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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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武一柄袖剑黑如铁石,剑刃寒意凌凌,挥动间与阮宁剑气相撞,引起巨大波动,众人被压得后退两步方止。

    阮宁提剑或刺或砍,身形灵活,二人出快得让人眼花,短短几息,兵器相击的声音“当当当”,转眼已过数十招。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心都提了起来。

    “当——”

    又是一剑。

    成武动了动方才因阮宁剑气而僵住的,笑得贪婪:“果然是好功法,世上竟有这样的宝贝功法。”

    阮宁目光紧盯着成武,胸脯轻微起伏,雪白的脸上浸出一层细汗,握剑的整条胳膊微微颤抖。

    成武的袖剑虽短,却极重,兼之他内力深厚,她一开始还能应付,渐渐力有不逮,颓势露了出来。

    倏地,她浑身紧绷,提剑挡住成武劈来的一剑!

    这一剑劈裂空气,携着山河之势,乃必杀之剑!

    剑气鼓起阮宁衣袂,在空中烈烈作响。

    围观众人倒抽一口气,替她捏了一把汗。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这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怎的这般猛。”

    “赶紧逃吧,还打什么打,我都看得出她胳膊在抖。”

    “是啊,一看她也打不过。”

    林怃然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阮宁的身影。

    每次成武一剑擦着阮宁划过,她心里都有一丝惋惜。

    司马剑渐渐坐直了。

    若一开始二人出过快,他还只是惊讶阮宁竟有这样的身,这会儿,阮宁渐落下风,想必很快便要落败。

    他嗤笑一声,让你出风头。

    阮宁没有被劈中,完全出乎成武意料。

    他皱眉,没想到阮宁竟然能挡住:“别挣扎了,你打不过我的,乖乖将功法交出来。”

    阮宁嘴角有血缓缓流下,巧鼻尖渗出汗珠,脸色渐渐发白。

    她面无表情,额角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细弱腕稳稳握着剑,不教成武的剑劈下来。

    “有本事,来拿。”她嗓音沙哑。

    完,腰身一扭,身形当空翻过,借力化解这一剑。

    不待成武反应过来,她长剑反挥出,稳稳劈向成武脖颈。

    成武冷笑:“不自量力。”

    身形一闪,这一剑便落了空。

    阮宁睫毛被汗水打湿,几缕鬓发散落,垂在耳边。

    她又借挥出一剑,成武果然没有来攻,而是退身躲开。

    她盯着成武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跃到底下一处院落。

    成武跟了上来。

    “你以为自己跑得掉?”他嗤笑。

    阮宁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无波无澜,突然腕翻转,长剑破空,萧萧剑气奔腾翻滚,仿若雪山崩塌,携着雷霆之势呼啸而至。

    成武目色一变,内力源源不断汇聚剑端,剑气如同狰狞的恶龙,斜劈而出,与阮宁剑气相撞,院内树木轰然倒地!

    还不待成武得意,阮宁疯了一般连续使出一剑霜寒。

    成武眼皮一跳:“你这是找死。”

    哪有人这样用内力的,内力是习武之人的根本,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耗之一空,不然,令别人有可趁就是自己的死期。

    只是阮宁一剑霜寒威力非同可,就算是成武,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一边连续动用大量内力化解,一边在心里大骂阮宁是个疯子。

    阮宁目光紧紧盯着他,确定成武每一次挥出威力巨大的一剑后,会有三息的间隔,这之间,不论她挥剑亦或是防守,成武都在周旋,仿佛是拖延时间。

    她抿唇,目光坚定,又是一道剑气挥过去,成武飞身躲过。

    不待他反应,阮宁接着连续挥出两剑。

    成武旋身躲开,眼睛一眯,心知阮宁瞧出了什么,目光渐渐狠厉。

    街上围观众人推开挡在门口的妈妈,望着院中战况。

    “哎我,这间院子成武包了,他不许人进!”妈妈跺脚。

    众人没空理她,专注盯着院中二人交。

    司马剑身边武者亮出令牌,花楼妈妈立刻白了脸,忙让人搬来桌椅请他和林怃然坐下。

    “王爷您坐,您坐!”

