是立在峰顶让人仰望的存在,如今她又发现,她只是坐在井底。
外面的天空有多大,她并不知晓,即使她重活一世,这里也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修真界,武者的世界,对她来是全然陌生的。
*
夜色黯淡。
马车在黑夜中行驶,九幽拿着宁国公府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将军府后门。
这道门是她专门为自己开的,为的就是方便进出,不惊动家里人。
内力一夕之间暴涨,她只是轻轻碰了那人一下,却比起跟九幽修炼,修行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之前经脉便已经难以承受迅速增加的内力,今日直接突破四级,浑身经脉已在爆裂边缘。
她一路盘膝打坐。
凝注心神,引导内力,缓缓将内力引进经脉中,让其在经脉中循环。
然后一点点增加进入经脉的内力,循序渐进,待到经脉能够承受之后,再次增加内力冲击,如此循环往复,一遍遍折磨经脉,让其硬生生拓宽。
九幽抱剑站在一旁,看着阮宁。
她面无表情,脸色却越来越白,额头渗出的汗也越来越多。
“九幽大哥!”乙猛地揪住他的袖子,“阮姐姐没事吧?”
阮宁身上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看上去很痛苦。
九幽转头看向马车。
车内的人还是没有声响。他动用了宁国公府的力量一路暗中相助,才能无声无息不惊动他人将马车从城外驶进阮宁的院子。
“乙。”九幽声音阴冷,目光扫过他腕上红蛇,“注意你的身份,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乙僵了僵,挠了挠头:“乙知错了。”
九幽盯着阮宁:“她死不了。若是死,早就死了,没有人像她一样修炼的。”
有句话他没,像她这样修炼,跟邪道也差不多了,恐怕早晚出事。
乙松了口气。九幽大哥不假话,他没事便是没事。
有了这个保证,他又有心情琢磨马车里那人。
“九幽大哥,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能打过他么?”
“打不过。”九幽冷声道。
乙倒抽一口冷气。
据他所知,放眼当今天下,九幽大哥的武功已经难逢敌,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么奇怪的人。
他脑子突然一闪:“七年前江湖上有一高,无名无姓,大家都叫他无名公子,一袭黑衣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他要取的性命从未失!不会是他吧?!但是,他七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九幽听到这个名字,怔了怔,也是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没想到,会从乙口中听到。
“等他醒来你自己问。”他冷冷道。
话音刚落,马车里传出声响。
乙吓了一跳,忙看向马车。至于无名,也只是他瞎猜而已,顿时抛到了脑后。
车帘已经掀开,里面一览无遗。
那人起身,一截苍白的搭在车门上,目光犀利地向自己望来。
乙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
他刚了一个字,阮宁已经发现这边动静,起身立在他前面,目光直视马车中的人。
双方都没有话,那人似乎在衡量什么。
“这是哪里?”那人开口,揉了揉头,嗓音沙哑。
“我家。”阮宁道,“你是何人?”
“我?不记得了。”那人盯着阮宁,“我为何在这里?”
“你受伤了,我救了你。”阮宁指紧了紧,“你什么都不记得?”
“嗯。”半晌后,那人才沉思着回答。
不知为何,此话一出,乙也松了口气。
想到阮宁要将此人留下他就头皮发麻。
阮姐姐的脾气他也算有些了解,她不谎,一是一,出口显然就是要那么干。
若是此人不从,她真要强留,那就糟了。
“你武功很高。”阮宁道,“仇家想必很厉害。”
“哦?”那人看着阮宁,饶有兴趣。
“你若露面,或许有生命危险。”阮宁冷静道。
“所以呢?”
“你身份未明,我不能保证你是否是好人,故而给你喂了药。”
“毒药?”
“是。”
半晌,那人轻笑一声,嗓音低哑:“既知我武功高,你不怕我杀了你?再者,我怎知你没有骗我?”
阮宁面无表情,只是盯着他。
漏壶指向亥时,阮宁眨了眨眼睛:“时间到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人嘴角溢出一缕血。
显然是毒药发作的症状。
“现在可信?”阮宁将里的锦囊抛过去,“吃了这个,可以压制毒性。在我弄清楚你是好人坏人之前,我不会替你解毒。”
九幽瞪着阮宁,竟没发现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下的毒。
阮宁:“我不是善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救人。总之,你且先在这里呆着,待我弄清你的身份再。”
“若你弄不清呢?”
