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天下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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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家得了个大孙子!

    一时间,村里各户人家送来鸡蛋米面以示感谢,而楚家,楚开翰红光满面,大手一挥,直接是摆上流水宴,叫乡亲父老敞开肚皮吃。

    孩子十一天时,楚家蒸煮好几锅红米饭分发到各户人家,叫所有人沾沾喜气,尤其是那些熟识的人,跟着忙碌两天两夜也是足够辛苦,楚开翰暗地里塞了两个红包。

    一个月,孩子满月,同样是大摆筵席,大有普天同庆之意。

    相比楚家的高调,严卿夫妻俩则细水长流,陪着楚云坐满月子,严卿便匆匆跑回南城,取名,上族谱,开祠堂叩谢祖宗,严卿一个人包办了,并且雷厉风行,谁触霉头谁死。

    之后匆匆回来,抱着闺女笑成一朵花。

    “严姝姈,聪明伶俐的美人,我的姝姝当之无愧!”宛若中了毒,严卿喜欢抱着闺女自言自语,那双眼睛盛满笑意,怎么看都看不够。

    孟氏看得欢喜,原本担心严卿心有不喜,现下再不操心,很是欣慰的拍了拍楚云的脑袋,楚云会意,回以暖暖的笑容。

    楚容不敢抱孩子,只能凑近了看,任凭她怎么看,都不觉得头顶没毛、脸颊肉嘟嘟、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觉的孩子哪里是个美人,忍不住鄙夷道:“也不知道上辈子这孩子是不是瞎了眼,竟然找你当情人。”

    啪!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孟氏不客气的给她一巴掌,瞪眼威胁:“闭嘴。”

    楚容委屈道:“我没说错好么娘,我听说女儿都是她爹上辈子的情人!”

    孟氏再瞪眼。

    “女儿都是她爹上辈子的情人?”严卿念叨着这句话,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俯下身亲了亲怀中只知道睡觉流口水的闺女,轻声道:“真是对不起,姝姝,你爹上辈子的情人绝对只有你娘一个。”

    楚云轻笑,目光温柔如水。

    孟氏眼含泪花,再一次感觉云儿找对了人,低头等着楚容,凶巴巴的将她拎出去,什么女儿是爹的情人,简直胡说八道,必须教育。

    楚容一出门就跑了,直接杀到双喜房里,碰的将门关上,而后蹬蹬蹬跑到小床边,盯着同样呼呼大睡的侄儿看,小脸睡得红扑扑,小手捏成拳头放在耳边,小小的一团,简直神奇。

    “小妹,你来了,严卿那女儿都有名字了,你侄儿还只有小名,不如给取一个大名?”楚开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眼热腾腾的鸡汤。

    这种鸡汤简直就是精华的浓缩,只取鸡胸肉,一只碗装着,一只碗盖着,放入炖煮鸡肉的砂锅中,一点一点慢慢熬煮,煮出纯粹精华,不添加任何佐料,纯真自然,汤汁清澈明亮,香气扑鼻,叫人垂涎欲滴。

    楚容咽了咽口水,打算一会儿偷吃一碗鸡汤!

    “取名?大哥,我看爹已经想了好几个,若是爷爷还不回来,名字我们爹会取,我来取名不合适。”其实楚容也偷偷想过几个名字,不过肚子里的墨水实在不多,寓意不懂,只挑好听的,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楚开翰无奈一笑:“爷爷不会回来了,满月都过去了,最多过年的时候回来,那时候你侄儿已经上族谱。”

    至于他爹…

    算了吧,还是让爹给取名字吧。

    摸了摸楚容的脑袋,楚开翰将鸡汤放到一边,扶起瞪着眼睛盯着儿子看的双喜,柔声道:“来,鸡汤喝了,再过几日就可以起来了,不必纠结这几日。”

