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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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旬是天齐国领将,多年来一直是大成面具军师的手中败将,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后来被打怕了直接守城不出。

    直到得到面具军师失踪的消息。

    多年羞耻一遭塌陷,他还记得手执圣旨率军出征之前,面朝天齐皇宫,许下‘不破大成不归还’的诺言!

    面具军师不在,他才敢动手。

    面具军师不在,他才敢嚣张!

    踏入聊运城的那一刻,江旬神色肃然,没有往日对面具军师的心惊肉跳,也没用破城的欢愉,只有平静。望着空寂无人的巷口,望着苟延残喘的断壁残垣,江旬扬起手中利剑,朗声说道:“于城墙口竖起联盟大旗,从此以后,聊运城归我三国所有!”

    不待身边将领回话,一支宛若冲破气流的利箭呼啸而至!

    对危险的本能叫他侧开了身躯。

    流矢擦过手臂,一片银白色铁质鳞甲直接被击穿,随着利箭脱离军甲,扎入身后的墙壁之中,箭尾羽毛晃动,宣誓势不可挡。

    “敌袭!防御!”

    身旁的将士立刻筑起防御城墙,将江旬严密包围起来,警戒四周。

    “是啸云骑么?”江旬目光冰冷,准确捕捉到利箭纵横出处——一处屋檐拐角,脊骨蜿蜒耸立,恰好遮挡后物。

    那处平静,半点生息也无,清风掠过,带来一抹血腥之气,好似在嘲笑他的严阵以待。

    多年的交手却叫江旬明白,啸云骑一出手,不见血不停。

    然,啸云骑隐匿功夫强悍,聊运城屋舍成群高耸,轻易找不到隐藏暗中的小老鼠。

    只能…

    “都有!火油准备,一刻钟后,烧城!”

    他就不信,这般逼迫,那些暗地里的小老鼠还藏得住!

    刺鼻的火油倾倒,流淌得满地都是,略有倾塌之相的墙壁染上黑漆漆的油渍,士兵奋力泼洒,染湿屋檐瓦片,甚至屋内也不放过。

    浓烈气味很快笼罩在这片城池上。

    “点火!”

    轰!

    火折子扔在火油之中,凶猛火焰冲上天空,污浊黑烟滚滚翻卷,搅动这一片天空。

    火辣辣的空气带走潮湿,变得干燥、粗噶、灼热,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身上战甲好似烈火焚烧,热得人大汗淋漓。

    所有人警备着四周,任凭汗水打湿脸庞、遮挡视线,但他们牢记使命——杀死隐藏黑暗中的啸云骑!

    嗖!

    一根利箭穿过熊熊燃烧的烈火,卷动气流,眨眼间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目标很明显,是被众人守护在中间的江旬。

    铿锵!

    长刀一挥,利箭被斩成两截,江旬高举手中长刀,讽刺道:“啸云骑龟缩三年而已,竟变得如此不堪入目、只会偷袭了么?”

    讽刺的声音夹着内力扩散,在聊运城上空缭绕,噼啪燃烧的火焰将声音烧的变形,却烧不去当中的嘲讽与不屑。

    “大人!叫我等近身杀了他!”但凡血性汉子都忍不住发怒,拔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就要冲出去!

    樊客拦住他,冷静道:“不要冲动,江旬在公子手中没什么威胁,但是别忘了他是天齐优秀将领,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江旬只不过是栽倒在公子面前太多次,心生畏惧,面对他们就不会如此轻率。

    那人憋红了脸,双手紧握,不敢说一句话。

    低头往下看,被包围在人群之中的江旬似乎察觉到他们所在位置的动静,竟是直接抓住深处之地,上线拉弓!

    弓弦绷得紧紧的,那双眼眸带一点温度,宛若盯着一只猎物。

    樊客唇角抿直,比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放轻呼吸,伏低身躯,目光紧紧的盯着江旬。

    沾染火油、燃起火焰的利箭飞驰而来!

    樊客不躲反进,袖口之中一支轻巧的几乎看不到的袖箭脱手而出。

    吱——!

    轻巧袖箭穿过利箭,将分裂成两片,铸铁箭头失去没力度,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那支利箭只是速度减缓,方向却是半分变动,直挺挺的朝着江旬而去。

    噗嗤——!

    利刃入体,鲜血在肩头就晕开妖红的花朵,静静的滴落在地,混合泥浆,好不诡异。

    旁边的人立刻慌乱起来,真相恐后的为他止血,江旬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眼眸盯着那处一眨不眨。

    樊客站起来,高大威猛的身躯立于屋檐之上,挺拔壮硕,手中握着弓箭!

