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盛宴(二)
夜幕初临,盛宴在即,白国里里外外都摆好了酒席。白卓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偌大的寝宫中,穿着华丽的金红色的龙袍,头上是金红色的头冠,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美的假人。
白卓面前放着一个四方形的东西,那东西躺在地上,上面盖着厚厚的布,有点像一个巨大的盒子。白卓一直注视着那个东西,久久不动。
“这是谁送来的礼物?”
白卓没有转头,窗边立着的那个戴着斗笠的和尚也看着那盒子,开口问白卓。
白卓没回答和尚,而是站起来,走到盒子前,一把掀开了那布子。
竟然是一幅画,盒子里面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女子,如墨的长发,洁白的皮肤,含着笑意的面庞。女子似乎是不着寸缕的,画之上附着水一样的液体。朦朦胧胧中,女子的神情与其身体让人看不真切。
白卓一扬,那画立了起来,水不外流,仿若凝固了一般,在盒子中涟漪不绝。
白卓看着画中的女子,眼中有丝痴迷,白卓探出去,想去触摸那水中的女子,但他却无法穿越那层水面,只能瞧着那女子似乎是在对他笑,又似乎没在看着他,这样的感觉实在磨人。
白卓走到盒子后面,看到盒子背面一角有着银色的几个字——蓝国,渌水画,明镜之女。
白卓抚摸着“明镜之女”四字,低念出声:“蓝国”
和尚走到画前,看着那水下的女子,只觉得似曾相识,又似乎好像从没见过。和尚探出到水面,轻轻一触,水面上泛起了五色的光。
“这上面有术。”
白卓不屑一笑:“那又如何?”
“今夜大计将成,不能冒险。”
和尚完,一扬,盒子飞向地面,再次被掩盖。
“嗡”
“钟响了!举世盛宴开宴了!”
百姓们欢呼雀跃,高呼不止。
白国国门之上,白卓遗世独立。
夜幕初临,天上薄云稀疏,星星倒是很多,将夜空装饰的很璀璨。那一轮红月,今夜也不那么凌厉而凛冽,而是化作一抹淡淡的影子,静静的镶嵌在薄云之后。
但是风很大,白卓的龙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今夜,这一场举世盛宴即将开宴!欢迎来到白国!不管你是从何而来,不管你是哪国人,今夜,让我们忘记一切,全心享受这一场举世无双的盛宴!”
“万岁!白国皇帝万岁万万岁!”
白卓放下臂,微垂下头,看着那些笑着仰头如望着神明一样望着他的人群,唇角微微勾起,那抹笑,就像是万空的虚无,即将迎风而去,再无所谓这一切的纷乱束缚。
国门大开,人们争相涌入,白国站在国门之上,似乎只需稍稍侧耳倾听,就能听到觥筹交错之音。
有人御剑而来,停在白卓身边,白卓没有侧头去看,只是眼神冷了些许。
“我才是实体,你想好,到底要帮谁了吗?”
