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岔路
“那不是幽魂,是蒙魅。”
瓷音立在薛曲身后,轻声道来。薛曲回头,眼中带了浓浓的求解之色。
瓷音见状,眼中含笑。
“妖要成形,甚是艰难,多数是修得了妖灵,聚不起形。听起来似乎很令人嗟叹,然而很多妖却是以此为傲的。乾坤四界,妖乃外界之类,无处可依。而修得妖灵后,妖可随心中所念,化成种种形态,只不过,它们仍是一团蒙魅,最多不过是如幽魂一般,飘来飘去罢了。而装成幽魂,它们就可安家冥界,若是些胸无大志,只徒安逸的妖,如此便足够了。”
薛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它们来此,有何意图?”
瓷音看了看此时其乐融融的蝶一家人,眼中浮现叹息,“蒙魅再如何不起眼,依然是妖。在妖的眼中,仙佛不敢念,鬼魅不敢欺,只有人,是比它们弱的。”
薛曲闻言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它们要”
瓷音冷眼道:“稍安勿躁。它们胆子没那么大,之所以聚集在此,是因为妖性冷,天生贪人生心热。估计周遭已少有活人,它们才都聚集于此。”
薛曲看向瓷音,“你们,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吗”
瓷音微微挑眉,“除了杀人,难道不能将他们赶走吗。白林门与二殿下要的是天下人的信仰与归附,倘若真如嚎啕所言,那白林门与二殿下岂不是成了祸国殃民的祸害了。”
薛曲不语,他刚刚看到的那死人堆,近在眼前,难道与他们无关吗
薛曲却没提这件事,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乾坤无妖界,那妖都在哪里生活?”
瓷音将目光移到窗外的那些鸟儿身上,嘴角扬起苍冷的弧度,“修为高的,可藏在各种生灵体内。修为低的,维持原形即可蒙混世人。”
瓷音走到窗边,冷静地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些鸟儿齐齐看向他,瓷音笑眯眯地与它们对视,待那些鸟儿开始放松时,突然间,眼睛一眯,一把抓住一只鸟儿。其他的鸟儿被吓了一跳后,只是向后退了退,并没有飞走,还是眼巴巴地盯着瓷音和他里的那只鸟儿看。
瓷音就这样笑眯眯看着鸟儿们,然后捏碎了中的那只鸟儿。鸟儿的眼珠从身体里爆出来,那是一双人的眼珠。
其他的鸟儿仿佛终于被吓到了,薛曲能看到它们在颤抖。
瓷音依然笑眯眯:“嗣冬妖王,有什么幺蛾子尽管使,你不归附于我,那我便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那些鸟儿的身后渐渐升起好多朦胧的大翅膀,仿若是烟雾所化,那些翅膀忽扇忽扇着,渐渐飞起来,它们飞起来的时候,仿佛是带着那些鸟儿的生命一同飞走。那些鸟儿在那些大翅膀飞走后,纷纷僵硬地掉下了树。
薛曲跑到窗边,惊奇地看着那些翅膀的中央,每对翅膀中央都有一双笑眼。
瓷音看着那些翅膀逐渐消散于天际,淡淡冷笑着道:“那些翅膀就是我刚所的第一种妖,而且是很邪性的妖。”
薛曲依然望着天边,惊奇不已:“那是什么妖?”
瓷音看了看地下的那些死鸟,冷哼了一声:“幺蛾子。”
薛曲不解:“什么?”
瓷音没再理他,关上窗子转身,就与一张放大了的脸,面贴面。
是蝶。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刚刚,是不是杀了那只鸟儿”
瓷音微微蹙眉,连忙退后,脸上可疑的漫上了红晕。
女子柔软温凉的皮肤,不过与他相触了一瞬间,就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感官,还有那双率真纯粹的眼睛,像是直直望入他心里,让他恍然间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
蝶不解地看着他,瓷音依然蹙着眉,微垂着头,阖目不语。
怎么回事她不是月泱,她不过是月泱的一个转世,一个分身,一个可怜地要为与她毫无关系的苍生死去活来的可怜虫罢了。
红衣都被我杀了,我怎么还会为她
蝴蝶的妖灵突然间在他体内发狂起来,瓷音猛地睁开眼,有些恍惚地看向自己痉挛的臂。
他到这时似乎才意识到,他为她,做了什么。
“你”
瓷音冷眼瞥了那些蒙魅一眼,杀气十足地低喝了一声:“滚。”
那些如幽魂一般的妖渐渐散尽。
蝶诧异地看着瓷音,瓷音已经迅速消失在门外。
薛曲看着瓷音消失的方向,眼中划过狐疑,他明显感觉到了瓷音面对蝶时的无措。
蝶的妹妹,因出生时的遭遇,爹爹给她取了名字——喋春。
天越来越冷,但雪却停了。难得的时,白轻下令加快速度,继续向廷城赶路。
然而路越来越难走,几乎时刻都有难民拦他们的车,白轻明显不悦,只是下令加快速度,对于那些形容悲惨至极的百姓,眼中是纯粹的厌恶。
蝶眼睁睁看着有好多难民被他们的马车撞倒,愤怒而痛心,她很想去找那贵公子理论,可她的爹爹阿娘却悲伤地制止了她。
看着才出生几天的妹妹,蝶知道此时与能保护他们的人闹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于是,她再没有看过车外一眼。
