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弑杀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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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风平浪静,楚容让楚开翰定期将家里的事告诉她,结果无一例外是相安无事。

    这段时间里,段文华好似变了个人,脸上阴郁之气散去很多,往日和狐朋狗友声色犬马,而现在却是追着楚容不放,那浅浅的真切笑容,叫楚容有一种回到小时候话多的错觉。

    “小哑巴,京城最有名的就是这九重塔,每年岁末年初,皇上都会从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走出来,登上这九重宝塔,与天下百姓共赏花好月圆。”

    九重塔耸立天下,乌金色塔身沐浴在阳光下,璀璨夺目,可能因为皇帝每年的亲临而多了一种叫人憧憬的必往决心。

    楚容看着人来人往的高塔,微微露出一抹晦涩的光芒。

    九重塔,九重宝塔啊!

    旁人只会看到宝塔上令人神往的气息,而她却看着这座宝塔染红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无数人的尸骨堆积成这九重宝塔,一直蔓延到皇宫宫门口。

    许是天子每年不曾爽约的踏至,九重宝塔渐渐变成见证天子的宝地,没有走过九重宝塔,算不得真正的一国之君,一代又一代,成王败寇,身染鲜血,从九重宝塔一直踏入皇宫,坐上一主之位,天下霸主之巅。

    “小哑巴,几年前大成水鲜鱼类渐渐被人们认同,走进饭桌之上,京城一家‘水鲜馆’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存在,听说皇上就是在这里尝过鲜美可口的水产海鲜,才为‘水鲜馆’执笔命名,‘水鲜馆’于大成绝无仅有,天下只此一家,想要尝一尝美味,还得提前大半个订雅间。”

    水鲜馆,段文华笑容可掬的看着楚容,手中一本名为菜单的东西递给楚容,道:“想吃什么随便点,望月请你吃到满足。”

    楚容不客气的接过菜单,上面熟悉的文字加形象图案差点叫她崩了脸上的表情,木着脸,随意点了几个鲜美可口的,便将菜单还给段文华:“你也点两个。”

    段文华笑得一脸满足:“你就点这么些可不太够,这个季节正好是大闸蟹肥美爽口的时候,配上特殊的酱汁,很是无法抗拒,容儿难得来一次,可要仔细品尝才是。”

    楚容木着脸点头,心里却是发苦,海鲜的确很好吃,可她并不喜欢,原因是因为不好剥壳…

    没过多久,清蒸大闸蟹被送上来,一碟清香酱汁摆在面上,楚容木着脸,动手剥吃大闸蟹,动作飞快,并且十分流畅。

    段文华看得惊讶,而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水鲜似乎是从三里镇开始兴起,那么楚容懂得吃,会吃,似乎也很正常?

    “咦?是瑞安将军家的公子文华么?”

    一道还未变声的男音自门口而来,楚容抬头看去,一张略熟悉的脸庞映入眼中,蓝白色皇子袍,针针精致细腻,上等玉锦做成的衣袍,头顶蓝宝石玉冠,明明还没落冠,却已经同成年男子一样束起发冠。

    来者十皇子殿下,成卓旭。

    眼波一动,楚容假装不认识他,跟在段文华身后,拱手行礼。

    “文华不必客气,快快请起,本公子携带几位好友尝一尝美食,倒是有缘分同文华你一见呢。不过这位公子好生面生,敢问是哪家的公子?本公子在隔壁定了个包间,你二人未免太过冷清,不如凑成一桌如何?”成卓旭说这话,眼眸却是盯着楚容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他翻遍脑海的记忆却想不起来这号人物。

    若是真的见过这么一张干净剔透的小脸,不应该忘记才是,成卓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那般直接的盯着楚容看,楚容还没有表态,段文华先做出了反应,只见他上前一步,状似不经意的挡住楚容,而后带着几分恭敬道:“见过殿下,臣子这位小友不过是小地方的公子,前几天刚好来到京城,臣子便带着她到处走走看看,过几日她就离开了,也不怪殿下不认识她。多谢殿下盛情邀请,只不过我二人…”

    说着略有些尴尬的看了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桌子,一起不言而喻,我们已经吃饱了,就不同殿下你一起用饭了。

    “改日还请殿下赏脸,臣子备下筵席,把酒言欢。”段文华笑着说道。

    成卓旭似乎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勉强,段文华此人为瑞安将军的嫡子,身份尊贵,本该是他拉拢的对象,只不过这人太过不着调,整日走狗斗鸡的,尽交一些酒肉之徒,成卓旭并不打算和这种人多有接触,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只不过如今太子失势,新一轮争夺即将开始,这才放下身段,同段文华打招呼,不过人家并不领情。