一阵风来,白卓迎风而去,在空中悠然自若地踱了几步,之后轻飘飘飞到那抱着婴儿的女子身边,对她耳语道:“我自己。”
女子还是面无表情,她怀中的婴儿却突然瞪大了眼睛那戴着斗笠的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攥住了他的头,之后一把将其捏碎。
数十颗闪着金芒的舍利子飞出来,和尚笑笑,轻轻抬,将那些舍利子握到里,舍利子沿着他体内的脉络上升,直到到达他的天灵,和尚额前的碎月冒出金光,之后便消失了。
和尚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左,那之前已经消失了的左,如今又出现了。而且崭新,修长,看起来似乎比其右还要衬他。
婴儿的头没了,可身子还在,和尚冷眼看着婴儿的身体自女子怀中坠落,落到一个正兴奋地向国门内跑的男童头上,那的无头身像是瞬间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攀附在那男童头上不放,那男童大叫,可身旁的人都赶着赴宴,没人停下来去瞧瞧,他是否需要帮助。
白卓的唇角一直勾着,他看着那婴儿融进男童的头,男童眨眼间便变成了一个长相怪异丑陋的怪物。男童僵硬地转了转脖子,之后抬头向上看,待看到和尚后,吓得一颤,之后便急着要跑,和尚摘下腕间一珠,向那男童轻轻一弹,珠入身,男童僵住不动,少顷,化作黑烟随风散去。
白卓踱到女子身边,见她还是愣愣的,不由得扯了扯她的脸。女子额间闪烁着皎洁的银光,白卓兴奋不已:“月仙仙印还在她身上,这可是好东西。”
白卓刚要掏月仙的心窝,和尚拦住了他。
“她还有用,不可杀。”
白卓耸耸肩,“不愧是月寺尊者明华,舍利子入身,大大增强了佛瑞之气,你有了这副躯壳,可谓是如虎添翼。”
和尚回身向宫内飞去,白卓听见他的声音淡淡传来:“可我不喜欢这副躯壳。”
盛宴开始,人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六国一些专门为此赶来的皇亲国戚却不是很尽兴,他们没找到之前来白国议和的自己人。于是去问白卓,白卓礼貌地表达了歉意,之后便让人去通告谁,然后那些消失已久了的六国大使们便出现在了宴席上。
瓷音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大使们身后的尾巴,微微挑眉。不愧是妖祖,随随便便就能变出几只妖来鱼目混珠。那些六国的大使早就被白卓杀了,白卓可是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吃了个精光。
“朕亲爱的炼丹师,红衣呢?如此良辰吉日,怎么没看见她?她那么喜欢热闹,一定会玩儿的很开心的。”
白卓端着酒杯,好像是已经喝醉了,搭着瓷音的肩膀,亲密地和他聊天。
“红衣身体不好,一直在房中疗养,陛下是知道的。”
白卓却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白卓凑过来,对瓷音咬耳朵:“红衣那么可爱,你心她被别人骗走了。今夜可是关键一夜,她能不能成功替代月泱,可就看今夜了。”
白卓抬头看着天上的烟花,似乎颇为感慨道:“月泱怎么还不来?”
瓷音表情沉静,他稍稍离开了白卓,之后淡淡道:“月泱若是来了,陛下可有何法子应对。”
白卓回头,突然笑了起来:“真好笑,月泱可是这盛宴最尊贵的客人,当然是要好好招待她了。”
白卓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便扬长而去。瓷音看了会儿白卓的背影,再看向那正绽放的烟花,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宫里一处屋顶上,此时坐着两个人。
“好漂亮啊!烟花可真好看!”红衣还穿着那奇怪的裙子,此时正对着那漫天的烟花痴迷般不停赞美着。
男狐看着红衣,眼中含着笑,红衣发觉到男狐在看她,不由得脸红躲闪着:“你看什么?”
男狐也突然羞涩起来:“没什么。”
红衣噗嗤笑出来,“今天都亏了你,我玩儿的很开心。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男狐闻言莫名有些恼火:“你才活了多久?就这辈子了?”
红衣撇撇嘴:“我是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半人半鱼的红衣,做到现在,也很久了,而且我有预感,稀里糊涂的事情,是不会长久的。我,可能,很快,就会离开了吧。”
男狐突然一把攥住红衣的腕,红衣突然被拉向他,有些懵:“你干什么?”