“那你也不能离开,若是你出去为非作歹,我岂不是助纣为虐,放虎归山?”
九幽眼角直跳。
从阮宁出给那人下了毒开始,乙的心就提了起来。
他真怕这人惹急了跳墙。
那人却歪了歪头:“我饿了。”
他看着阮宁:“随你,反正我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便在你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罢。”
阮宁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毕竟这人性情到底如何,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一概不知。
毒是她随下的,当时自己内力暴涨,怕此人醒来无法控制,故而紧急之中给他下了毒。
听他这么轻易便妥协,阮宁还有些愣神,她反应过来:“乙,备饭。”
半个时辰后。
乙看着坐在桌边那位“大爷”,噘着嘴瞪了一眼,不情不愿捧着食盒踏进去。
“香满楼的烧鸭子!撑不死你!”
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此人每样只尝一口,不正宗不吃,大晚上叫他跑遍全城买吃的,一次两次他忍,十次八次他只想让妞妞狠狠咬他一口,让他中毒而死算了。
“既然不知道我叫什么,你们便叫我宁景好了。”那人用内力将盛鸭子的盒子带到桌上。
“既然记不起来,为何叫宁景?你不会是欠了一屁股债,跑来这里蹭吃蹭喝吧?”乙气呼呼道。
九幽捂着他嘴巴将人带了出去。
乙一边往外走一边骂人,连得罪高都顾不上了。
“香满楼早就打烊了,他那是什么嘴巴,金子做的不成?他大爷的,我不伺候了!”
阮宁抱臂看着宁景吃。
“好吃?”
“唔,不错。”
“这间屋子给你住。”她对自己配的毒有信心,对乙那种体质特殊之人或许无用,但是其他人,根本解不开。
完她便出去了。内力还未完全吸收,今晚她要解决此事。
房间里安静下来,宁景慢条斯理吃了口烧鸭子。
九幽躬身行了一礼:“您慢用。”
“让人收拾吧,我休息了。”他突然道。
“是。”九幽回答。
阮宁在院中青石上打坐,蹙着眉头看着下人将那些菜一样一样撤出来。
宁景站在门口,冲她笑了笑,将门“吱呀”一声阖上了。
*
翌日,晨露染上阮宁眼睫发梢,她正灌注全力引导最后一股内力冲击经脉,突然感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她觉得危险,睁开眼睛。
太阳还未升起,天边染了橘彩。
风清清凉凉吹过。
眼前人穿着不知哪里来的白衣,衣料是上等的绡纱,隐隐有光华流动。
这人给人的感觉又变了。有些冷。
乙看见他那一身衣服,哼了一声,想起昨夜还要被他指使去给他买衣裳他就气。
阮宁蹙眉:“在我院中,不得穿白衣。”
“哦?”宁景挑眉。
“穿黑衣。”
“我不喜欢黑衣,就要穿白色。”宁景坐到藤椅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端起乙新沏的茶,喝了一口便吐出来,“什么茶这般难喝?”
乙怒目相瞪。
“我要喝君山银针。”他竟然还理直气壮。
乙:“你——”
九幽将人嘴巴捂住。
阮宁运转完最后一个大周天,将内力收归丹田,感觉体内内力充沛,令人安心。
她打发一名厮:“去,将阿爹的茶叶都搬来。”
他们家都是粗人,不讲究喝茶,阮将军的茶叶都乃别人相赠或是皇上赏赐,放在那里也无用。
没一会儿,下人们将茶叶一箱箱搬进院子。
宁景打开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漫不经心:“洞庭碧螺春,上等的。”
他伸出鞠了一些在苍白的掌中,只闻了一下,就嫌弃转头。
“暴殄天物,都潮了。啧啧啧。”他摇了摇头,“不能喝了,扔掉吧。”
乙跳脚,他是看不出来此人哪里有一点高风范。
整个儿就一挑事精。
九幽横臂将他箍住,乙身板使劲往那边踢,鞋子都被踢掉了。
“老实点,”九幽警告,“不要招惹他。”
阮宁淡淡道:“就这些,不喝便喝白水。”
完,她喝了口乙沏的茶。
宁景顿了顿,背过去,转头盯着乙看了一眼。
乙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宁景开口:“高山景行有上好的茶叶,我要喝那个。”
阮宁目光一瞬不瞬看着他,此人毫不相让,笃定了她会退让一般。
阮宁摆了摆,最后打发人去买。
“你不要故意欺负乙,他是个孩,昨日他对你无礼,我代他道歉。”
乙眼睛瞪大,他什么时候无礼了,明明是宁景自己无理取闹,此人怎么如此记仇!