    又看了楚容一眼,叫她畏畏缩缩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眼眸微动,转头告辞离去。

    楚容二人继续回到饭桌前,将有些发凉的食物一扫而空,之后默契的站起来,默契的看一眼,而后一人去结账,一人去外面招呼马车,之后相携扬长而去,

    宛若演练了无数次,端的是默契无比。

    那车上,段文华道:“太子殿下落下残疾,此生无缘皇位,其他的皇子已然摆出擂台,其中以十皇子呼声最为响亮。我父亲再三叮嘱我不能淌这趟浑水。”

    所以他走得毫不犹豫,走得有些急切。

    楚容微微一笑,凑近段文华道:“太子的确是失势了,但是望月似乎忘了,太子殿下膝下可是有嫡长子的,并且是皇上最喜欢的皇长孙。”

    所以,这太子虽然处于劣势,但也不一定会一败涂地。

    段文华挑眉,眸光深深的看着楚容,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毕竟有些事不是在外面胡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马车陷入安静,唯有啪嗒啪嗒的马蹄声。

    吃饱了喝足了,楚容靠着车厢睡过去了,好不惬意。

    段文华:“……”这小哑巴当真是气人,随便说上一句话叫人心惊胆战,自己却呼呼大睡,简直…似乎幼儿时期的她就是这么没心没肺!

    将那不停撞击车厢的脑袋扳入胸膛,段文华眸光闪了闪。

    段文华将熟睡的楚容送到她在京城的屋子,正想两人抱进去,就看到冷着脸的楚开霖,对于楚容这位小哥哥他并不是很熟悉,只停留在知道她上面有三个哥哥而已。

    此时,看到明显看他不顺眼的楚开霖,段文华摸了摸鼻子,而后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道:“我送容儿回来。”

    楚开霖面无表情将他手里的人接过去,理都不理他一下,抱着楚容转身就走。

    段文华默默站在原地半天,周身一股被抛弃的悲伤气息,良久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而楚开霖抱着楚容进门,将她放在床上之后,立刻掐住她的脸蛋往旁边扯:“小妹越来越不知分寸了呢。”

    楚容龇牙咧嘴的睁开眼,一脸控诉:“小哥哥快点松手,可疼可疼了!”

    楚开霖道:“不装睡了?”

    楚容:“……”有一个懂她的哥哥似乎不那么开心。

    朝着楚开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略狗腿。

    楚开霖松了手,顺便为她揉了揉脸颊,道:“既然我们家同瑞安将军府之间的事已经处理完成,你准备何时回去?娘在家里会担心。”

    楚容眉心一跳,她是劝说望月不要牵连楚家,但是瑞安将军此人…

    这时候回去怎么可以?

    此事根本没有解决,但是她真心不想小哥哥掺和其中,免得分散他学习的心思。

    想了想,楚容道:“小哥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不如我就留下来,等过年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楚开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侵蚀心肺,伸手抹了一把脸,楚容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小哥哥别用这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我!”

    负、负心汉?

    一万次告诉自己,要稳重,不能生气,面前是小妹,不能打,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敲了她一下,斥道:“净胡说八道。”

    楚容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楚开霖抿了抿唇角,无奈道:“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

    楚容立刻收敛可怜相道:“我坦白。”

    楚开霖点头:“很好,说吧。”

    楚容:“……”

    耷拉下脑袋,楚容道:“小哥哥,那一日我在将军府见到过瑞安将军,这人看起来一身浩然正气,但我觉得他很有问题,望月曾经说过,他派出去的刺杀只有两次,另外一次很有可能是瑞安将军令人出的手。”

    楚开霖脱了鞋子爬上床坐在楚容身边,静静的听她继续说下去。

    楚容道:“他为什么要对我们家出手?也许是为了帮助望月,但瑞安将军亲口告诉望月,望月的母亲死在啊黎手中。”

    楚开霖:“段白黎会跌落成邺大江,孤身漂流那么长日子,是段文华下的手?”

    楚容眼神一闪,果然瞒不过小哥哥,连啊黎落水漂流至香山村的事都被他知道了,要知道,当时为了遮掩段白黎的存在,她可是特意将之安置在山庄内,避过各种风头,才敢放他出来。

    如今过去了三年,小哥哥却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出当日的真相。

    脑中各种情绪飞闪而过,楚容面上没有一丝表露出来,点了点头道:“是,望月坚信啊黎杀了他母亲,这才下毒手将啊黎投入成邺大江,却没想到啊黎命大活了下来。”

    楚开霖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变得锐利,片刻之后道:“你想插手将军府之事,为段白黎洗去冤罪?”

