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有热水喝的你比乞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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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过他们?五丫你想的太好了吧?”周氏幸灾乐祸完全不懂得掩饰,跨前一步,站在楚容面前:“他们可是生你养你的人,也是教导你的人,一个三岁的小颗籽儿这样无法无天,连爷奶都敢顶撞,甚至害得娘摔跤,不是他们教的难道你自己学的?教出这么嚣张的孩子,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氏当即又嚎了起来,一只手拍着地面,一只手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嗓门嘹亮:“该死的赔钱货,心里没有老人啊,不孝的东西,哎呦,哎呦,我的腰啊,好疼好疼,我的腰好像断了!”

    楚长江忙走过去,伸手就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刘氏狠狠打开了手,并且瞪着他:“走开!今日不教这死孩子什么是做人的道理,改日她就爬到天上去捅个大窟窿,叫我们收拾烂摊子了!”

    “娘,五丫才三岁,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完全凭借心中所想去做,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楚长江捂着被打疼的手隐隐不高兴了。

    刘氏当即跳了起来,点着楚长江的鼻尖道:“什么我叫我跟一个孩子计较?我是为了她好,你想想,三岁她敢害得我摔跤,气得你爹怒火中烧,她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么?简直就是一只白眼狼!我们生她养她给她一片屋瓦遮顶,她怎么回报的?老大啊,三岁看老啊,再不好好雕琢,这孩子就废了!”

    楚长江低下了头,的确,三岁的孩子做出这些实在太过不符合实际了。

    刘氏抹了一把脸,满脸心酸苦涩:“娘也是操心老二家以后因为五丫闹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我这当娘的操心啊!”

    周氏附和道:“娘说得没错,老二一家已经够惨了,家里主要劳动力倒了,就像房子倒了一根柱子,一个半大的小子磕磕碰碰还能勉强顶上,撑起一个家,但是多了一条蛀虫,那这个家垮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顿了顿,周氏继续说道:“而且,孩子没人教可不懂这些,一定是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才这么不知尊卑!”

    犹豫了下,周氏似乎很为难,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村子里极少和人有来往的叶家父子?要知道这两个人平时可是不在村子里走动的,然而,现在呢,偶尔会在村子里上跳下窜,还敢出现在我们家里,是不是看上我们家里的某个东西了,所以才借着五丫接近我们?”

    然后紧紧拧眉,脸色浮现苍白之色,声音变得尖锐道:“娘!你们家最宝贝的也就两个闺女的,一个定了亲的小姑子,一个貌美如花的楚楚,那小子十岁了,说不定看上了我们家楚楚?想和城里那死纨绔一样,算计楚楚成为他的人?不行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一个什么都没有,还随时可能会死掉的猎户,怎么配得上我的楚楚?我才不要这么一个女婿!”

    这么没有根据,完全是胡言乱语的话,却叫楚长江相信了,毕竟这个女儿长得太过出色,他心里也得意,这才会联合四弟将楚楚当大家闺秀养起来了。

    以后定然能够找个富贵人家当少奶奶,那时候就他也就跟着风光了。

    但是楚楚被人看上了呢?

    女子名声多么重要?从楚云身上就能看出来,一旦收到损伤,那么一辈子也就黏上了这个男人的名字,撕都撕不下来,甚至还要承受流言蜚语,走出去都要低着头。

    更不用说帮衬家里了。

    “不行,我不同意!”楚长江眉心猛然一跳,忙道:“娘,你一定要制止五丫和那小子再来往,楚楚可是要进城当少奶奶的,绝对不能毁在一个小猎户手上!”

    楚容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些人的,他们眼中的楚楚貌美动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却不知道在旁人眼中,楚楚就是一个陌生人,甚至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哪来的自信认为楚楚人人都爱她?

    不过,话题是不是偏得有些离谱?

    剑拔弩张的架势瞬间被扭曲,变得滑稽可笑。

    楚容很容易发现了二哥僵硬的身体松懈了下来,紧张而紧握的双手松开,这儿才觉察到双手汗津津一片湿黏。

    楚老爷子明显被气得不轻,重重喘气,颤抖着手指将几个人一一指了个遍,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都给我住口,再胡说八道,竹条子伺候!”