“罢了,我不跟孩一般计较。”宁景一拂衣摆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真难喝。”
乙眉头直跳。
九幽向阮宁告辞,临走前看了乙一眼。
乙浑身一僵,跟他出去。
“今日乃皇后忌日,主子不在,我要回宁国公府,宁景此人深不可测,你听阮姑娘吩咐行事便是,不要招惹他。”
“乙记住了。”乙委委屈屈。
*
院内。
宁景看着阮宁,漫不经心道:“让我看看你功力如何。”
“为何?”
宁景轻笑一声:“你留着我,不是为了修炼?”
“是又如何?”
“不如何,我这人呢,生平最爱自在,如今也算无处可去,指点你一二也无不可,便当报恩了。”他有些高兴,“想必我定是个大善人,欠了恩情不还竟有些难受。”
“”
九幽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嘴角抽搐,转头消失在门外。
阮宁舞完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剑风冷酷无情,寒气四溢,院中如同数九寒天。
宁景冻得嘴唇发白。
“功法可否让我一看?”
“不能。”阮宁斩钉截铁。
“好吧。”
宁景托着下巴思考半天:“剑气化冰的功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创立此功法之人别出心裁,倒是有些本事。不过——”
阮宁目光紧盯着他。
“你没发现自己有个很大的问题么?”宁景笑眯眯道。
“什么问题?”
“你的内力短时间修炼过快,看似已经吸收炼化,实则后患无穷,我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但此法与邪道无异,早晚会反噬到你身上。”
阮宁蹙眉沉思。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目前并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她知道自己修的不是邪道,却也跟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有很大差别。
本来她也打算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武者修行之法,从中找寻破解之道。
“你有办法?”她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宁景懒洋洋道。
“你有何要求?”
“我饿了。”宁景躺在藤椅上,浑身骨头被人抽去一般,一点形象都没有。
阮宁探究地看着他,一点也看不出此人身份。
若是隐士武者,世上哪有这般讲究挑剔的武者,武者修行既苦又累,他一点也吃不了苦的样子;若世家,他身上那股气质,以及金贵程度倒是符合了,可世家哪有他这样散漫之人。
简直跟谜一样。
她摇摇头,管他是什么人,到了自己里,就是她的。
阮宁吩咐人摆早饭,顺便让人告诉阿爹阿娘她不过去了。
这次宁景倒是没有挑剔,只是胃口仍然不怎么样,吃了三两口便放下筷子。
乙咬着包子瞪大眼睛:“今日厨房做的汤包这么好吃你都不想吃?”
宁景摇了摇头:“难吃,齁咸。”
阮宁蹙眉,看了眼里包子,分明咸淡适中。
她只当此人又挑剔。
“你喝粥吧。”
“就你金贵。”乙吃得美滋滋,不吃正好,他喜欢。
用过饭点,阮宁盯着宁景:“你有何办法?”
宁景伸了个懒腰:“好吧,你出剑吧,全力攻击我试试。”
阮宁扫了眼院子:“去后山。”
宁景的轻功踏水无痕,身法飘渺如仙,阮宁跟着他,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眼见落下一大截,她施展全力追了上去。
“出剑吧。”落地的那一瞬间,阮宁发觉他身上气势又变了。仿佛与树林融为一体,随时可以消失不见。跟林中树木、花草一般无声无息。
这种物我无形之境让人望而生畏,之前对他的种种散漫印象全都化为虚有。
阮宁目光一肃,中剑刃寒光一闪,寒气流泻而出。她没有迟疑,直接用最有把握的招数。
她猜到宁景或许会正面相抵。
但没想到宁景一根指只是轻轻触了触,她挥出的剑气便如同退潮的水,化为无形,只留下满地狼藉。
仅仅只是一招。
她瞳孔皱缩,眼睛不由睁大。
看不出任何特殊的一招,化解了她的一剑霜寒。
宁景并不意外她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叹息:“太弱。”
“你可知,方才在我眼中,你那一剑便如同一张轻飘飘飞来的纸张,当然一触即碎。”
阮宁抿唇,眉眼清冷,再次挥剑而上!