    江旬眼眸倒映着越来越近的箭,冷笑一声,旁边坐了坐上去,企图躲开利剑的攻击,然而这支利剑却是十分的诡异,到一定的距离,猛然停止,并且拐了个不可思议的方向,钻入江旬胸口。

    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四周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音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声音,所有人傻了一般盯着那支箭,就是江旬本人也是一点都不可思议,低头望着那只剩下一截尾巴留在外面的箭矢,本来一口浓郁的鲜血吐了出来。

    唇角勾起一抹自暴自弃的笑。

    早慧聪颖,懂得抓住时间,他一直是天齐众多人心目中的天才人物,家中父兄看重,皇上给予宠信,平步青云,一跃成为天才名将。

    一帆风顺,直到二十八岁。

    他碰上了命中的克星,一个年纪轻轻没有成年的少年,从此一败涂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以为自己可以从这些战败之中学得经验,他以为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总有一天会战胜这个少年。

    然而,畏惧仿佛进入了灵魂之中,只要听到这个人的名号,就忍不住的想自己,一定是胜不了的,脑子好似生锈了一般,完全想不到应对之策。

    但他也只在这可能受伤失败过,并且再也爬不起来罢了。

    曾经他也曾想过自己会死在那人的手中,而现在他终于要死了,却不是死在那人的手中,而是死在那人手下的手中。

    屈辱么?

    为什么会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耗费了一生,他做梦都想要赢过那人,却总是临到关头的时候掉了链子,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跌倒,这一次的跌倒,再也爬不起来。

    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江旬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目光盯着那一点点涣散的太阳,从此以后,火热的灼烧感,他再也感受不到。

    大口鲜血顺着嘴角滴落,身边的人拼命的叫他不要死,拼命的将鲜血捂在口中,可没有人知道,他也确实是不想活了。

    输的太多,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本事能够重新获胜。

    如此便算了吧,一了百了。

    天齐名将,一生只失败在段白黎手中的江旬,永远闭上了眼睛,灼热滚烫的火苗舔舐着肌肤,是扩大随时可能将城中分布四处的人烧死,所有人不得不护着江旬撤离聊运城,有人抬眼看去,却再也找不到那偷袭的啸云骑。

    此战,终究是失败,南疆辽源城插上属于三国的节奏,变成他们的地盘,他们也是输的,输得一败涂地,并且损失了一员大将。

    远在长月郡的段白黎沉默了良久,而后走进专属大帐之中。

    “我敬他。”段白黎平静道:“失败太多,所以留下阴影,江旬一员猛将,通晓战术策略,用兵如神,与之正面较量,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莫非如此,他也不需要卑鄙无耻的搞偷袭。

    兵不厌诈,却也讲正大光明。

    钱老盯着他,看着他执酒一杯,昂首一口饮尽,而后绿酒一杯,敬魂归他乡的江旬。

    啸云骑,再创凶名,此次多了偷袭的骂名,然后却不能改变他们的凶悍与强大。

    ……

    “小妹…”双喜一脸欲言又止的楚容,怀里抱着吐泡泡玩的儿子,眸子中明显的担心。

    楚容静静走在前头,直接将四面八方的言语过滤掉。

    “看,就是她,他那好看得像画儿的未婚夫,不告而别,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是将她抛弃了呀!”

    “啊!这不是弃妇么?啧啧,也不知道以后还有谁能敢娶她。”

    “有人娶她也不敢嫁呀,婚事在身,婚书在手,解决不了这张婚约,根本没有人敢迎娶她,就是有人敢娶她也不能嫁!”

    “对对对,她那未婚夫只是离开,而不是死掉,贸然嫁给别人,那可是不忠不孝,不守妇道,该被被浸猪笼的!”

    “好惨,不过他还小,才十二岁而已,那未婚夫会在及笄之后,敢会回来与她成亲。”

    “依我看这是不可能,我可是听说了,她那未婚夫什么也没有留下,也没有交代是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回来,这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想告诉她,直接将她抛弃了,那张婚书也是一个笑话。”

    “我也听说了,那未婚夫究竟是什么底细?他们从家人一概不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女儿送出去,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

    “亏我当时还觉得那个男人好看得不得了,比之城里的公子也差不了多少,谁知道竟是这种负心汉,就这么耽误了一个女子。”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楚容不过是跟着双喜出来村子里走一圈,便收获了很多人的白眼,讽刺及怜悯的目光。

    这些人都认为段白黎是不会回来了,毕竟他什么也没有留下,她这个与段白黎定下婚约的女人,也被抛弃了,毕竟,若是心里有她,应该完婚了再离开,哪怕她现在的年纪太小,又或者留下信息,叫他以后可以有地方找人。

    再不济,直接退亲,或者直接带她走。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段白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这么将她孤零零的丢在香山村,承受世人的嘲讽与讥笑。

    旁人觉得她可怜,也开始觉得她不详,将男人给克走了。

    对此,楚容表示…

    愚蠢的凡人!