    林怃然面上笑得温婉,指越攥越紧。她以前是一点也没看出,阮宁竟然有如此身。

    让她感到威胁。

    早知如此,该早些除去才是。

    她看着阮宁虽狼狈却令人惊艳的挥剑,想到谢九玄高不可攀的身影,直觉让她心神不宁。

    院中,成武望着阮宁目光发狠:“既然被你发现,那别怪我留你不得。”

    罢,身形如一道幻影,眨眼出现在阮宁面前,中袖剑泛着森森寒意,凛然刺骨。

    这一剑过于快和猛,阮宁没有接。她扭身瞬间消失在原地,身形缥缈,快如闪电,眨眼,人便落在树梢,居高临下看着成武。

    只是她虽快,成武的剑却更快。

    众人望着她滴血的胳膊咽了口口水。

    “她受伤了。”有人惊呼。

    “轰——”成武一剑只斜斜划过阮宁胳膊,大半剑气以不可抵挡之势劈开主屋,正面门窗哗啦倾倒,里面景况一览无余。

    望见屋中情景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啊!”他们难以置信。

    阮宁眼中只有成武的剑。

    血液顺着胳膊滴落她握剑的指,一滴滴落在剑上。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雪白的脸上一片冷淡,倏忽从树梢落下,连连挥出四剑,追着成武不要命地疯打,怎么费内力怎么来,她丹田中内力好像用之不尽一样,令成武吃惊。

    不过,她虽然猛,成武到底行走江湖多年,眨眼便明白阮宁的打算。

    他冷笑:“找死。”

    几息后,成武中剑越来越狠,几乎是压着阮宁在打。

    阮宁勉强招架,身上剑伤越来越多。

    成武目露兴奋,又一剑划伤她胳膊,看她握剑的颤抖,剑尖抖得不成样子,不禁快意。

    阮宁臂滴在软剑上的血越来越多,就在成武以为她必输无疑的时候,阮宁挥出了一剑。

    看似与之前无异。

    成武不禁嗤笑:“你以为你的剑快得过我?白费力气,抓住我的破绽又如何,几息之间,你能奈我何——呃——”

    他的眼睛瞪大,喉咙里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渐渐低下看着穿过腹部的剑,难以置信。

    阮宁脸色惨白如纸,目光无波无澜:“承让。”

    成武终于明白过来。

    阮宁为何一直出剑比他慢。

    因为她故意的。

    故意让他以为她速度比自己慢,故意让他放松警惕,即使察觉她发现自己的破绽,却因为她总是慢了一步,并没有真的将她放在眼里。

    他没想到自己行走江湖数十载,着了一个姑娘的套。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众人的目光从主屋中移到阮宁身上。

    “她赢了?”众人睁大眼睛,狠狠闭上又睁开。

    “赢了!哈哈哈她竟然赢了!”

    所有人欢呼。

    尤其在看到主屋内景象后,他们对阮宁的胜利更加高兴。

    司马剑面上一片严肃,若有所思。

    林怃然脸色发白,目光盯着阮宁虽沾血却无动于衷的脸,不得不承认,此刻的阮宁,让人完全忘记了之前那个追着谢九玄跑的疯丫头。

    她一息之间变成了如今坚不可摧的模样。

    清冷,强大,有致命的吸引力。

    令人厌恶,让人自惭形秽。

    林怃然咬着嘴唇,指掐进了掌心。

    阮宁这一剑并没有刺中要害,给成武一点破绽,她会有危险。

    故而一剑刺中,她便立即抽剑。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丫头,我花门之人岂能白白受你一剑!”

    随着话音传来的,是压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重重威压!