“早晚有一日,我会比你强。”
她的声音清淡平稳,无波无澜,却令人心头一震。
宁景笑了,狭长的眸子微眯:“我等着。”
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或挥,或弹指,或以广袖作刃,气定神闲,一次又一次挥退阮宁进攻,闲云野鹤一般自在。
反观阮宁,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鬓发散落,额头渗汗,衣衫被汗水湿透,握剑的更是隐隐颤抖,吐息声越来越重,她快力竭了。
“这便不行了?”宁景嗤笑。
阮宁咬牙再攻。
宁景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是越来越认真。
这姑娘之倔,稀世少有。
倔强而聪颖。
以她的根骨,本不能踏入武者之道才对。
可她不但修得一身无双功法,还在淬炼中辟了一条自己的道。
他脑海里闪过大漠中那古灵精怪的红衣姑娘,一挥袖,阮宁中长剑脱力,整个人摔了出去。
“可以了,今日便到这里。”他走近阮宁,迟疑了下,缓缓伸出,忍着不适搭上她腕。
阮宁躺在丛林中,声音有气无力:“这便是,你的办法?”耗尽她的内力,让她力竭。
“还挺聪明。”宁景笑了笑,“内力者,存于丹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最大的问题,便是存了太多,用得太少。”
阮宁蹙眉。
“招式也华而不实,高,不用招式一样可以胜。”
他收起:“好了,没什么事,内力这种东西,跟人一样,有灵性,你得控制它,不能由它任意妄为。你对它严厉,它便怕你,不敢乱来。”
阮宁第一次听到这种见解,转而想想,似乎有道理。
不过,她目光被宁景指吸引,她盯着从自己腕上离开的指,若有所思。
方才她冒着丹田震荡的危险任由宁景搭脉,只是,接触的那一瞬间,她被那股强大的波动包裹住,丹田里内力充盈起来,非常柔和,丝毫没有上次那般疯狂。
难道跟宁景主动有关系?她百思不得其解。
宁景负而立,看了眼日光:“午时了,该用午膳了。”
他身影缥缈,一眨眼便消失在眼前。
阮宁起身,拍了拍一身杂草,目光复杂地看着宁景消失的方向。
波动的事情,宁景知不知道?
从今日之事来看,他确实在帮自己。
她摇了摇头,此人是正是邪都未弄清,不可放松警惕才是。
想不清楚的事,暂时便不想,当务之急是修炼。
阮宁刚要施展轻功追上去,一道阴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阮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滑腻冰冷,瘆得慌。
阮宁浑身肌肉绷紧,迅速抽剑挥出,挡住背后一爪。
“仓啷——”
剑与铁爪相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阮宁被震得退后,一脚踏到树干上才缓住退势,没有丝毫停顿,她又挥出一剑,剑风携卷寒气,如同狂风呼啸而去,冰霜裹了落叶,化作冰刃,势如破竹!
破军那张阴柔的脸上笑容越发妖异:“上次放过你,这次,我可不会下留情。”
他冷嗤一声,中铁爪泛着阴森蓝光,划在长剑上击出刺目火花。
“砰——”
震荡余波狂啸而去,树木纷纷倒地!
阮宁想起宁景的,内力存的多,用的少。
她看着此时的破军像是看着一块肥肉!
明明浑身酸软,她却跃跃欲试。
一剑霜寒这部功法一共五级,一级一式。她一直极力追求突破,低级招式鲜少用到。
宁景的话启迪了她,这部功法乃大能所创,不该有无用的招式。
是她不能化为己用,方才视为无用。
破军显然吸取上次的教训,以高一层的内力压制她,不给她远攻的会,拉着她打近身。
阮宁将软剑缩短,缩到匕首大,灌注内力,再以功法各式周旋。
上午她围攻宁景看似徒劳无功,实则不然。
因为她忽然发现,上次破军在她眼里快得看不出的招式,此时竟然放慢了一般,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眼前抓向她咽喉的这招,明显放弃了他胸口的防守。
阮宁腕翻转,剑刃冲他胸口直刺而去,丝毫没有将袭来的铁爪放在眼里。
破军眸子蓦地睁大,立即退身而去,躲过她当胸一剑。
直到站定,他还惊疑不定地看着阮宁。
才几日没见,阮宁竟然能化解他的招式!
