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牛排, 花光了王子大半“积蓄”。

    晚上，廉价标间有种烟味，王子电话让服务员换房间或者做除烟处理, 服务员早就看穿他们是穷人, 趾高气昂地, “你们可以不住”。

    王子默默放下电话，还是住吧，98块钱，至少还有热水。再没有比这个更便宜的旅馆了，此生住过的最便宜的旅馆。

    陆星昀睡在离窗户更近的地方, 他侧身, 枕着胳膊。离海岸很远, 却能听到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天边的星星在闪烁, 他在想她。

    时差3时的华国，城市的灯海刚刚亮起，林秘书驱车来到杨仟仟的别墅，仿佛心灵感应似的, 望向浓稠的夜色中, 几颗微闪的星，是他在想她。林秘书落下泪。

    杨仟仟在门口等她, 就在刚刚星昀电话回来了。

    “暮月, 十几分钟前星昀电话回家了，你在开车就没和你，”杨仟仟告诉她, 又补充道，“他只记得家里座机的号码，了他在哪里，很安全，居安派人去接他回国，星昀不用，他后天回国，其他的等他回国再解释。”

    林秘书捏着手中的手提包，“哦，这就好，他没事就好。”

    杨仟仟而后没再话，林秘书在等着她什么，“他，有什么话对我吗？”

    见杨仟仟面色为难，林秘书就知道没有了，他在生她的气吗？

    “那边是突然挂断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居安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根据电话的地址，明天就会有消息，你别急。”杨仟仟安慰她。

    陆星昀失踪一个星期以来，两个女人寝食难安，现在反倒是杨仟仟来安慰她了，林秘书握着杨仟仟的手，“我没事。”

    杨仟仟点头，“等你一块吃饭呢。”

    陆居安见林秘书回来了，和她们两一起去餐厅吃饭。

    陆居安自收到陆星昀的电话后，如释重负，很快跟踪到通讯地址是陆氏旗下在巴基斯坦的连锁酒店，他就放心了，凭儿子的智商，他到哪里都不会混得太惨。

    显然陆居安这次高估了陆星昀的异国应变能力，亦或者王子这根“搅屎棍”的威力，智商正负得负。至今，陆星昀都没发现下午他和王子定的旅馆是陆氏旗下在巴基斯坦的连锁酒店。

    桌上有很多炖菜和汤，鸽子汤，墨鱼鲜虾炖排骨，清炒菜花，豆浆蒸蛋等等，家里口味什么时候变了？之前杨仟仟喜欢吃油炸的、炒的、红烧的，陆星昀的口味也像极了他妈妈，因此陆居安总是迁就着他们。

    阿香端来两盅冰糖红枣燕窝，分别给杨仟仟和林暮月。

    嗯，最近她们两累了，也该补补。

    陆居安不知道，林暮月知道啊，这不是她妈妈之前给嫂子怀孕的时候经常做的几个菜吗？还有早上，不仅仅是牛奶，鸡蛋吃水煮的了，还有搭配的水果……

    就在今早，杨仟仟不想吃苹果片了，眼神向钟顾问告饶，钟顾问还横她了，钟顾问居然敢横老板！其中必定有隐情。

    杨女士怀孕了？谁的？她忽然想起来在海洋之星上那天中午杨从陆的房间出来！陆居安明显不知道啊……林秘书推测如果真的有了，百分之百是陆居安的，陆居安把杨看的太紧了，香水发布会上都是寸步不离的，比做秘书的她更敬业，这段时间杨仟仟就没接触过其他男人。

    “在想什么，怎么不吃了？”杨仟仟停下筷子问道。

    林秘书眼神有意无意地撇向杨仟仟的肚子，今天杨仟仟穿的一件白色的棉质外套，腹就算是坐着也没赘肉，月份还，大直男陆居安还没发现，他的关注力全在杨仟仟身上，根本就不会看她。

    “我今晚会飞去找他。”

    “今晚？”

    “嗯。”林秘书轻轻点头。

    饭毕后，林秘书回房间收拾东西，去机场坐飞机。

    杨仟仟擦擦嘴，菜色很多，她每样都吃了一点，没胃口。站起来要回房间，“我吃好了，你慢用。”