    众人膝盖一软,直接软倒在地。

    阮宁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成武眼睛一亮,一掌拍向阮宁,将阮宁打得当空跌落。

    她身形若纸,轻飘飘坠落,鲜血洒满衣襟。

    实际上,方才那一剑,凝聚了她所有内力。

    染了她血液的一剑,会耗空她体内内力,非孤注一掷不可用。

    她勉强眨了眨眼睫,看见一魁梧黑脸的壮汉提着成武的身影落下。

    风从耳边划过,她轻轻叹了口气,又要摔了,乙应该能接住她。

    刚这样想着,忽然一股淡淡的清冽气息飘来,随即腕落入一只宽大的掌,指冰凉,指腹一层薄茧。她被那只一抓,落势渐缓,耳边风声也消失了。

    丹田里渐渐充盈起来,四肢虚弱无力的感觉渐去,她睁开眼睛,侧头,看见一截冷硬利落的下巴。

    宁景面色冷淡,宽大袖袍轻轻一挥,壮汉降在院中的威压仿佛被一道轻风吹开,众人长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宁景,目露惊叹。

    壮汉被他挥得倒飞出去,砰一声砸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你是何人?!”

    壮汉看着宁景难以置信。

    宁景抓着阮宁的将她放到地上,抽回掌,面色发冷:

    “花门之人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壮汉气得脸色涨红,却没有出。

    此人深不可测,一道气劲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上次他被如此碾压,还是师父考校之时。

    他随抹了把嘴角血沫,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在下花牛,花门大弟子,方才我见这位姑娘伤了我门中弟子,故而出。前辈虽武功高于我,但也不能随意辱我师门!”

    宁景负而立,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他护在身后的成武,冷笑一声,轻轻一挥,不知他做了什么,成武抱着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我的!我的!”他目眦欲裂,知道自己的完了。

    方才他们交之时,已经有人报了官,这会差役将绑在屋中的孩童解救出来,门外闻风赶来的百姓抱着孩子痛哭。

    “老天爷啊,娘的心肝,吓死爹娘了。”

    “呜呜呜老天长眼啊!”

    哭着哭着,他们将目光转向成武,恨得咬牙切齿。

    “就是这个成武?!就是他抢了我家孩子?”

    众人狠狠点头:“就是他!丧尽天良!”

    这些父母撸起袖子,轰隆隆冲过去,对着成武就是拳打脚踢:

    “王八蛋!不是人,天打雷劈!”

    “王八蛋!”

    花牛看着那些目光呆滞的孩童,再看看这群父母,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眼睛冒火:“成武,我去你娘的,你敢违背师门规矩坏我花门名誉!”气得他连师父骂人的口头禅都用上了。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阮宁,再心虚地看一眼宁景,挠了挠头,一脸歉意:“姑娘,前辈,对不住,我花门中人护短,是我脑子不好使,没弄清楚便错怪了姑娘,我向姑娘赔罪!这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便交给官府,我自回去将他逐出师门。”

    宁景:“花无痕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花牛怒吼:“前辈若再毁我师门,我师父坏话,休怪我无礼了!”

    宁景转身就走,懒得搭理这没脑子的莽汉。花无痕的徒弟,跟他一个德行。

    阮宁丹田内力充盈,皮外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宁景见她没跟上,侧眸,声音发冷:“还不走,要等血流干不成?”

    他右握了握,好像还残留着刚才细软温热的感觉。

    不出的怪异。却并不恶心。

    他抿唇,眸子里一片漆黑。

    乙忙搀住阮宁胳膊:“阮姐姐,回去疗伤吧,你身上好多剑伤。”

    他们一行离开,围观众人对着阮宁笑得开怀,尤其那几个父母,若不是阮宁走得快,对着她就差跪下来。

    “原来是将军府的姐,不但人美若天仙,武功还奇高,方才你们没见,一把剑舞得嗖嗖嗖的,打得坏人嗷嗷叫。”

    “谁女子不如男,以后阮姑娘便是我最喜欢的人,谁若她坏话,我跟他拼命!”

    “她太猛了,真是没想到,刚才我都替她捏了把汗,以为她必输的,结果她竟然赢了!”

    “就是,谁能想到!了不起!”

    林怃然目光从宁景脸上扫过,皱了皱眉。

    听见众人的话,她面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沉了下去。

    司马剑看着阮宁背影深思:“阮宁的功法,能看出门道吗?”