阮宁不给他喘息的会,指一摁,短剑变长,她立即欺身而上。
*
宁景飞身下山,却并没有立即回到药庐。他目光一转,突然出现在另一座山顶。
山顶绿草丛生,荆棘繁茂。
一座废亭立在杂树丛中,亭柱虽旧,却是光洁明亮,显然有人擦过。
从这里看不见通向山底的路,很明显,鲜少有人来。
九幽早已等候多时。
“主子。”
宁景伸拿下面具,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人没找到?”
“属下将山围了,没有人下来,后来派人上去,没有发现二少爷。园子宾客离开时,属下一一确认身份,没有异常。死了一个丫鬟,乃是邪宗之人,扮作丫鬟,刺杀阮姑娘,被乙的红蛇毒死了。”
九幽道:“主子已确认,那人是二少爷?”
谢九玄没有意外:“宁思从聪明过人,如今长大,更胜从前。他不想让我们找到,应该没那么容易。”
“叛党——”
谢九玄沉思:“他们要利用宁思,他暂时没有危险。”
九幽面色冰冷。
“山崖那般高,主子不该以身犯险。二少爷是谢家的人,主子不欠他。”
“欠与不欠,早已不清。”谢九玄轻笑一声,“就当欠他好了。”
九幽:“阮姑娘救陛下之事,主子下定决心了?”
“我会助她修炼,”谢九玄将面具重新戴上,“如果还有人能救,只有她了。姑且放一搏而已。七年前我就做好准备了,多了一丝希望,不是很好?”
九幽:“是很好,很好。”如果阮宁能救,他会感激她的。
皇帝对主子来,不只是皇后托付给他的希望那么简单。
他有时候不敢想,如果当初皇后没有将皇帝托付给主子,会有什么后果。
谢九玄:“宁思怕是隐瞒了身份待在京城。他对此地很熟悉,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离开的宾客没有异常,他应该易容了,去查。”
“是。”
“替身准备好了?”
“是。明日起他会代主子出现在人前,主子放心。”
“正好借这个会探一探贪狼他们的底,自从允王之乱,很多年没见了。”谢九玄望着山下,目光平静。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是动了武。”他道。
九幽迟疑了下:“主子中的毒——”
谢九玄笑了声:“世上没有能毒死我的毒。”
这点九幽再清楚不过,他只是不放心。
*
山林里。
破军看着阮宁犹如看着一个魔鬼。
他苍白的脸上热汗淋漓,竟然泛起了红晕,粗喘着气:“疯女人。”
话音刚落,阮宁又攻了上来。
他忙接招。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落下风。
破军咬牙切齿:“你内力也要耗尽了吧?这样下去谁都打不过谁,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退开,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阮宁额头上汗如雨下,发髻早已散乱,满头青丝随风乱舞,雪白的脸因潮热变成了粉红。
她面无表情,抿唇:“少废话!”
下剑招丝毫不见疲软,越攻越猛,兵器相撞声“当当当”响彻山林,惊起飞鸟无数。
破军那张阴柔的脸抽搐不已,他笑不出来,恶狠狠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真要撕破脸不成?”
阮宁中长剑越挥越快,那些都是功法上最基本的招式,如今在她里,却可以抵挡破军。她领悟到了点什么,更加不肯轻易放他离开,缠着他一直打。
破军快要崩溃了:“再打下去老子就要累死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死,我跟你讲,你再不停休怪我不客气!”
阮宁埋头就是一阵猛攻,二话不只是干。
破军接招接得狼狈,他开始怀疑人生,到底为何要招惹这样一个疯子,如今好了,没有被人杀死,活活被人累死,一世英名何在。
“当当当——”又是一阵交锋。
破军看这个疯女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咬牙,赌了一把,收不再出招,任由阮宁一剑劈来,自己只管扭屁股逃跑。
“嘿嘿,大爷我不陪你玩了!你这个疯子!”