白轻也知道如今境况,他们最好能低调,甚至隐身前进,所以他下令走偏僻的路,车上的一切奢侈装饰通通取下。
然而,尽管他们已经十分低调而安静地行进,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此种事不关己的安静与匆匆,反而是种更加刺目的傲慢。
一拨难民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他们会路过的途中做了埋伏,因没人预料到,他们的埋伏成功了。
蝶一家人坐的马车被掀翻,爹爹和阿娘及时将她推出了车,阿娘想将妹妹交给蝶,蝶本能地接过妹妹,爹爹还想将阿娘推过来,然而最终还是没来得及,蝶就这样看着爹爹和阿娘,掉进万丈深渊。
蝶以为是难民所为,然而待她看过去,却发现那些难民早已被杀光,真正让马车翻了的,是白轻的人,为了保护他,围成了圈,而他们那辆被难民推到悬崖边的马车,被那些人自动视为多余的碍眼的可弃的废物,干脆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白轻和那些冷眉冷目的穿的像神仙一样的人整理了一番后,便再次打算出发,是薛曲的一声惊呼,才让他们发现了蝶一家人的遭遇。
蝶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悬崖边,怀里抱着大哭的妹妹,仿佛已经失了魂魄。
薛曲走过去,心痛至极地将蝶拥进怀里。
白轻车上的门帘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里面人的一双寒冷的唇,不知他到底看没看见。车帘放下,一声极清冷的声音传来:“走。”
“是。”
车队调转方向,再次浩浩荡荡地上了路,瓷音坐在车里,蜷缩成一团,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嘶吼出来。聚灵即将成功,也是最痛苦的阶段。
白轻会出现在极暮镇,就是为了薛曲。可他看着薛曲和蝶,不知何故,又极其厌恶他们起来,也因此,如此轻易地,就舍弃了他们。
薛曲冷眼看着车队离开,身后万丈高崖,皆不比他此刻的眼神凌厉。
薛曲带蝶上路,他太担心蝶,一路上都不敢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然而蝶却只是呆呆地怔了半天,就恢复了如常模样。
薛曲知道,是喋春,让蝶恢复了清明。
她如今是喋春的依靠,是爹娘的希冀,她的命,是珍贵的,她不能放任自己沉迷痛苦,因为活着,就是奋斗。
仿佛一夕之间便脱胎换骨了的蝶,改变了的除了她沉静的眼,再看不出任何不同。
就在白轻放弃了薛曲的第三天,白生找到了他。
白生的人护着他与蝶一路慢慢接近廷城,蝶带着喋春,仿佛忘了一切,看到有难民营,她便去帮忙,忙忙碌碌地倒是并不急着去廷城。
薛曲想,她也许是不想去廷城了。
难民营中有很多都是带着帽子的光头和尚,薛曲一问才知,原来是那神秘的月寺庙大开山门,允许难民前往宿下。故而好多月寺庙的和尚前来迎人,结果发现百姓们都对那什么白林门的十足信任,不愿与他们走。
白林门他们信仰神明,然而却一直没听他们过,他们信仰的究竟是何神明。
此时在大明宫内,白生坐在叶妖居里,正在与兰廂下棋。
兰廂优雅的执子落下,看似不经意道:“其实这里唤做叶灵居更合适些。”
白生琢磨着棋局,不以为意道:“为何。”
兰廂扬起嘴角:“那片银杏叶曾被神明一吻,故而才生了灵识。”
白生闻言终于抬起头看了兰廂一眼:“那为何它会成妖,还让父皇将这里封了,成了禁地。”
兰廂放下一子,“因为它曾被人利用,而那人又不愿他人知晓此事,一是若他人知晓了,会对他有微辞,二是他还希望有朝一日再利用它做成些事。”
白生冷笑:“你是父皇吗?”
兰廂笑笑:“我也只是知道些边边角角,到底谁曾做过什么,我亦不知。不过是聊天找些谈资罢了。”
兰廂见白生不语,继续道:“我曾经徜徉过天地四界,知道了许多事,只不过”
白生端起茶杯:“只不过什么。”
兰廂吃子,待将子都拿下后,才道:“只不过,我徜徉而过不过片刻,实在快得很,许多事没法子知道个清清楚楚。不过若是做谈资,边边角角的也就够了,还方便我添油加醋地将故事变得有趣些。”
白生因一直输棋给他,此时有些微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看。
兰廂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地饮下一口,道:“那蓝国美人有孕了吧,如今可是好时,殿下打算行动吗?”
白生抬头面无表情道:“白轻有白林门在其身后支持于他,就算蓝国愿意归附于我,我的胜算依然不大。”
兰廂在桌下的指状似不经意地一动,桌上的棋局已然悄然发生了变化。
白生惊喜地吃掉兰廂的子,兰廂趁开口道:“殿下忘了,您还有我。”
白生挑眉:“那又如何?”
兰廂微笑:“只要殿下助我得到那罄魔斧,我一定会助殿下成为人间帝王。”
白生眼中闪过冷光:“人间帝王不是大明皇帝?”
兰廂笑眯眯:“天灾降临,他国一定对大明虎视眈眈,殿下,可借此会,一统天下。”
白生蹙眉:“大明如今自保都成问题,如何一统天下。”
兰廂眼神沉了下来:“我的是,我可助殿下一统天下,与大明,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