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玲那里其实并没有知道多少有用的信息，她是最传统和保守的那一类领导, 有着和年龄相符的戒心, 哪怕对方是警察，也没有将她的顾虑完全消。她只古琦性格开朗，因为年纪不大, 长得又漂亮, 就难免有些骄纵, 在工作上就算有些问题,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到古琦的人际关系，她迟疑着了几个名字, 基本都是公司的同事, 平时和古琦玩得比较好, 至于交恶的人, 她停了停，伸手去拨弄垂到耳边的碎发, “你们也知道, 年轻女孩子在一起，少不了比来比去的, 其中一个人话稍微不注意, 可能另一个就不乐意了。再加上性格啊，消费水平啊这些因素, 互相看不顺眼的也有, 但要为了这个去杀人，”她摇了摇头, “我想应该还不至于。”

    季甜追问了和古琦关系不佳的人都有谁，夏玲勉强之下又了一两个名字。

    “好的，那今天就麻烦您了。”季甜站在公司门口，礼貌地抛出一贯的结束用词，“如果后面的调查还有需要，我们还会来找您的，希望您能配合。”

    “应该的。”夏玲笑了笑。

    如果这世界上一定有那么几样东西，传播速度仅次于光，那秘密一定是其中之一。

    “啧，”肖正宸微微摇头，脸上的笑容颇有深意，回头看着光洁如新的玻璃门后面迅速聚集起的一圈人，他们有男有女，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不妨碍其中包含着的热情，随时都涌动着想要冲出来。

    季甜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唯一被告知了情况，去请来夏玲的前台姑娘正好被围在了中间，从晃动的人影间依稀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的眉目沾染着不耐烦，嘴角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拿在手上的文件不停地被翻来翻去。

    “看来古琦跟她的关系也不太好。”季甜。

    电梯来了，“叮”的一声，清脆响亮，两扇门缓缓开，肖正宸双手插兜，施施然走了进去，“何止，那里的人，大概没一个跟古琦关系好吧。”

    季甜走了进来，肩膀微微耸动，“也是。”

    电梯门又无声地关上，在最后一道缝隙里，一个水杯远远地掉在了地上，周围的几只脚慌忙向四周闪避着。

    肖正宸的眼神暗了几分，“真有意思。”

    ***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季甜看到一早就坐在位置上的周沙正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笔。她走过去，用笔记本的一角点了点他的肩膀。

    “没收获？”

    周沙半抬起头，“这不是正常的吗？”笔杆在他的指间一圈圈旋转着，画出一个色彩模糊的圆来，“从第一个死者孙杏开始，我们有哪一次摸到过一点点线索了？路没少走，鬼墙罢了。”

    季甜笑了笑，又转向陈佳期，后者正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整个人像一滩软软的水，闭着眼睛，在桌子上静静趴着。

    “你那边呢？”

    陈佳期没有睁眼，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声音拉得长长的，“我竟然有一天要跟周沙持有相同意见，真是没想到啊。”

    “那你呢？”周沙问。“看你这样，是有收获了？”

    “唔，”季甜想了想，“这大概要取决于从哪个方面来看了。”

    正着，肃海和肖正宸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随着会议室的门轻轻落锁，陈佳期像装了弹簧一样，飞快地坐了起来。肃海看了她一眼，而后眼神擦着她过去，短暂地落在了季甜身上，“先你们这边。”

    “好的，”季甜点点头，“我跟队长去了死者古琦生前所在的丁当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出面的是一个行政经理，叫夏玲，她到公司里和古琦交恶的人一共有两个，分别是技术部的张宇芳和客服部的邵薇，前者因为喜欢的男同事曾经向古琦表白过，所以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当时古琦还没有跟男朋友分手，也拒绝了这个同事；而后者可能就是天生地跟古琦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对方，传中的‘性格不合’吧。”

    她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们之后问了这两个人昨天跟今天的行动，试图和案发时间进行比对，得知张宇芳三天前去C市出差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在分公司各有一场培训，不可能中途赶回来。邵薇昨天下班后和同事吃了个饭，又去逛商场看电影，到家的时候大概是晚上10点左右，今天也照常上班。因为还不清楚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这里暂时没办法得出结论。”

    “尸检结果刚刚出来了，”陈佳期晃了晃鼠标，眯着眼睛读出屏幕上的字，“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凌一点到一点半之间，死因和之前一样，都是吊死，身上的刀痕是在生前划下的，并且体内没有检测出任何药物残留。”