    楚容张了张口,并没有否认。

    楚开霖却道:“你怎知段白黎当真没有弑杀嫡母?你又知道段白黎的另一个身份?”

    楚容低下头。

    楚开霖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小妹,京城就是一个大染缸,水质浑浊不堪,段白黎那个人,身为庶子却能够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并且赢得天下人的敬仰,何等可怕?你…”

    喉咙动了动,楚开霖蹙眉,有些不愿意刺激自家小妹:“早在很久以前段白黎就犯了欺君之罪,当今天子的确胸怀大度,至今不曾拔下他的假面具,然,自古君心难测,你插手将军府之事,他的另一个身份势必隐藏不住,到时候…士大夫、御史台、被他压制多年不曾反抗成功的文武百官都会对他落井下石,小妹,你可曾想过后果?”

    后果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时候的皇上宽容仁慈,心有爱才惜才之意,此时不将段白黎的另一个要命身份公告天下,他日天子追究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楚容的模样楚开霖看在眼里,伸出手掐住她的脸蛋,叹息一声:“果然女大不中留,果然女生外向!”

    楚容打掉他的手,自己揉了揉,小哥哥这是怎么了,不知道掐着肉很疼很疼么?

    “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莫要再避开我,明白了么?”楚开霖其实不赞成小丫头为京城搅风搅雨,京城不大的地方却是藏龙卧虎,小丫头小聪明不少,但聪明的人同样很多。

    楚容愣了下,随即明白小哥哥这是在担心她,顾不得脸上的疼,身躯一扑,扑进楚开霖的怀抱,嗡里嗡气道:“小哥哥放心吧,我会小心谨慎的。”

    楚开霖不再说话,而是揉着她的发顶,眉宇轻蹙。

    之后好几天,楚容风雨无阻的跟在段文华身边,时常进出瑞安将军府,也在夜里踏足段白黎名下的护国将军府。

    因为手上握有段白黎给她的令牌,护国将军府的所有人全都对她毕恭毕敬,但凡楚容吩咐,就没有得不到回复的,并且用时很短,效率极高。

    而楚容的所作所为,完全用书信的形式传送到段白黎书案上。

    此时,一身浓郁杀气的段白黎刚刚回到大帐之内,褪去战甲,换上轻便锦袍,洗去满手风霜,尚华已经摆上三柱清香,一沓厚厚的空白纸张,墨水毛笔准备妥当。

    段白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身杀戮被清净取代,眉宇之间不经意流露慈悲与纯净。

    宛若无数清泉随着段白黎手中行云流水的字眼挥就而成,圈圈层层的扩散,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将环绕战场之上、死在刀剑之下的亡灵送入往生。

    尚华沉默的跪坐在段白黎身后,每一次上战场,公子都会空出时间来,抄写大量往生咒,焚烧以净化灵魂怨气。

    尚华不知道鬼神究竟存在与否,但他觉得,公子无所不能,往生咒定然能够带着那些亡魂找到地府的大门,然而投胎转世,一生喜乐。

    足足百遍,厚厚的一沓白纸每一张都被段白黎写上晦涩的经文,字迹清晰,不错一字。

    随着炭火燃烧,这些经文好似活起来了一般,飞到战场每一个角落。

    直到…炭火上一片灰烬,段白黎闭眼静坐,再睁眼,面容之上只有杀伐果决,再无一丝慈悲怜悯。

    “公子,京城送来的,你可要看看?”尚华适时送上来一封厚纸皮书信。

    段白黎伸手打开,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良久,尚华听到他家公子道:“让他们静观其变,不需要阻扰容容。”

    尚华抬起头,清晰的看到他家公子唇角上扬,似乎愉悦,似乎想念,不久之前随时可能坐地成佛作祖的方外之人,一瞬间跌落成红尘中人,原来不是不动情,而是一动情,便是倾覆所有。

    等不到尚华的回答,段白黎转过头看他,尚华连忙低下头:“是,公子。”

    “将军,三国联盟再次攻城,严将军私自开城门,率领五千人马杀出去了!”

    军帐之外,副将声音带着急切与不安。

    段白黎猛然站起来,眉目冷峻,寒光乍起:“探子可曾来报?敌军领将何人?”

    “我方探子回报,三国联盟密谋分散搅和之局,严将军被人挑起怒火…似乎南城私兵一事公诸天下!”

    换句话说,严将军离开长月郡并不是因为敌军,而是因为私事!

    简直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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