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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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九玄将画拿在中看了许久。

    阮宁坐在下首,抬眸扫了一眼。

    谢九玄开口:“九幽,临出来,让人照着找。”

    九幽领命而去。

    阮宁目光不由再次扫过他包扎了的指。

    谢九玄蓦地看向她。

    “这画从何处来?”

    “梁司南。”这个问题在阮宁意料之中,她如实回答。

    谢九玄眸光一深:“阮姑娘跟梁家公子走得很近?”

    阮宁:“几面之缘。”

    谢九玄:“梁公子为何不自己呈上来?”

    阮宁:“这就要问梁公子。”

    谢九玄理了理衣袖,背走到殿外,目光望着远处,嗓音低沉:“梁司南三年前曾去江南,一度失去行踪,想必是那时前去游历。”

    阮宁此次来,便是呈递柏罗根的线索,如今事情办完,她并不想多耽搁。

    “此事梁司南能收到消息,想必其他人也能收到,若是别有居心之人,怕是会对皇上不利。”那些不想皇帝活下来的人,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挠。

    谢九玄眼睛盯着墙外,眸子里一片漆黑,脸上表情平静无波。

    “阮姑娘不必担心,请回吧,如今你也牵扯进来,注意安全。”他目光看着一个方向没动。

    阮宁察觉他语气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谢九玄此人难以捉摸,她起身告退。

    只是,刚退到门边,一阵寒意令她蓦地抬头。

    一墨发黑衣之人持长剑向谢九玄劈去!

    长剑煞气四溢,寒意刺入骨髓!

    刺客身极快极狠,誓要取谢九玄性命!

    阮宁迅速抽出中之剑,迟疑了一瞬。她有一丝迟疑,脑海里迅速判断谢九玄死了会如何。

    谢九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似乎看穿她在想什么。那个眼神让她浑身一冷。

    他漫不经心看着刺客的剑逼近。

    剑风吹起他满头青丝,剑气鼓荡衣袍,几缕发丝断裂飘散,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片平静,眸子如同一汪大海,静静看着那把剑刺来。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既没有惊惧,也没有慌张,有的只是漠视。

    阮宁不知道他是有把握刺客伤不了他,还是真的不在乎生死。

    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她,面对生死,也会挣扎躲避。

    能给她迟疑的时间不过一瞬,眨眼那把剑就要刺进谢九玄咽喉。

    阮宁长剑脱,化作一道流光,“当当当——”

    眨眼与刺客之剑过了数招。

    她严阵以待,如临大敌,双眸冷静,盯着对。

    “退后。”她对宁国公。

    回复她的是一声愉悦的低笑。

    她蹙了蹙眉,没空理会谢九玄如何笑得出来。

    这个刺客连脸都不遮一下,眼睛给她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出现得这么巧,难道一直埋伏在宁国公府,专门等九幽走了才出来?

    阮宁长剑横在胸前,剑刃寒光映着她犀利的眼睛。

    “不论你想做什么,今日不可能得逞。”

    九幽听到动静应该会很快过来,她拖到那时即可。

    刺客眉眼含笑:“这是我跟宁国公之间恩怨,姑娘何必多管闲事?”

    阮宁盯着他的笑,眸子恍惚了一下。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或许你可以改日来。”不当着自己的面,她没必要多管闲事。

    刺客轻笑一声,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浑身气息柔和,丝毫不像亡命之徒。

    阮宁脑海里一个激灵,这个人的眼睛,跟司马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她心里一阵疑惑:“你是何人?”

    敢明目张胆来宁国公府行刺,不知是走投无路了还是太过狂妄自大。

    那人又笑了笑。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笑得温和。

    如果此人不是刺客,他身上水一般舒服的气息很容易教人让下心防。

    阮宁脸色变得冰冷,眼睛里裹上寒霜。

    这样的笑容让她想起一个人,——曾经的谢九玄。

    太像了。

    来人扫了眼她身后的谢九玄,叹息了声:“早就知道你不可能乖乖去死,上了你的当。你把我逼到如今地步,我也只能鱼死破了。”

    谢九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所作所为,对得起你姐?”

    “孩之事我不知情。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只要你死了,我活不活着都无所谓,至少我可以安心去见爹娘。”那人眉目笑容始终没有放下,“至于我阿姐?你又算谁?若不是你,她怎会死,你没资格提她。”

    完,他深深看了眼阮宁:“抱歉。”

    他中长剑蓦地扬起,剑光轰然炸开,一剑化作千万道影子,分不清哪一道是真,哪一道是假。

    阮宁浑身汗毛倒立,只觉巨大杀气将整座大殿笼罩起来,这是一个极出色的杀!