    刘氏、周氏等人住了口,面面相觑而不敢妄动。

    楚开墨再次绷紧了皮肉,警惕的盯着楚老爷子,生怕怒火冲天的他冲过来揍人。

    楚容却是挺直了脊背,一脸倔强。

    楚老爷子警告的瞪了不着调的几个人,扭头盯着楚容,道:“你爹娘没教好你,我会亲自教好你,三岁看老,你现在要是不好好改造,以后便会同男儿一样上房揭瓦,捅破了天。”

    楚容面不改色,静静看着楚老爷子,那眼神,完全看不出认错的意思,反而有种看透人心的纯净。

    楚老爷子心口一抖,道:“你服气么?”

    楚容朗声问道:“我只想知道爷爷准备怎么对我的爹娘?”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怎么对待?”楚老爷子冷冷一笑:“他们是我的儿子儿媳妇,你说我会怎么对待他们?”

    “爹,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们,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让一个三岁的孩子来找我们的茬,不就是觉得我们大人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么?”周氏急切道:“五丫不能不教!还有孟氏,二弟又不是快死了,他只是虚弱一些吃喝拉撒需要人伺候罢了,孟氏完全可以一边做事一边照顾二弟,没道理一天守着他吧?这得少赚多少钱啊?”

    刘氏眼珠子一动,家里不收孙女的私房钱,但是儿媳妇的钱全身要上交的,孟氏为人好强,旁的没有,却有一手绝顶出众的绣技,哪怕她不愿愿意承认,也不可否认孟氏的能力。

    家中收入虽然不是依靠孟氏刺绣,但这份收入十分可观!

    脑子转了一圈,刘氏爬起来,坐到楚老爷子身侧,放轻了声音道:“老头子,老大媳妇儿说得没错,孟氏也是家里的媳妇儿,没道理叫她只守着老二不敢过吧?再说了,马上就秋闱了,老四可是要考科举的,到时候银钱什么的不可缺少,孟氏只要在这段时间绣一副好看的门帘子,也能缓解家里的压力不是?”

    四叔楚长海今年不过十七岁,也是第一次下场考试,他的恩师,也就是老泰山,可是十分看好楚长海此次的考试。

    楚老爷子不语,心中思绪万千,双眼却是盯着楚容看,这个孩子,莫名叫他心慌慌。

    楚容脸上带了不愉,没有伺候过病人根本不知道当中的艰辛,楚长河还好,意识清楚,除了身体虚弱了些,需要帮忙清理身躯之外,剩下的自己一个人慢一些便可以完成,但是还有一个楚开霖啊,这孩子才五岁,毛事不知,这会更是退化到婴幼儿时期,吃喝拉撒都离不得人。

    有时候大半夜困得不行,都要撑着眼皮爬起来伺候。

    “老头子你倒是说话呀,叫那孟氏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能因为私事耽误了家里的事,还有,这死丫头交给我,一定叫她学会什么是尊重,什么是敬老孝道。”刘氏有些着急,推了推楚老爷子的手臂,并且狠狠瞪着楚容,那眼神,宛若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

    楚老爷子笑了出来,看着楚容问道:“你怕么?”

    楚容微微惊讶,有些意外楚老爷子问出这句话,眼中带着惊疑不定的审视楚老爷子。

    “爷爷在问你话,五丫你害怕么?”

    害怕?她害怕,害怕楚老爷子对付爹娘。

    然而…

    “爷爷是长辈,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楚容顶着一张纯真的小脸。

    楚老爷子轻轻摇头:“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只能憋着,谁让你是小辈?三岁的孩子就要有三岁孩子的模样,以免叫人看了讨厌。”

    楚容微微一怔,低下了脑袋,心中滔天巨浪猛然翻滚。

    楚老爷子觉得她出格了么?

    “你爹是我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液,我怎会不心疼他?”楚老爷子收敛了笑容,眼带警告道:“你当记住,父母之命不可违逆,长辈之言哪怕没有道理也必须听从。”

    那是愚孝,是犯蠢!