    “小妹,他们说的话都是放屁,你就当屁放了什么都没有…”双喜抱紧了孩子,有心安慰一句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语,生怕一个不小心,反倒刺激小妹,叫她想不开而做出傻事。

    楚容微微一笑:“嫂子不必担心,我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畏惧害怕,段白黎的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就算不回来,她也不会去找他。

    想要抛弃她已经不可能了,谁叫这个男人已经在她的心里安家落户。

    “我倒是没想到平时里这些安分能干的小姑娘们,一个个这么碎嘴。”视线一扫,就送发现这些毫不顾忌在她面前大声数落、嘲讽她的人,大多是年纪不大的姑娘,十三四岁模样,青春年华正好。

    双喜脸上带了几分怒色:“一个个就是嘴闲,吃饱了撑着,别人家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偏偏要插一嘴,没得叫人讨厌。也不想想年纪已经到了出嫁、相看婆家的时候,若是被刚好路过的媒婆、夫人、男人听见了,那可真是…啧啧。”

    村子里平时人来人往,那些到了年纪男子,通过媒婆相看,又或者各自的母亲故意出现在村子各条小路寻找勤奋能干的姑娘。毕竟事关一辈子,很多人喜欢精挑细选,查看这个姑娘日常举止,相信没有人喜欢迎娶碎嘴的姑娘。

    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旁边正有人盯着你看,所以要随时保持优雅与风度。

    双喜故意说的很大声,叫身边的姑娘能够清楚的听见,果然,那些人讪讪的低下了头,又有几个泼辣的狠狠瞪了双喜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盯着四周看,生怕真的有人在观察她们。

    楚容拍了拍双喜的胳膊:“嫂子,我们回家,小楚辞也看够了风景,该回去换尿布,睡觉了。”

    手指点了点双喜怀中那小小人儿的鼻梁,得到一个无齿的笑容,楚容眉开眼笑,双手发痒,有心将孩子抱到怀里,可是考虑到这孩子喜欢喷人一脸童子尿而不敢动手。

    似乎想到楚容曾经的窘迫模样,双喜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而后主动将孩子送到楚容怀里,笑道:“他不会再尿你一身了,包了尿布的啊。”

    软软的,热热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楚容不由自主的加大了笑容。

    回到家里,楚容看到鼻青脸肿的二哥,心下好奇,安顿了小侄子,然后闯进楚开墨的房间,戏谑道:“二哥和谁打架了?似乎还打输了?”

    楚开墨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配上有些狰狞的脸,是多了几分委屈之色:“小妹…”

    楚容:“……”二哥这是怎么了?

    随即看到他眼底深处的心疼,立刻明白了他的复杂,走近他,抓着他的袖子:“二哥,你相信我不会叫自己委屈的,若是段白黎敢负我,我绝对打断他的双腿,再撕碎婚书,重新找个好看的男人嫁了!”

    楚开墨嘴角一抽,哪怕十分赞同小妹的话,还是忍不住想哭,没有人知道,当他听到村子里那些人的嘲笑与折辱之言时,恨不得叫夜蝙蝠把他们全杀了!

    然而,夜蝙蝠是个有原则的杀手,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便不肯动手,于是,楚开墨只能自己出手,和那些人打成一团,哪怕对方人多势众,他也不肯让步半分,被打的一身伤痕,也打了他们一身伤痕。

    “不想笑就别笑。”楚开墨实在是心疼极了,从小捧在手心的妹妹,却被人家这般侮辱,打一顿也无法洗刷他心里的怨恨,然而,他却知道,凶残的手段堵不住悠悠众口,反而会激起更大的反攻。

    他如何都没有关系,但是最受苦的还是小妹。

    皱着眉头,双手撑着她的肩膀,认真道:“别怕,二哥在你身边,难过了不舒服了告诉我,我会保护你,若是…若是那个死人不回来,二哥就给你找一个最好看的男人,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人命如草芥,自由买卖,逼迫自己习惯这种事实的楚容僵硬得笑了笑:“二哥可不要食言,若是我嫁不出了,就等二哥给我买一个夫君。”

    楚开墨轻笑:“好,买一个夫君。”

    听话服从,让往西,绝不往东!

    想到自家姐姐离开家,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再想到小妹以后也变成别人家的,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也因此,买一个夫君,成为他记挂在心头的大事,只要一出门,就会留意好看又能干的男人。

    还真的想要给小妹买一个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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