    他竟能将杀气收敛得一丝不漏,让人卸下心防!

    阮宁眼睛盯着这个人,迅速挥舞长剑,翻身而起,一剑霜寒流泻而过,寒气与剑影相撞,冰霜被剑影寸寸击碎,点点晶莹当空洒落,像下了一场冰雨。

    “砰——”

    剑影消失,阮宁眼睛微微睁大。

    竟然没有一道剑光是真。

    她视线扫过破了她一剑霜寒的那把剑。

    “你打不过我的。”那人温和道。

    完再次挥剑攻上来。

    剑气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携着铺天盖地的杀气,寒意入骨。

    一滴汗从阮宁额角滴落。

    她脸上神色渐渐凝重。

    长剑在她上翻转,剑气搅动空气,震颤引得衣袍烈烈,“轰——”

    她飞身而上,满堂花醉如同狂风过境,巨大冲击吹得草木摇摆,万千冰花快如离弦之箭,“砰”一声,与剑影相击!

    巨大气浪冲击开来,阮宁被余波击得后退,“噗——”一口血自喉咙里喷出。

    她握紧了中之剑。

    谢宁思深深看着阮宁,眸子里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再次挥起长剑:“你宁死,也要挡在他面前?”

    阮宁提剑抵挡,“当当当——”眨眼数剑相击,快若闪电,没有一丝间隙。

    “我了,待我离开,你改日再来。当着我的面,不行。”她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珠坚定而执着,嘴唇紧抿,血渍将她嘴唇染得鲜红,在雪白的脸上红得耀眼,整张脸都变得鲜活而张扬。

    谢宁思上攻势更加凶猛,剑气所过,瓦砾横飞,枝叶狂舞,院内一片狼藉。

    阮宁眼角扫过谢九玄,谢宁思笑了笑:“他哪里都别想去,我今日必取他性命。”

    阮宁心沉了沉,不再分心,专心应对。这个人对宁国公府很熟悉。他知道谢九玄将人全都派了出去。

    唯一的九幽如今去了宫里,宁国公府还有人保护谢九玄么?

    刀光剑影,飞沙走石,高过招,生死眨眼之间。

    阮宁全力以赴,拿出全副心神应对。

    如今的谢九玄在她眼中只是宁国公,他若是死了,大梁必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阿爹阿娘,无数百姓都要经历动荡。

    谢九玄可以死,但宁国公不可以!

    “当——”

    她挡住此人一剑,握剑的隐隐颤抖。

    “不要逞强了。”对方劝她。

    “少,废,话。”阮宁身轻如燕,剑光映着眉目之间寒光,化作三千繁花,袭人香气侵蚀而来。

    谢宁思闻到香气的一瞬,眼里闪过诧异:“花香?”

    转而,他立即发现不对,屏住呼吸,眉眼一肃。

    花香可让人神志不清!

    他深深看了眼阮宁,抿唇,中长剑攻势越猛,剑影将阮宁包围,让她无暇。

    阮宁没想到会在这时突破。

    剑随心转,她将剑舞得密不透风,抵挡每一道剑影的攻击,还得分心注意着谢九玄,以免杀趁出。

    很快,她胳膊上破了一道伤口。

    继而是臂。

    谢九玄静静立着,目光望着阮宁嘴角那抹血渍,眸子深若古井,几次动了动,却又慢慢按了下去。

    阮宁胳膊上挨了一剑。

    他心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谢九玄脸色发白,表情越发平静。

    阮宁臂受了一剑。

    他眸子颤了颤。

    谢宁思已经意识到时间拖得太久,出越发狠厉,不再留情。

    谢九玄面上冷若冰霜,眸光一颤,落在指包扎好的伤口处。

    上次管叔问他何时抹去宁景的身份,他意识到事情发展超出了掌控。

    他接近阮宁,只为助她修练,救司马徽的性命。

    阮宁修练既成,他就该抽身才对。可是一股莫名的情绪将他留了下来。

    那天晚上,他看着六棱刺朝着阮宁眉心刺去,理智告诉他,此人的存在是一个隐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从此消失。

    他从来宁肯错杀,也不会下留情。

    只是,六棱刺即将刺穿阮宁眉心时,他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睛,心骤然颤了一下,一个声音在心里催促,让他握住了那把六棱刺。

    指鲜血淋漓,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伤。肌肤刺破,血液流出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令人厌恶。

    他想,司马徽还需要她来救,阮宁还不能死。

    想到这里,谢九玄蓦地抬眸,望着阮宁,掌轻挥,击穿侧面那一道墙,管家站在那里,满目焦急,飞身而上:“阮姑娘,我帮你!”