男狐的脸近在咫尺,红衣本能地感到害怕,不停挣扎:“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男狐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只是突然很生气,可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看着红衣的脸,男狐愣了半晌,之后突然猛地亲了上去。
红衣惊呆了,然而她越挣扎,男狐抱的越紧。红衣累了,摊在男狐怀里,男狐感觉到了红衣的虚弱,九尾大开,像毛茸茸的被子一样,将他和红衣都包在了里面。
红衣不再挣扎,她有种预感,她很快就将离开,所以,她其实,很渴望温暖,渴望有人会记得她的存在。红衣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只孤魂野鬼暂时有了实体,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抓回去,被关起来,也许是被关在地狱里。她从没想过,当她变成人鱼那一刻,她的生命已经是全新的,她一直都只是红衣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九尾散开,男狐低头看着红衣,红衣垂着眼帘,但嘴角是上扬着的,男狐看到了,于是兴奋地将红衣抱进怀里,依恋地将脸贴上她的头发,轻轻地磨蹭。
“跟我走吧。”
红衣愣了愣。男狐又轻轻在她耳边了一句:“跟我走吧,红衣。”
红衣这一刻突然想起了瓷音,她其实一直都明白,虽然一直以来是瓷音照顾着她,可其实真正被需要着的,一直都是她。瓷音需要她,红衣一直都明白。
“我”
“什么?”
红衣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男狐奇怪地放开她,就看见她看着前方,瑟瑟发抖。
男狐看过去,便见瓷音站在他们前面,面无表情。
“月连衣。”
“什么?”
红衣突然低声对男狐了什么,“月连衣。你的名字。”
男狐笑了笑,拉过红衣的,面对着瓷音站了起来。
“我要带她走。”
瓷音似乎是极郁闷地叹了口气,瓷音看着一脸写满了绝不妥协的月连衣,腕一旋,清御出鞘。
红衣见状惊恐地拦在了月连衣面前:“瓷音,你别杀他,我不会跟他走的。”
瓷音闻言探出去,自然而然道:“过来。”
红衣犹豫,月连衣紧紧拉住她的一只:“别怕,我不会输给他的。”
瓷音紧紧凝视着红衣,再次轻启唇瓣:“过来。”
红衣抬头,看着瓷音的眼睛,见那里面毫无温度,知道不能抗拒他。
红衣将递给瓷音,月连衣见状眉头已不知不觉拧在了一起:“你”
瓷音拉过红衣,将红衣揽到身后,之后在月连衣还没反应过来时,狠厉地一剑刺了过去。
就在红衣以为月连衣死定了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将月连衣推开了。
红衣瞪大了眼睛:“你”
瓷音也不敢置信:“是你”
那人见月连衣还呆呆看着自己,不由得催促道:“还不快跑!”
月连衣咬牙最后看了一眼红衣,之后化作一只火狐,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一阵风袭来,月泱抖了抖,她此刻浑身湿漉漉,风一吹,冷得很。
瓷音蹙眉看着一身白衣,但仿佛刚从水中出来的月泱,一时不知该什么。倒是月泱,看着红衣,颇为好奇。她想起师兄对她过,等她看到另一个自己时,一切因果,都将揭晓。
“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我在水下,你在水面之上,那时你穿着男子的红衣,还被人追,而我穿着嫁衣。”
红衣点头,她走过瓷音,与月泱面对面,有些羞涩道:“不光如此,我其实,后来,一直住在梅谷湖底,一直看着你和度曲,我对你,是不陌生的。”
月泱笑了笑:“是这样,还真是有趣。”
月泱转过目光,看向瓷音,这还是第一次,瓷音在这个时空里,与这个时空的月泱,真正的面对面。
瓷音看了看红衣,再转回目光,他终于发现,红衣和月泱,本就是两个人。月泱死了,就是死了。
“你是谁?”
“炼丹师,瓷音。”
瓷音走向月泱,探出欲触摸她的脸,却摸到了一的水。月泱的样子就像在水中的倒影,你看得到,却触摸不到。
“你这是术!”
月泱的笑容变得冷酷起来:“难怪白卓无畏,原来你就是祸国殃民的妖道,瓷音!为了炼丹,你杀了多少人!我绝不会饶过你!”
水滴化刃,向瓷音袭来,瓷音一挥清御,将水滴挡了回去。
月泱笑笑:“害人终害己,瓷音,这场吃人盛宴后,你不会得到好下场的。”
瓷音无所谓地笑笑,眼角的妖印扭曲着动了起来:“到底,就算回到过去,我依然没有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