    本来满月了双喜就忍不住想要结束坐月子,但是至少动了胎气,楚开翰担心对身体有害,便压着往后拖延了十天。

    就是这十天,好似要了双喜的命一样,除去醒了瞪着儿子看,其他时间都不带理人的。

    小妹偷偷告诉他,女人一孕傻三年,还有各种后遗症,要包容,不能生气。

    然后他的也变得耐心多了,不理人就哄着,不吃东西就哄着,发脾气还是哄着。

    双喜眼珠子动了动,道:“我想抱孩子。”

    楚容昂首看去,忍不住轻笑,这位大嫂可谓是大开大合的伶俐人,用现代化的话叫女汉子,第一次抱孩子太过僵硬,竟是叫孩子哭了出来,从此只敢看不敢抱,喂孩子都是僵硬的不行,没想到过去一个月,终于按捺不住了。

    楚开翰点头,道:“把鸡汤喝光,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抱孩子。”

    双喜一瞬间恢复生气,捧着鸡汤,小口小口的喝着,直到见底,楚开翰又给她一碗鸭肉,看着她吃掉,这才收拾碗筷,亲自抱起孩子教她怎么抱。

    楚容一旁看着,突然生出一种老了的感觉。

    这时,楚长河兴致勃勃的出现在门口,碍于男女之别而没有进门,放低声音道:“二郎,你过来看,我给孙子取几个名字,你帮我挑一挑!”

    楚开翰笑道:“爹取得名字都好。”

    楚长河纠结了:“思源,光宗,耀祖,明义,明信,明礼,明德,明诚,我觉得都不错,你觉得呢?”

    很明显,楚长歌已经连后面的孙子都取好了,明字辈。

    楚容忍不住道:“爹啊,你不觉得这名字跟寺庙里的和尚差不多么?还仁义礼智信?光宗耀祖就不要了,饮水思源但是可以,不过太普通了!”

    楚长河犹豫了下,终归全部放弃,他的孙子怎么能取个和尚的名字?瞪了楚容一眼,楚长呵如来时一样匆匆离去。

    不行,再研究两个名字!

    楚容瘪嘴,自从家里多了两个孩子,不止她娘对她挑来挑去,他爹也学会瞪她了,哎,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瞎了眼,竟然找这么一个情人!

    楚开翰道:“小妹,你心中可有选择?”

    楚容道:“直接叫楚辞好了。”

    多好听!

    最终,楚长河用他根本没有的墨水还是取不出名字来,楚开翰直接用了楚辞二字,几天之后带着双喜和楚辞拜访村长,载入族谱。

    香山村,新进门的女人是无法记入族谱的,只有生下孩子,才可以跟着孩子一起载入族谱,此为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由始至终,楚老爷子和刘氏都没有出现,叫村里人很是一番闲话。

    家里多了两个孩子,楚家热闹多了,孩子哭声日夜都听得到,一开始会因为担心而急匆匆跑去看,到后来淡定如常,哭得撕心裂肺也没关系,反而对身体好,不过,适可而止。

    七月的太阳好似火炉,热得人恨不得直接长在水里。

    楚容抱着冰茶,看着段白黎认真写着什么,这个人依旧风度翩翩,炎热之夏半点汗水也没有,反观自己,汗水打湿后背,惨不忍睹。

    段白黎说心静自然凉,楚容说那都是骗人的。

    七月末,八月初,段白黎更忙了,一只只信鸽进进出出,主仆三人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

    楚容看在眼里,却没有问出口,但她大概知道,厮杀的战场更加惨烈,三国结成联盟,大成孤军奋战。

    “啊黎,你这个…”楚容有些惊讶的盯着一张一字条上熟悉的字母。

    字母她只告诉过小哥哥,而小哥哥很少和段白黎打交道,为什么段白黎却知道字母的存在,并且用于加密信息。

    段白黎面不改色道:“我看过《楚氏字典》。”

    楚容脸红了红,轻咳一声,有些心虚道:“你如何看的?这东西只有一本,被小哥哥好生收着…还是啊黎偷看的?”