    他冷冷看着谢宁思,掌风霸气雄浑,迅速扭转局面,阮宁得以喘息。

    她捂着胳膊退出战局,站在谢九玄三步远的地方,盘膝打坐运功疗伤。

    谢九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睫轻颤,眸子垂了下去。

    管家来得正是时候,阮宁只受了两道轻伤,若再晚一些,她难保要受重伤。

    院中,管家逼得杀步步防守。

    阮宁定定看着,雪白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上一世,她在宁国公府三年,从来不知管家也会武功。

    这让她越觉得,上一辈子,她活得太糊涂了。

    “咳咳。”喉咙里的血腥再也压不住,一股血喷了出来。

    雪白的脸,鲜红的血,刺得人眼睛发疼。

    谢九玄将一瓶药扔给她:“吃下去。”

    阮宁打开看了一眼,认不出是什么药。

    宁国公有求于她,起码此时没必要害她。

    她垂眸,吃了一颗,翻腾的五脏六腑平定了下去。

    阮宁此时有些不想呆在宁国公府,内力运转完一个周天,杀眼看没会杀谢九玄,深深看了眼她,眨眼消失在院里。

    管家没有去追。

    阮宁身形瘦削,腰束得不堪一握。

    她起身,对着谢九玄行了一礼:“阮宁还有事,告辞。”

    一截雪白的脖颈挺直而倔强,傲生生立着。

    眼睛漆黑、坚定、执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情绪。

    谢九玄心口有些闷,他淡淡道:“今日多谢阮姑娘,我欠你一个人情。”

    阮宁:“臣女应做的。”

    完,扭身而走,背影孤寒,仿若山巅雪松,遗世独立。

    管家望着她的背影:“阮姑娘唉。”

    他看了眼宁国公,有些话却又不知从何起。

    谢九玄敛眸:“谢宁思他不知幼童之事。”

    管家眼睛一亮:“二少爷定是不知的。”

    谢九玄:“等到陛下无事了,就将此事彻底了结吧。”

    “阮姑娘那里——”管家有些期翼。

    “等她救了陛下,让阮将军替她请封郡主。”谢九玄捏了捏眉宇,“这是她应得的。”

    管家:“宁国公府日后,便与阮姑娘扯不上关系了。”

    谢九玄眸子里漆黑一片:“宁国公府需要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管家:“唉,老头子糊涂了,糊涂了。”他摆了摆,背影沧桑。

    他叹了口气,如果大姐还在就好了。

    谢九玄眼里古井无波,他看着指上包扎的白布,指蜷起,布巾化为粉末,伤口崩裂,鲜血四溢。

    一眨眼,他的身影消失在院中。

    *

    宁景出现在药庐时,乙咋咋呼呼围着阮宁,一脸焦急:“快用这个药,阮姐姐你怎么又受伤了呀,太不心了。”

    花无痕看见他里那个药瓶,一阵肉疼,想什么,叹了口气又闭嘴。

    他眼角瞥见什么,猛地扭头:“卧槽,你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吓死人啊!”

    宁景从黑暗中走出,将一瓶药放到阮宁面前,一句话未,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脸色有些苍白。

    花无痕大吃一惊:“卧槽!这药你哪里弄来的?!有钱有势也要看宁国公给不给,你怎么拿来了一瓶?偷的???”

    宁景似乎累了,没有开口。

    乙捏着药瓶,打开来闻了下,忙让阮宁吃了下去:“阮姐姐,这个要比你刚吃的那颗好,我记得主子放在密阁之中,只为皇上拿出来过。”

    他还有句话没,这瓶药对主子来不一般,它跟已故的谢家大姐有关。

    不过,他也知道,这药,除了主子自己给,别人不可能拿到。

    他不由对宁景身份怀疑了起来。

    阮宁视线从宁景脸上扫过,见他指尖愈合的伤口鲜血直流,也不见包扎,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