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不必这么紧张吧?”季无艳莞尔,“从茶楼回来你就一直这么战战兢兢的。”
“你自己的性命,你都不着急?”华裳瞪她。
季无艳蹭了蹭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生气的模样真是好看。”
华裳攥紧长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兴致想那些有的没的!”
季无艳“哎”了一声躺倒在席子上。
“你不当皇上之后,怎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华裳情不自禁地就想训他。
季无艳笑吟吟道:“可饶了我吧,你都不知道当皇帝有多痛苦,当个昏君还好,你若是想要当个明君,就要整天与这些个居心叵测的臣子勾心斗角,提防着他们故意蒙骗你,担心他们不实话。”
季无艳翻了个身,盯着华裳看个不停,“皇上要处理天下大事,决定这黎民百姓生活,然而,这皇上却是离天下、离黎民百姓最远的。简直是笑话。”
华裳沉默,她坐到他的身旁,“你若是做下去,定然是个明君。”
季无艳微笑:“为何世间一切人都能选择干不干一件事,而只有皇帝没法儿选择呢?”
“你得对,倒是我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考虑,嗯,送你个东西。”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朵金huangse的菊花。
华裳瞪大眼睛,想笑又无奈,“你在做什么啊!”
季无艳:“在路上,我看它看得好,就想拿来送你,你瞧,它与你多么相配。”
华裳挑眉:“你想挨揍是不是?”
“哎?”季无艳眨巴眨巴眼睛,美艳动人的脸上显现出无辜的神色,他细长的手指捏着花枝碾来碾去。
金黄微卷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转儿,终于颤巍巍地落下了一瓣
华裳盯着掉到地上的那瓣看了会儿,突然问:“我就纳了闷儿,你怎么就会认为我喜欢菊花呢?还有之前赏赐宫花那次,又是菊花又是杏花,你真的不是在嘲讽我吗?”
“啊——”季无艳的神色复杂难辨,“不,我不是,我没有,只是我问王太师什么花比较配你。”
“哦豁,那毫无疑问,你被骗了。”
季无艳:“……”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骗了?”
季无艳盯着手里的菊花,“我觉得他的很有道理,菊花都是高洁之士所喜爱的花种,更有你身上肃杀的风格,而杏花更是引人心绪缭乱之花,我只是借花赞美你,借花袒露心情。”
华裳:“呵呵……”
季无艳憋着嘴,想要把手里的菊花扔掉。
然而,下一刻,那支花就到了华裳的手上。
季无艳无精采道:“扔了吧。”
华裳:“不,既然是你送的,我自然会好好保存。”
她盯着他,神色认真,目光明亮。
他的脸颊“腾”一下烧了起来。
华裳玩弄着手中菊花。
季无艳磨磨蹭蹭,慢悠悠地挪到他的身边。
华裳不理他。
他笑着牵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唉,真是受不了,他怎么这么绕指柔呢?
华裳咳嗽一声,勉强镇定自若道:“你以后就不要到处乱走了。”
季无艳笑盈盈道:“好,那阿裳你要好好保护我。”
华裳沉沉应了一声。
季无艳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的腰带,“今日的救命之恩,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她的手一动也不动。
季无艳用力拽了两下,也没有拽动。
这还真伤男人的自尊。
季无艳垂眸微笑,“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就去就山好了。”
他着就要贴上来。
华裳赶紧举起刀鞘拦住他,“好了,别闹了!”
季无艳含笑:“哦。”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季无艳握住她的刀,温柔醉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个招数通常不会用两次,今天,他们不会再用射箭暗杀这个招数了,若是还用,那用的也是……”
“将军、陛下。”青娘端着两碗姜茶站在门口,“二位刚从寒风中回来,该喝些姜茶暖暖身子了。”
华裳轻笑:“我哪里有这么孱弱。”
她瞥了季无艳一眼,“干脆两碗都你喝吧。”
季无艳认真道:“我也没有那么孱弱。”
华裳:“啧啧,吐血的人没资格这样的话吧?”
青娘笑着端进来,“不行,两人都要喝。”
季无艳握着华裳的手,目光不离开她片刻,“那我们喝个交杯如何?”
华裳:“……”
“噗——”青娘忙低下头,防止自己笑的太过分了。
华裳幽幽道:“我发现你一直在我拔刀的边缘试探。”
季无艳笑容无辜。
她发现她好像还真的没有办法对着这张脸出手。
青娘偷偷退下,准备给将军和陛下创造机会。
虽然,她最初了解到将军和陛下的关系后,惊得差点晕倒,想明白后,又替将军不值,在她心目中将军值得更好的,可是,看着两人交往,一向是陛下在迁就和讨好将军,她才慢慢放下心。
若是陛下能够使将军常常满面笑容,那么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先别走。”季无艳望着华裳微笑,伸手按住了华裳端碗的手腕。
青娘一愣,立刻道:“是。”
华裳皱眉,“你要做什么?”
季无艳笑容未变,眼中却多了一丝凉意,“姜茶被下了药。”
“啊!”青娘惊呼一声,“怎么会!”
她猛地抢上前来。
季无艳:“慢着些,别把落在碗壁上的药粉震落了。”
听她这么一,青娘立刻放轻脚步,声坚定道:“奴婢怎么会害将军?”