    在陆居安的周旋下，这周陆氏财团所面临的局面有所缓和，反贪局那边也只查了三房陆洁那边，上面有人不让他们继续查下去了，大树根深，一拔下来，牵连多少政客不，整个华国的经济都会动荡，陆氏一倒，失业的人千千万。谁能承担得起这个风险，至少不能在陆氏正直壮年的现在去动他。

    陆居安还没吃完，咽下口中的蒸蛋，这几天的菜他比较喜欢，养生。“待会我去你房里找你。”

    杨仟仟一愣。

    “跟你几句话。”

    “哦。”杨仟仟恍然，幸好没别的事，“好。”

    陆居安是能用一碗饭吃光所有菜的人，杨仟仟不行，她一个菜能吃完两碗饭，时候她妈妈让她不要了，这样看着很穷。她不同意，虽然有钱人的快乐是别人想象不到的，但是穷人更容易满足啊，富了之后，满足点的阙值也高了。

    比如现在很难开心啊，现在就希望儿子早点回家，还有肚子里的，怎么办啊。

    她泡在浴缸里，摸着平坦的腹部，算下来，现在是第四周，钟顾问早上跟她五周前得去医院做初步妊娠检查，以确认怀孕。

    不可能拿掉孩子的，怎么舍得，那么的生命，从没一个豆子的大长成一个成型的胎儿，自她患病之后，明白了生命的重量，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却要被剥夺活下去的权利，不是他的错。错的是她和陆居安。

    杨仟仟捧着脸，无声哽咽，当初原身是怎么想的，她无从得知。至少杨仟仟现在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他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爸爸。

    半时后她穿好衣物，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护肤品和化妆品已经全部被钟秘书换成了孕妇可用，没收了她的睫毛膏和口红，口红换成了一款可食用的。

    旧的化妆品还没来得及拆的送了许助理，许助理也觉察了，很聪明的没问。

    陆居安敲了敲门，走进来。杨仟仟用好护肤品，转头，“你来了。”

    明明是一句很客套的话，陆居安却装作浑然不觉，他站在她背后，她长发在后脑松松地盘了一个发髻，发尾是湿的，刚洗完澡。他也是。

    杨仟仟低头整理化妆品，不看镜中的两人。

    陆居安把她头发松了下来。

    杨仟仟抬眸，抿着嘴。

    “还湿着，这样干得快些。”陆居安解释。

    化妆镜中两人的脸，一站一坐，很怪异。杨仟仟站起来，走向沙发。

    拖鞋在地板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她还未坐到躺椅之前，腰被他环住了，陆居安低下头，下巴搁在她颈窝。

    他的手正放在她的腹部，杨仟仟的注意力都在腹部上了，紧张起来，像是黎明前的即将被人发现的偷。在他温热的掌心之下，也是他的孩子。

    杨仟仟想把他的手拿开。

    他疲惫地，“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

    她体谅他多日来的辛劳，这周两人都没顾得上交流，上两周也是，杨仟仟刻意疏离他。

    “你在躲着我。”

    他低沉的嗓音，那么近地钻入耳中。

    灯光下，她耳垂上细的绒毛像是反着层柔和的光晕，陆居安把唇贴了上去。

    “你！”杨仟仟挣开他，气哄哄地与他面对面。

    陆居安装无辜，“想和你话。”

    “……快。”杨仟仟要赶他出去。

    陆居安一笑，“你特别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这话没法接。

    杨仟仟忽然用食指顶上鼻尖，“我很丑，我是猪。”

    “陆星昀回来，我会认真开始追你。”火力全开那种，之前的都属于润物细无声，结果水花都没溅起来一个，杨仟仟这种感情迟钝的女人，只能明着刚。但是他还没想好，要拉下老脸请教请教陆星昀。为了女人，面子算什么。

    “我真的很丑。”杨仟仟把鼻孔翻出来对着陆居安。

    像是在撒娇，陆居安拿下她的手，“鼻子不疼吗？”

