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02
自从救了宁景,阮宁忙着修炼,忙着巩固内力,突破功法,向宫里告了假,连续几日不曾入宫。
这日,宫里来人,皇帝宣召阮宁入宫。
她功法突破四级以后,内力提升很快,只是四级到五级之间的屏障宛如无底洞,无论多少内力都填不满的感觉。
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宫人宣召后并不离开:“阮姑娘,请吧。”
身后竟还备了马车。
这是要她非去不可。
宁景早在来人之时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阮宁只得上了马车。
她算了算,皇帝那些药还没到吃完的时候。
在宫门处,阮宁正待下车,一眼便看见了宁国公府的马车。
一只苍白的掀起车帘,随即是一截线条利落的下巴,再往上是薄唇,挺直的鼻梁,狭长的眼睛。
宁国公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从车里露出来。
阮宁顿了顿,下车行了一礼:“见过宁国公。”
谢九玄负而立:“阮姑娘今日入宫?”
“陛下宣召。”阮宁淡淡道。
“如此,那便同行罢。”谢九玄迈步,广袖大袍,摆动间若流风回雪,脊背挺拔,满头青丝流泻在背后。
阮宁声音清淡:“是。”
“九幽你功力已有进境?”
“是。”
“陛下之疾,如今有把握?”
“五成。”
“剩下五成是药方?”
“是。”
“你捡到一武功高强之人?”
“是。”
“此人是正是邪?”
“不知。”
“是何来路?”
“不知。”
“阮姑娘如何看待此人?”
“不知。”
谢九玄脚下步子越迈越慢,他眉头蹙紧,看着阮宁,气得笑了出来:“一问三不知,这样还敢捡人。”
若是还看不出阮宁敷衍他就瞎了。
他不走,阮宁也只能停下。
“臣女着实不知。”
谢九玄就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站着,目光低垂,身形瘦瘦弱弱。
刻意保持距离。
阮宁在心中默念功法,看见前面步子动了,自己才动。
至于谢九玄为何停下,她是不关心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后面半段路谢九玄走得慢条斯理,懒得再开口一般。
于是她落了个清净。
及至走到幽兰殿,谢九玄脚步不由顿下,看着阮宁蹙起了眉。
罢了,怎么跟个姑娘一般见识。
阮宁那就是一根筋,直肠子,不知道拐弯,跟她生气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他想起这丫头昨晚还要碰宁景的指,见到宁国公却处处疏离,不由冷笑一声。
阮宁全当做没听到。
幽兰殿里传来女子轻声细语,皇帝稚声稚气的声音偶尔响起。
“陛下,宁国公和阮教习到了。”宫人通报。
“进来。”皇帝板了板声音,一本正经。
阮宁在谢九玄身后进殿。
“参见皇上。”
“免礼。”司马徽声音严肃。
“见过宁国公。”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
谢九玄摆了摆。
阮宁扫了一眼,见是林怃然,没什么表情地垂下视线。
然后就在视线里看到一个明黄色的糯米团子。
皇帝身体似乎真的好了很多,脸上不再瘦得皮包骨,有了些许肉,白白嫩嫩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她。
阮宁没反应过来,裙摆已被那双胖抓住。
“陛下。”她声音冷淡,目光警告。
林怃然看见这一幕,脸上带笑:“臣女进宫替太妃抄经,方才见陛下一个人,便陪陛下玩了一会儿游戏,这局玩了一半,陛下可要接着玩?”
阮宁进来之前,皇帝跟她玩得很开心。她不太担心皇帝拒绝。
皇帝稚声稚气道:“朕习武的时间到了。”昂首挺胸,短腿跨开,做出个蹲马步的动作,相当的勤奋。
林怃然脸上的笑僵住了:“陛下真勤奋。”
司马徽仰着脑袋,眼睛瞅着阮宁,仿佛在等人夸奖。
阮宁抿唇:“腿迈太开,姿势不对,容易栽倒。”
话音刚落,皇帝已经一屁股摔在地毯上,打了个滚,四脚朝天。
宫人忙上前扶他。
岂料皇帝把那些人挥开,乌溜溜的眼睛里含着水泡,盯着阮宁:“朕摔了。”
阮宁站着没动。
皇帝两脚在空中蹬了蹬,梗着脖子看阮宁:“朕摔了,要人扶才能起来。”
宫人们忙垂头。
阮宁上前,拎起皇帝,岂料几日没见,这孩满肚子花花肠子,顺着她胳膊三两下就钻进了她怀里,一双胖环在她脖子上,又黏上去了。
阮宁蹙眉:“陛下。”这声音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司马徽脑袋往她脖颈里拱了拱,浑身一股奶味,稚声稚气道:“朕摔了,要人抱才不疼!”
阮宁:“”
她稍微使了点力,司马徽双揽得更紧,嘴里奶奶的气息呼在她脸上,白嫩柔软的脸蹭着她下巴,像一团热烘烘的云朵,太软了,她怕一用力就捏坏。
围观这一幕的林怃然:好的勤奋习武呢?
谢九玄目光顿了顿,看着阮宁无计可施的样子,嘴角勾了起来。
皇帝身体好了些,力气也大了,阮宁撕了一次,结果他搂得更紧,她便没法再用力。
这么的胳膊腿,她怕一不心拧断了。
司马徽不下来,她将目光转向谢九玄。
皇帝这个样子,太失礼了。
没料到谢九玄眉目含笑:“陛下难得这般喜欢一个人,阮姑娘便抱着吧。”
完竟是慢条斯理拿起奏折批了起来。
阮宁感觉他笑容里有瞧热闹的意思。
她面无表情:“陛下抱好了?此举不妥,陛下请下来。”
司马徽撅着屁股又紧了紧。
阮宁:“陛下召臣女入宫所为何事?”