“你将军碗里才什么都没有,有毒的是我这碗。”
华裳这么一听,立刻探身去看季无艳的碗,她仔细观察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华裳扭头看他。
青娘急促道:“我没有,我不可能这么做!”
季无艳眯起眼睛,手指在碗壁边轻轻蹭了蹭,将沾满白色粉末的手指递给华裳。
华裳想要低头舔一口。
季无艳忙移开手,怒道:“你怎么什么都要舔,这有毒!”
华裳:“你怎么知道有毒?些许是面粉撒进去了呢?”
季无艳笑了一下,“你要护着这个女人也不必这么强辩吧?”
季无艳挽起袖子,他的手腕上带着一条用银丝编织成的手链,手链的两端头儿有些长。
他捏着手链头,那上面呈现乌黑色泽。
华裳一惊,看着碗,又立刻看向青娘。
青娘不住摇头,“不是我,将军,我真不知道。”
华裳:“我知道不是你,这样做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青娘目光盈满水雾,紧紧抿唇,“嗯,将军……这两碗姜茶都是我自己亲自煮的,中间没有假手他人。”
季无艳淡淡道:“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离开过一时半会儿?”
“我……”青娘想了想,迟疑道:“是离开了一会儿。”
季无艳:“那你刚才不。”
青娘低下头:“方才没是因为我没想到,我怎么会故意要害将军和陛下。”
华裳:“那你为何离开?”
“因为我听到厨房外传来异响,就去看了看。”
季无艳:“那你走开后,谁帮你看火的?”
青娘刚想张嘴。
季无艳冷笑一声,“我劝你想好再,你们家将军人好,我可不是个好人。”
华裳偷偷捣了他一下。
哪里有这么自己的?
季无艳接着宽大袖摆的遮挡,牢牢地握着她的手。
“显然,当时在厨房里,还有一个人跟你在一起,是谁?”
青娘还没话,华裳先叹了口气:“我们的府邸中除了你我只剩下三人,青娘和青娘的爹娘。”
青娘垂头:“是,将军,当时与我在一起的是我娘,但是,我娘绝对不会做下毒这种事的。”
华裳点头:“三娘是看着我从长大的。”
季无艳垂眸,睫毛被天光刷成了金色。
青娘和华裳都没有话。
季无艳叹了口气,“走,咱们去找三娘。”
青娘扶着门,“这,将军……”
她求助地望着华裳。
华裳却觉得季无艳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
华裳温声对青娘道:“没事,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三人往三娘所在的房间走去。
青娘敲了敲门:“娘?”
她一连敲了好几下都没有人应声。
季无艳问:“你确定你娘在里面?”
青娘转过头,神情惶惶地望着华裳,仿佛只有看着她,才能找到主心骨。
“你让开。”华裳开口。
青娘立刻让到一旁。
华裳扬声道:“三娘得罪了。”
华裳抬脚,一脚踹向门扉。
“哐”的一声,两扇门板直接被她拦腰踹成两半。
屋内依旧悄无声息。
三人都感觉到了不妙,忙奔了进去。
季无艳慢了几步,回头察看了一下门里的栓,又检查了一下窗户。
“啊!”青娘一声惨叫,“娘——”
季无艳这才走向床榻。
三娘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僵硬了。
她脸颊泛着蜡一样的白,嘴唇却发紫。
季无艳:“中毒了。”
华裳安抚了青娘一下,走上前,检查三娘的尸首,最后从脖颈后拔出一根细针。
她嗅了嗅针尖儿,“有毒。”
季无艳袖手站在一旁,慢慢闭上了双眼,神色冷艳不可亲。
青娘捂着脸啜泣,“怎……怎么会这样……”
华裳将细针放到帕子中收好,骤然转头问青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清楚。”
青娘心碎欲裂,也知道兹事体大,她抽噎着道:“我……我一直在看着煮姜茶,后来我娘进厨房想要给将军做些点心,我突然听到门外有响声,就去看看,让我娘做点心的时候帮我看看火。”
“然后呢?”华裳追问。
“然……然后去外面,就看到了鸡笼子的门开了,鸡都跑了,还乱飞,我就忙着抓鸡,好不容易忙完回来,却见娘正在柴房,炉子里的火也灭了。”
“娘姜汤煮好了,我问娘为什么在柴房,娘柴房里的柴倒了,她要扶一扶,我你的点心做好了吗?要不要我一同端给将军,娘不用,她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休息。”
“就……就是这些了。”
季无艳睁开眼,“你难道就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不对劲儿?要不对劲儿的话……我娘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就问娘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娘,她身体难受,可能受了风寒,嗓子才哑的。”
季无艳叹了口气。
青娘和华裳皆望着他。
他负着手神情冷淡:“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你娘很有可能在你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就已经遇害了。”
“啊——”青娘倒吸一口凉气,“那话的人。”
季无艳点头:“正是凶手。”
明明是白天,青娘却硬是觉得有股寒意从脊背往上蹿。
华裳拧着眉:“这人还真够胆大的,竟敢在我的府邸内撒野。”
季无艳沉沉点头,没有话。
青娘止住泪水,牵着华裳的衣袖,“将军……”
华裳的心忍不住抽痛,三娘是除了母亲之外陪伴她最久的忠仆。
她声音艰涩沙哑:“是谁!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