    “古琦租住的区比较高档，安保方面做得也非常不错，区进门需要刷卡，进楼还要再刷一次卡，按理来，是不可能有人潜入进她家，对她实施杀害的，况且门锁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周沙补充道。

    “但从之前几个案子来看，我们的凶手就是这么一个拥有目前还不为人知的手段的人。”肖正宸，又看了季甜一眼，“继续吧。”

    “嗯。那按照这个死亡时间，邵薇的不在场证明是需要进一步调查的。”她着，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一条，“从公司离开以后，我和队长找到了那座楼层里的保安和保洁工人，从他们那儿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保安和保洁？”陈佳期露出点惊讶的神色来。

    “是的，”肖正宸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挑出一抹笑意来，换得旁边肃海一个无语的眼神，他也不在意，接着道，“不要看他们，他们每天看着这座楼里的人来来往往，各种流言和八卦从这张嘴里传到那张嘴，最后都会被他们听到耳朵里，变成我们需要的信息。”

    “我们从星辰大厦的保安和保洁那儿了解到，古琦似乎和丁当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一个叫做康子瀛的副总有着某种不正当的关系。保安在晚上巡楼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发现过，两个人在大家都下班以后单独相处，并且举止暧昧，神态微妙。另外，有一个保洁也，大约在三周前的早上，她去工具间取东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不正常的声音，一男一女，因为她之前跟古琦发生过口角，对她的声音印象非常深刻，所以很肯定那个女人一定是古琦。她当时怀有顾忌，就悄悄走了，而大概半个时之后，她再返回工具间，在地上捡到了一颗蓝宝石的袖口，送到物业的当天下午，康子瀛就领走了。”

    周沙摸了摸下巴，“这个康子瀛是什么身份？”

    “他是丁当公司分管业务的副总，三十五岁，已婚，妻子是一家在市中心经营一家咖啡店。夫妻二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我们怀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和古琦发生了关系，但是直到上周，他妻子体检的时候查出来怀孕了。”

    “巧的是，古琦也怀孕了。”陈佳期盯着屏幕，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顾少茴刚刚发来的消息，古琦怀孕至少八周了。”

    在几个人面面相觑中，肃海淡淡开口道，“不奇怪，你们走了以后，我和周沙仔细地检查了现场的每一件东西，最后在门口的垃圾袋里找到两张化验单，日期是三天前，一张上面的结果显示尿检呈HCG阳性，另一张是B超单，姓名栏确实是古琦。”

    “那会不会是古琦以怀孕来要挟康子瀛，原本没什么事，但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康子瀛的妻子也怀孕了，这一下，古琦的存在就显得多余了，康子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陈佳期着，化手为刀，在脖子旁边比划了一下。

    肖正宸“噗”地笑了出来，弯着眼睛看她，“你这是什么八点档的剧情，假设古琦怀的孩子真的是康子瀛的，那康子瀛就一定要杀了她吗？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手段来解决，比如钱？”

    “那不是总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嘛。”陈佳期咕哝着。

    肃海，“我和队长观点相同，我甚至不认为古琦会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康子瀛。”见大家的目光都汇集过来，肃海清了清喉咙，“两张化验单是在门口的垃圾袋里找出来的，被揉成纸团，所以展开后有多处明显皱褶。根据垃圾袋里的其他食物残渣，这堆垃圾应该是一到两天前产生的。也就是，古琦在拿到化验结果后没多久，就把它们团成一团扔掉了，如果她真的算告诉康子瀛这件事情，她无凭无据，光靠一张嘴去？还是又要重新做一次检查？”

    “那也就是，古琦根本没算告诉康子瀛自己怀孕的事情，康子瀛并不具备杀害她的动机了？”周沙反问道。

    肃海没话，肖正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们可没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季甜也被他们搞得有些莫名，“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正常程序去办呀。”肖正宸，“去问问康子瀛，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古琦怀孕的事情。——古琦不算告诉他，和到底有没有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另外，查一下他从昨晚到今天早的动向，跟案发时间做个对比。以及，检索他的履历，看看他和之前的死者有没有重合的点，能不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今天就这样，散……咦，”肖正宸在几个人的目光里拍了一下脑袋，想起了什么，“肃海同志，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你们和报案人以及左邻右舍的沟通有什么线索？”

    肃海镇定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顺手把椅子推回远处，神态十分从容，“没有，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