“哦,朕好几日没习武了,如此下去,何时才能练成绝世武功。”
阮宁抿唇,她蓦地点了司马徽腕麻穴,趁他惊愕时将人放下。
司马徽回过神来,用控诉的目光看着她。
阮宁面无表情:“陛下该习武了。”
她冷冷地看了眼谢九玄,对此人瞧热闹的行为甚为不满,然后带着皇帝出去了。
林怃然留在殿里,谢九玄慢条斯理翻阅奏折,见她站着不走,淡淡道:“林姑娘既是太妃的客人,待在后宫便是,幽兰殿乃前朝重地,无事不要乱逛。”
林怃然脸色白了白:“是怃然失礼,宁国公——”
谢九玄没有抬头:“来人,送林姑娘回去。日后没有陛下命令,闲杂人等不得踏入幽兰殿。”
“是!”
林怃然走出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谢九玄眉眼低垂,那张脸好看得犹如天神一般,目光专注于中奏章,从踏进幽兰殿到现在,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若只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自从七年前,宁国公挑起谢氏一族的担子,性情便变了,从前一身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深不可测,神鬼莫近。
他们两家的婚事是老国公亲自商定,她后来才知谢九玄对此不知情,甚至于,老国公夫妇去世以后,谢九玄便上门退亲。
他对父亲无心成家,不愿耽搁老师的女儿,父亲气得病了一场,他仍然铁了心要退婚。
婚事终归退了。
但是她愿意等。
汴梁城没有哪个女子比她出色,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宁国公府的女主人。
早晚有一天,她会嫁进去的。
那些胆敢跟自己争,痴心妄想的女人都该死。
她收回视线,望着天上的太阳,露出一抹笑。
谁都别想跟她抢。
*
今日的司马徽比往日更加别扭。
“哼。”皇帝扭过头,拿屁股对着她。
阮宁将木剑放他里,皇帝不接,木剑掉在地上。
“你是不是也害怕舅舅治罪,所以躲着朕?”
稚气的声音伤心极了
阮宁愕然抬头,发现皇帝肩膀一抽一抽,竟似在哭。
她拿着剑的顿了顿,轻轻戳了戳家伙圆圆的后脑勺。
“朕生气了嗝。”皇帝不肯转身。
阮宁从来没见他哭过。
这孩虽然浑身疼痛,但是很皮实,精力旺盛,总是神赳赳气昂昂的。
她迟疑了下,伸出,将孩转了过来。
一张白嫩的包子脸上涕泪横流,鼻涕吹了个泡泡。
司马徽大概觉得丢人,一头扎进她怀里。
阮宁不知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她眼睛里有些茫然,试着拍了拍皇帝的背。
皇帝“哇——”一声大哭出来。
阮宁感觉抱了个烫山芋。
她停下了轻拍的,刚要拿开,司马徽抬起头,睁着一双肿泡眼:“不许拿走,继续拍。”
阮宁:“”
她恢复面无表情,继续拍着。
“我要听话本。”稚声稚气的声音闷闷道。
阮宁在是否把人推开之间衡量了一二,看着他肿得眯成缝的眼睛,最终没有推开。
“什么话本?”她淡淡道。
“八个娘亲都宠我!”
阮宁蹙眉:“没有这样的话本。”
“有的。”皇帝眼睛肿了,期待地看着她,“司马吉有。”
“司马吉是何人?”
“平南王府世子,他上次跟朕玩游戏,要朕躲过宫人,成功吃到放在膳房屉笼里的凉糕,就给朕看。”
阮宁垂下眼睑:“他给你看你就信了?”
皇帝挺了挺胸脯:“朕是傻子吗?朕忽悠他讲完了半本,嘿嘿。”
“好听?”
“很好听,”皇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阮宁,“可是司马吉这家伙话不算数,朕宣召他却称病躲着,可恶,骗子。”
阮宁眼角一扫,发现谢九玄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正看着此处。
她顿了顿,将皇帝放到地上:“好了,今日时辰已到,陛下该进学了。”
皇帝还待耍赖,阮宁给了他一个眼神。
司马徽扭头,看见谢九玄,嗫嚅:“舅宁国公。”
谢九玄看着他半晌没有话。
*
阮宁没想到出宫时竟然要跟谢九玄一道。
她好不容易趁皇帝休息脱身,转个弯跟谢九玄打了个照面。
她第一反应是当做没看见,转身换条路出宫。
谢九玄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阮姑娘,出宫?”
阮宁顿了顿脚,面无表情转身:“嗯。”
谢九玄伸一指前面:“出宫该走这条路。”
阮宁站着没动。
谢九玄笑了笑:“阮姑娘还记着我在幽兰殿没有解围的仇?”
阮宁:“宁国公笑。”
“走吧。”谢九玄一动不动等着她。
阮宁眉眼冷淡,跟了上去。
“陛下倒是很喜欢姑娘。”
“臣女的荣幸。”
“陛下可不会随便喜欢谁,他喜欢你,定有他的理由。”
阮宁面无表情。
谢九玄漫不经心道:“孩子喜欢一个人,看眼缘,你合了陛下眼缘,这是缘分。”
远处高阁上,林怃然看着谢九玄跟阮宁一起走,目光渐渐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