阮宁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个惋惜的眼神。
破军半空中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地去。
他觉得身后的目光毛骨悚然,顿时溜得更快了,一阵烟的功夫,无影无踪。
阮宁拿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收了剑踏着轻功回家。
阳光穿透树梢落在她脸上,细绒毛清晰可见,因为热,脸上氤氲成了粉色。
乌黑的眼睛好像雨水洗刷过一般,明亮水润。
看起来柔软了很多。
她踏进门时,宁景和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阮宁。
不冷冰冰,看得出心情很好。
“跟人打架了?”宁景懒洋洋躺在藤椅上,一根苍白的指逗妞妞玩,乙在旁边气得跳脚。
“嗯。”阮宁抓起桌上茶壶,仰起头喝了一气。
“跟谁?”乙好奇地瞪大眼睛。
“破军。”阮宁声音有些沙哑。
“破军?!”乙大惊。他可没有忘记上次就是破军险些要了他们的命。
宁景指顿了顿,抬头看着阮宁:“破军?”
他从阮宁轻快的步伐中推测出什么,挑眉:“打跑了?”
阮宁:“逃走了。”她还有些内力,可惜没有用完。
宁景笑了一声,随即越笑越大:“他来杀你,你将人押着陪你练剑,把人吓跑了?”
从阮宁早上那股执拗劲,他完全想象得出破军是如何被吓跑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得更大声。
阮宁看着他,目光发冷。
乙看看宁景,看看阮宁,眉头皱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地位更加不保了。
这宁景一来就帮阮姐姐解决了大问题,日后岂不是更嚣张?
他站起来把阮宁摁坐下:“我给你捶捶肩捶捶腿。”
阮宁伸摸了摸他头顶,眼睛一亮:“头发长出来了。”
乙一惊,忙摸了摸:“真的!”
刺刺的感,心刺痒。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乙长头发啦!”
“你体质的原因,头发会长得慢些,不过慢慢长,总会长长的。”
“嗯!哈哈哈哈哈乙长头发了!”
他疯了一般满院子乱跑,跑了一圈回来猛地抱了抱阮宁,掉头竟然朝宁景冲过去。
阮宁眸子一变,正要出,那个位子霎时空了,乙扑了个空。
宁景坐在柿子树上,看着下面的乙露出嫌弃的眼神。
乙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他长头发了,高兴,不跟挑剔精一般见识,哼。
“这是做什么呢?”
阮夫人的声音传来。
乙立即坐好。
自从下人汇报,姐院子里多了个人,还是个年轻男人,姐还为了他满城买吃的,就为了讨那人欢心,阮夫人就急了。
她一听这还得了!他们家宁宁还没嫁人呢,一天天尽往院子里捡人怎么行。
脚下步子一迈就准备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心怀不轨赖上他们家宁宁了。
只是转念一想,她又怕宁宁跟自己犟,到时候别赶鸡不成蚀把米。得想个万全之策!
在前院里着急打转了一天,终于教她想到了!
她看了看乙,这孩子不是新的。
阮宁:“阿娘?”
阮夫人高高昂起的头往下放了放,放了一半,眼角扫到柿子树上坐了个人!
她退后一步扶住墙:“什么人!”
阮宁看了眼宁景:“你下来坐好。”
宁景倒也听话,飞身下来,找了张椅子坐进去。
乙冲他龇牙。
阮夫人身后跟了一众家丁丫鬟,足足二十人,这阵仗,快赶上衙门老爷出巡了。
阮宁喝了口茶:“阿娘坐下喝茶。”
阮夫人哪里坐得住,她眼睛往宁景身上看:“这位是——”
“我新招的侍卫。”阮宁淡定道。
“哦,侍卫啊,侍卫咱们家多啊,何必还要上外头招?”
“他武功好。”
“是吗?”
阮夫人有些没好气地看着宁景,起身围着他走了一圈,突然一掌向他拍去!
她这出时迟那时快,众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动,都没有反应过来。
阮宁眸子睁大,来不及想,一掌向宁景挥过去,脚下踏空,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将阿娘推开。
宁景身上罡气若是反击到普通人身上,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
阿娘就会几招三脚猫功夫,当年抢阿爹那是阿爹见了她走不动道,一动不动任她劫走的。
乙瞪大眼睛忙接住阮阿娘。
阮宁推开阿娘后,立即运转内力。
别人乱碰宁景只是会被罡气所伤。
她碰到宁景不但要被罡气重伤,内力还会暴涨,失去控制,问题重上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