    段白黎笑而不语,埋头奋笔疾书。

    八月中,边关战况流入民间,百姓哗然一片。

    时隔一年,岐辖关再次失守,太子殿下重伤,一条胳膊截断,从此无缘皇位,储君之位迟早退位让贤,身心俱损,太子殿下直接被护送回京。

    这时候,楚容才明白当初听到郡守对楚长海说的提及设立太子的意思。

    内忧外患,大成危矣。

    然,她只是小老百姓,不在乎天下谁做主。

    “五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小花儿一脸恐惧,双手沾满鲜血,直接跪倒在楚容面前。

    楚容侧开身躯,避开如此大礼,道:“怎么回事?”

    “四叔想要杀我们,我娘为了保护我,被砍伤手臂,腹腔也中了一刀,我害怕…”到底是不满十岁的孩子,全新心的依靠只有陈氏,亲眼看到陈氏身受重伤,自然恐慌非常。

    本来想找二堂哥求救的,却没想到二堂哥已经出门,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五姐姐。

    楚容拉起她,率先走在前头:“快点跟上。”

    小花儿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此时的陈氏可谓是凄惨极了,腹腔插着一柄长刀,鲜血淋漓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手臂上伤口翻卷,猩红的伤痕触目惊心,鲜血汩汩而流,任凭她如何用力捂住,血都是止不住的流。

    小花儿眼泪哗啦,直勾勾盯着楚容,满心的希望全都交给她。

    而楚容也没叫她失望,粗浅止血,而后请来六爷爷包扎伤口,六爷爷人老成精,明知道这伤口非同寻常,却没有说出口,他也有顾虑,他也有家人,留下几服药,六爷爷便不打算招惹这趟麻烦。

    楚容也不强求,郑重道谢之后便自己动手,一天一次换药,直到陈氏伤势稳定,不再反反复复发热。

    “小花儿,带着你娘离开这里,从此用你的肩膀扛起一个家,你敢不敢?”楚鸢的存在是个秘密,大房和楚长海是一条船的人,不担心他们泄密,但是三房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楚鸢的底细,因此,楚长海疯狂的选择杀人灭口。

    小花儿白着脸思虑良多,终究是点了点头:“五姐姐,我敢,我会照顾我娘。”

    楚容满意了,小花儿年纪不大,心眼不少,也许见多了爹娘对其他人的冷漠,也知道人情世故,很清楚没有人愿意帮他们,想要活着,只能自己站起来!

    八月末,香山村再次出现毒蛇伤人事件,这一次,直接死了人,而这个人依旧是楚家的人,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陈氏经历丧子丧夫丧女,终于是扛不住疯了,不过几日,便被发现掉入水潭之中,死不瞑目。

    所有人唏嘘楚家几次三番的祸事,暗暗保持距离,与此同时,一辆马车飞奔离开三里镇,在无人知道的时候,远走他乡。

    九月,马车停下,一道本不该存在的声音,唤醒马车中忐忑不安的两个人:“娘,小妹。”

    “儿、儿子?”

    “哥哥!?”

    本该葬身火海的楚开明,一脸阳光明媚,他的身边,一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孩子,身边也跟着孩子:“是我,娘,这是我媳妇儿,这是你两个孙子。”

    年轻妇人温柔的点头,走上前,将怀里还在襁褓的孩子抱给陈氏看。

    向来冷漠、觉得关起门过自己日子就可以的陈氏潸然泪下,看着沉睡的孙子,脑海中回忆过去了三十几年。

    ……

    “三叔家的人其实还好,冷漠归冷漠,但是他们不会背后伤人,看在同亲血缘上,就让他们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吧。”楚容将人送走之后,楚开翰才知道楚容背后做的一切,欣慰的同时,还有浓浓的骄傲。

    这就是他的小妹,嫉恶如仇,却也顾及亲情。

    “啊!大哥!你儿子尿了我一身,快点抱走!”楚容瞪着眼睛,胸前衣服上满是水渍,若不是她躲得快,那些童子尿直接入口了!

    小破孩子!