    武者垂头,脸色惨白:“恕属下浅薄,不曾见过此类功法。”宁景方才扫了他一眼,令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渗入,浑身叫嚣着此人危险。

    “她身侧侍卫是什么来头?竟让花门大弟子退避三尺。”

    “江湖上没有这号人物,许是,许是阮将军下。”武者头垂得更低。

    司马剑暗骂一声废物。

    他眼睛里闪过什么,太快,林怃然也没有捕捉到。

    不过,她笑了笑,想也知道,阮宁身怀如此功法,又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不可能不遭人惦记。

    她嘴角勾起,笑得温柔:“能反败为胜,想来也是稀有的功法。或许是阮将军征战达达时缴获的也不一定。”

    司马剑眼底诡谲:“是吗。”

    *

    阮宁回到药庐,才觉身上剑伤有些多。

    当时打算耗尽成武的内力,抓住他出的间隙疯打,虽注意避开要害,剑气只是擦过,没有刺中,但她真没注意伤了这般多处。

    乙数了数:“阮姐姐,一共八处。”

    他眨了眨眼睛,凑到阮宁臂一处,撅起嘴吹了吹:“吹吹就不痛了。”

    宁景抱臂目光淡淡扫过:“胜负欲太强,打起来不要命,明知不敌却非要赢,今日我若一个不留神,你的命就没了。”

    阮宁:“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她抿唇:“花牛不在我意料之中。”

    伤了成武以后,她本来有会离开。

    不过,到底是放松了警惕。

    若是前世,她不会这般不留退路。

    阮宁看了眼乙。掉下来的时候,她觉得乙会接住她,这个想法让她皱了眉头。

    乙是宁国公府之人,她不该如此信任。

    她垂下眸子,将腕拉起,细白胳膊上一道伤口皮肉翻开,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宁景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将一瓶药扔给乙:“若不是我中了你的毒,才懒得救你。”

    乙接过药瓶,打开细细一看,闻到那股清香,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个!”

    宁景懒洋洋躺在藤椅上,狭长的眼睛闭上,闻言嗤笑:“我为何不能有。”

    乙抓住阮宁的:“阮姐姐,快涂了这个药,涂上伤口很快就消,连疤都不会有!”

    他沾了药膏轻轻抹在阮宁伤口上,白色药膏一沾伤口立即消失不见,那道伤口真的浅了很多。

    阮宁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药?”

    乙挺了挺胸脯:“这是我家主子做的!非常稀有,一共只有五瓶,是救命的药!对了,林家姐有次划伤了脸,太师夫人来求,主子扫了眼林姐伤口,不必用药,自可痊愈,用他的药是大材用。林姐白着脸走的!”

    阮宁面无表情:“哦。”这倒是情有可原。谢九玄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宁景听见她这声,眸子睁开:“怎么,你对这药有成见?”

    阮宁:“多谢你的药。不过我的伤口只是外伤,用此药是否大材用了些?”既然是救命的药,就该救命时用。

    宁景瞧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气笑了:“爱用不用。”

    他一甩袖袍,人已经消失在院中。

    乙才不管他,狠狠挖了一大坨往阮宁伤口涂:“他的药,我们不必心疼,这人本事大着呢,竟然能拿到主子的药”

    着着,他眉头蹙了起来,抬头跟阮宁视线对上:“这人,我家主子不会认识吧?”

    阮宁看了眼药瓶:“宁国公将药赠与过他人?”

    “或许,如今主子那里只有两瓶,给皇上留着的。”

    阮宁垂眸:“以宁景身,若要从谁中得到此药,怕不是什么难事。”

    “也对哦。”他猛地瞪大眼睛,“他难道是个大盗?!”

    阮宁蹙眉:“或未可知。”

    二人对着药瓶视线不动了。

    如果宁景真是个大盗呢?

    反正阮府也没有什么值得偷的。阮宁无所谓地想,就冲着他能帮自己修炼,他什么身份不重要。

    “不可能,江湖上压根没他这号人。”乙推翻之前猜测,肯定地。

    阮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