    然而楚容不会说出来,古人的心思保守得厉害,这句话说出口,等待她的就是一番责骂了。

    “你今日胆敢阻拦爷爷作为,擅自做主,五丫,我罚你跪大堂一夜,你服气不服气?”楚老爷子声音恢复了威严有力。

    大家长的架势端出来,唬得楚开墨一愣一愣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了楚容的衣角,忘了从小灌输的兄长守则。

    “我跪。”楚容面不改色,心思飞快转了一圈。

    楚老爷子满意了,没有人能够违逆他的决断,再道:“至于你爹娘…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你只要操心你自己便可。”

    视线一动,落在楚开墨身上,吓得他身躯一颤,缩了缩脖子:“爷、爷爷…”

    楚老爷子哼了一声,果然看到楚开墨脸色白了三分,心下更加不喜,老二家这孩子一个看到他跟看到猫的豹子一眼,桀骜不驯,一个跟看到猫的耗子一样,畏惧入骨。

    楚容忙抓紧了楚开墨的小手,传递过去温暖,扭头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周氏到了个人,道:“爷,我有事想要单独和你说。”

    楚家人,在她看来只有楚老爷子相对清醒一些,周氏眼中只有蝇头小利,只要心中小家,刘氏糊涂,会人家嚷嚷什么便轻而易举的相信,还喜欢推脱责任,楚长江农家汉子,眼光只有方寸之地,典型的活在当下,楚长海擅营钻,想法设法的想要往上爬。

    这些人,只有楚老爷子心中惦记着这个家,惦记着家和万事兴。

    楚老爷子沉默了片刻,吞云吐雾了片刻之后,道:“你们都出去,四郎去堂里和你大哥一起跪,没有得到允许,不许起来,听到没有?”

    楚开墨犹豫了,跪大堂这种事轻车熟路,他担心的是小妹。

    扭头,满脸纠结:“小妹…”

    楚容笑了,拍了拍楚开墨的肩膀,道:“大哥一个人寂寞呢,二哥先去陪着他,我一会也去了。”

    楚开墨斜眼,纠结之色更浓:“可是你一个人…”

    楚容摆手:“相信我,爷爷又不是坏人。”

    楚开墨还想说什么,刘氏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拎起他的耳朵往上提:“兔崽子还不快走?留在这是怕你爷爷吃了这赔钱货么?呸,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兄妹情深了,搞得我们都是恶人,就你们是好人!”

    耳朵瞬间涨红,楚开墨小脸皱了起来,点着脚丫子拼命凑近刘氏,以缓解疼痛:“奶,奶,我疼,你松手。”

    刘氏却是骂骂咧咧的拎着他走,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眉头一拧,楚容手指动了动,手心发痒。

    直到那扇门关上,楚容才松了手。

    “你想说什么?”楚老爷子吐口轻烟,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透过烟雾看向楚容。

    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变得陌生?

    哦,从那天血泊之中苏醒开始,微微怯弱的孩子变成这幅厚脸皮、看不透的模样。

    楚容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爬上一张椅子,盘腿坐下,看向楚老爷子带着不悦的脸:“四叔念书,家里孩子日渐增多,就那么几亩地的收入,勤勤恳恳劳作却还要上交税收,爷爷,很辛苦吧?”

    楚老爷子抽烟的动作一顿,随即吐出大口的烟雾,道:“是啊,你四叔念书,每年束脩得二十两银子,出门会见友人要银子,在外体面衣裳不可少,也要银子,现在再加上大郎的束脩,加上你三婶、四婶腹中的孩子即将出世,家里入不敷出,我想着,熬一熬,过段时间就好了,秀才加身,税收免了去,能省下很多。”

    楚容笑了笑,没敢说出万一考不上的话,而是道:“我活着这么多年…嗯,三年,穿的都是姐姐们穿不下的衣裳修改的,吃的顿顿地瓜稀粥,偶尔逢年过节吃一小片肉还得被奶瞪上好几眼,爷爷,人活着为什么这么累?指不定哪天得了一场病,腿一蹬就去了,你看我爹爹和小哥哥,一包药材从娘亲口中抠出来,还要吃上三天。”

    楚老爷子冷了脸,十分排斥楚容口中不吉利的话:“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但你记住,出身没办法选择,也记住有一碗热水喝的你比街上的乞丐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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