    躺在她腿上的孩子咯咯直笑,圆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此时已经知道认人,好似在嘲笑小姑姑太过愚蠢。

    楚开翰忍不住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响亮,很快感染匆匆而来的一家人,众人齐齐发笑。

    脸色一点点变成青色的楚容:“……”

    九月,京城科举如期举行,意料之中,楚长海错过了,因为楚开墨一系列打击报复,楚长海焦头烂额的同时还躺在床上病倒了,拖着病体处理正事,却因为楚开墨恶劣的破坏力而郁结在心,生生错过九月科举。

    “对不起,十皇子殿下,卑职重病在身,无法远行。”

    一句话,楚长海几个月的精心讨好,变成了泡影,十皇子不再搭理他,送过去的孝敬直接被退回来,儒雅公子变成阴郁男子,行事手段偏向暴戾与残忍。

    对此,楚老爷子脊背更弯了,头上已经找不到一根黑发,刘氏也变得沉默。

    这时候,楚开墨才收拾行囊,急匆匆往家跑,沿路收集各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十月,三国联盟第一次出战,继岐辖关失守之后,包括素有粮仓之城的硫岩城在内的三座城池接连失守,士卒军将死伤无数,军心动荡。

    天下纷争拉开序幕。

    老百姓惶恐不安,第二次征兵在所难逃!

    一连几天,楚容发觉段白黎魂不守舍,盯着一张羊皮地图能坐上一整天,钱老和尚华多次被冷言驱赶,主仆三人出现摩擦。

    楚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终于在某一天假装轻松问道:“啊黎要离开了么?”

    此话一落,楚容看到段白黎猛然站起来,眼眸深深,好似万千情绪酝酿难以发泄,乌云滚滚翻腾。

    “你在纠结什么?啊黎本就不属于这里,不是么?”楚容笑着说道。

    然后,这个向来不会说情话,不会过分违背圣贤礼教的男子突然抱住她,哑着声音道:“若是我离开,容容会等我么?”

    果然如此,这个人的确不属于香山村,也不属于她,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的不是么?

    尽管如此,楚容还是觉得难受,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挪也挪不开,反而越来越沉,沉重得她几乎承受不起。

    深呼吸一口气,楚容道:“啊黎做主便是,我只是个小农女。”

    恍惚之间,楚容想起段白黎曾经给她的大把田契,因为拿人手短,楚容并没有全数收入囊中,而是与段白黎对半分。

    忍不住想笑,也许那时候的啊黎就想到今日。

    两年多的战争消耗,大成已然出现国库空虚之相,否则也不会征收税收!

    ※※晴空澄碧如洗,万里无云,如同一块纯净美玉,清风徐徐,扬起路边柳絮纷飞,点落湖面,荡起圈圈涟漪,红色鲤鱼嬉戏玩耍,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开元寺位于天齐京都南面,横嵌半山腰,香火旺盛,人潮涌动,长长梯道蜿蜒盘曲,香客未表诚心,弃了马车轿子,一步一步攀登而上,正正好九百九十九步台阶。

    寺后有一座桃花林,到了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花雨炫彩夺目,吸引无数年轻香客前来赏花赏景,桃林中一架姻缘桥,也称鹊桥,两端雕刻形态各异的喜鹊,寓意美好,祈求姻缘的香客必然走上一遭,桥口一块姻缘石,据说天作之合的男女摸上一摸,能在坚硬如铁的姻缘石上轻轻松松留下手印。

    此时节正是桃花烂漫的好时候,京中被要求守在闺房的美丽少女们梳妆打扮,戴上遮脸的面纱,相邀共赏美景,求一求姻缘,拜一拜慈佛。

    京中户部尚书家的四个女孩均已到了成亲年纪,老夫人见孙女们个个面嫩如花,心里欢喜,便带了一家女眷,浩浩荡荡前往开元寺,为每个孙女求姻缘,也为家中男人求一求朝事顺心。

    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禅字,简单桌椅,鎏金野兽香炉檀香弥漫,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静坐在蒲团上,左手规律滚动佛珠,右手轻轻敲打木鱼,嘴里轻声念经。

    “老夫人,大小姐带了三位小姐前去桃花林,请您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