    “其实我是整容的。”杨仟仟。

    “你到底在想什么？”陆居安不解。

    “你是喜欢我的脸，还是灵魂？”

    这回换陆居安愣住，直觉告诉他要是回答不好，以后更艰难，“你很美，相比你的脸，我更喜欢你的灵魂。”

    “如果我不长这样，比这丑很多——”

    陆居安断她，“我也喜欢你。”

    喜欢对于他来，不是个频繁使用的词，今夜是第二次了。

    “不是因为这张脸才喜欢你，是你的灵魂给这张脸以生动色彩。实话，24年前，我没爱上你。”

    爱，比喜欢更进一层。好久未从他嘴里蹦出“爱”这个字。

    “24年前，你爱的是别人。”

    杨仟仟自己都未发觉她眼中有一丝嫉妒。

    “我现在爱的是你，以后也会是。”陆居安解释，他后来才发现和女人是解释不通的。她不听不听，什么都不听，都是假的，骗我的，哄我的。

    他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意骗的人就是她，因为他害怕谎言戳穿，他会失去她。

    “仟仟，有些人去世界各地去发现自己合适的归属地，而有些人把归属感系在一个人身上，你再次醒来之前，我以为我是第一种人，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我不能免俗，我是第二种人。仟仟，你在哪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当初她问他吃晚饭有无，让厨房给他做一碗鸡蛋面的样子；她拧陆星昀的耳朵的样子；她看电视时哈哈大笑的样子；发布会时光芒璀璨的样子；那晚哭着跟她，“陆居安，你不爱我的样子”，在身下潮红喘息的样子。

    最温暖的是她给的，最心疼也是她给的，最快乐也是她给的。

    把情感大部分归属在一个女人身上，对男人来很不理智。他知道，这辈子都离不开她，每一天都想得到她，想与她生活在一起。

    杨仟仟看着他的脸，这次没有逃避他认真的目光。从不会甜言蜜语的人，很认真地我喜欢你，还怕你不相信，剖析我为什么喜欢你，是很令人动容的。

    陆居安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到床边，盖上被子，大床旁边空落落的，什么时候才能躺上去，前路漫漫啊，“早点睡。”

    杨仟仟拉住他的手，陆居安心下一喜，是要我暖床了吗？

    杨仟仟即使卸了妆也肤若凝脂，嘴唇好似含着两瓣樱。

    她想想还是算了，不告诉他。如果他发现了就是有心，没发现他活该。

    “怎么了？”他嗓音沙哑。

    “出去记得关灯。”

    “……”

    林秘书连夜乘坐飞机抵达巴基斯坦，然后做轮船到了陆星昀所在的港口。一夜未眠，在船上吐了两次。

    到了港口，正好是开工时间。

    仓库堆着许许多多的大货箱，有七八个大吊车在活动。这个城市太，下船还得经过露天仓库。

    海边人的汗水也是咸腥的，许多民工背着比他们上半身体积还要大的货物，运上附近的三轮车。

    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肌肉线条完美，光着膀子，肩上扛着个土黄色麻袋。

    “星昀？”

    那个人身形一僵。

    “星昀。”林秘书又喊了一声。

    陆星昀快速把肩上的麻袋丢到车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逃走了。

    林秘书在他身后追，“星昀，等等我。”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很快发现陆星昀是在要面子，怕被人看见，但她这次实在太想见到他了。

    货物区七拐八拐，他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前面有人排队。

    林秘书走过去，是一间公共厕所，这里气温高，臭味顺着风阵阵飘来。

    而王子正在穿着一身西服，衣冠楚楚地坐在公厕前的一张桌子边——卖票。他面无表情地用巴基斯坦话，“两毛一个人，纸五毛一包，拉准点，拉完冲。”

    他周围有五六只苍蝇嗡嗡地飞，他熟练地用苍蝇拍死一只绿头苍蝇，在桌子上磕了磕。又重复，“两毛一个人，纸五毛一包，拉准点，拉完冲。”

    就连单手收钱找零的动作也熟练到她看不清。

    干一行爱一行，是王子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