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宁绾绾。”

    “嗯。”

    蝶看着这个正横抱着她的男子，冷静地近乎冷漠地问出了那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而他也毫不掩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是乐神吗。”

    “不。”

    “你为何与乐神长得一样。”

    “他将他的皮囊送给了我。”

    “乐神的笑眼也是皮囊的一部分吗。”

    “不。他其实是长风神。”

    “你呢，你是谁。”

    “长冬。”

    “我不认识你。”

    “我进入过你的梦，所以我对你很熟悉。”

    “那你知道，月泱是谁吗。”

    “知道。”

    “能告诉我吗。”

    “不。”

    “为何。”

    长冬终于低头看进了蝶的眼睛，那双笑眼，此刻温柔又冷漠，却莫名干净清朗。

    “要是告诉了你，你会更加困惑。那样会很痛苦。”

    蝶不话了，只是轻轻贴向长冬的胸膛，不得不，被他这样抱着，很舒服。

    长冬抱着蝶站在大华观的屋顶，看着瓷音如困兽一般无助挣扎。

    “不找到你，他不会离开的。”

    蝶似乎是很冷，一直在微微发抖。

    长冬感觉到了，于是低头不解地看着她。

    蝶有些无力，“你身上，很冰。能不能放我下来。”

    长冬面上闪过一丝单纯的疑惑，但看着蝶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是乖乖将蝶放了下来。

    蝶看了看周围，他们站的高，冷风不停，她快被冻僵了。

    “是你来带领阴魂们入轮回道的吗？”

    长冬摇头，“不是我。是长风神。”

    蝶不解，“他不是”

    长冬乖乖地贴着屋檐坐下，拂了拂眼前的雪，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他是神明，就算没了肉身，也依然是神明。”

    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到长冬身旁，“我要走了，还有正经事要做，有会再见吧。”

    长冬抬起头，看着蝶的侧脸，有些懵懂地问：“什么正经事？”

    蝶无奈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就，是一些妖怪该做的事。”

    长冬不屑地挑起唇角嘲笑蝶，“哦。”

    蝶被他那种态度激怒，“看不起妖怪吗！”

    长冬抬起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我也是妖怪。”

    蝶闻言很震惊，“你也是妖怪？”

    长冬笑着点了点头。

    蝶有些不敢置信，“神明怎么会将自己的肉身送给妖怪？你是什么妖怪？”

    长冬突然拉住蝶的袖子，将她一把拉坐了下来。蝶差点摔在长冬怀里，坐下后，立刻甩开他的，但并没往旁边挪一挪，虽然长冬身上冰凉凉的。

    “你又是什么妖怪？”

    蝶轻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灰白的天，嘟嘟囔囔道：“我吃了一只蝴蝶的妖灵，我其实是人，但现在不是了，是披着死人皮的蝴蝶妖。”

    长冬闻言笑了笑，伸出一只到蝶眼前，吸引了蝶的目光后，再摊开掌，一朵鲜红的花在其掌心倏忽间绽放。

    蝶笑弯了眼，立刻将那红花拿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好香啊！”

    长冬得意地眨了眨眼，“嗣冬妖中，只有我变出的花，是有香气的。”

    蝶理所当然地称赞道：“真厉害。”

    长冬微笑。

    蝶将花插在头上，俏皮地晃了晃，问：“好看吗？”

    长冬端详了会儿，之后凑过去，闻那浸在发香中的花香。蝶久久没等来回答，于是一侧头，将自己送进了长冬的怀抱。

    蝶本想什么，此刻却什么都忘了。长冬下巴顶在她的额间，很是自然而然地双臂就环了过去。

    蝶被铺天盖地的冰寒之气包围住，整个身子都麻了。长冬抱着她，过了会儿，低头轻声问道：“你怎么比我还凉，像是抱着一块天地间最硬最，好看的冰块。”

    长冬放开了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不知已经注视了他们多久的瓷音。

    瓷音站在大华观前，长冬的视角明明可以一览无遗，却偏偏看不清瓷音的神情。

    瓷音没有作声，只是干脆疾速飞身上来，扑向长冬。

    长冬躲开，飞身来到地面，瓷音紧追不舍，呈出仙煞金弦，以蝶从没见过的速度与力道抚琴，让蝶感受到了他，不杀长冬决不罢休的决心。

    长冬背侧身站在白雪之上，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瓷音，便有铺天盖地的雪帐朝瓷音击了过去。

    不管仙煞金弦的声刃有多么锋利来势汹汹，依然没有突破源源不绝地雪帐，瓷音最终被埋在了雪下。

    长冬走到瓷音前，无甚表情道：“炼丹师，还是魅妖，你真的以为，你能斗得过本王吗。”

    瓷音挥舞清御，扫开雪帐，气喘吁吁地与长冬面对面。

    “嗣冬妖王，为何要屠大华教满门。”

    长冬安静的时候，莫名会给人一种单纯又乖的感觉，他没有立即回答瓷音的问题，而是安静地发了会儿呆，直到瓷音蠢蠢欲动又想打时，才悠悠然道：“我讨厌修仙的那些，家伙。”

    瓷音蹙起眉头，明显不满足这奇怪任性的辞。

    长冬看向瓷音，“你选择了与妖祖为敌，就不能怪我耍弄于你。”

    瓷音冷笑：“堂堂嗣冬妖王，竟也是妖祖的喽啰。你难道就甘心做妖祖的走狗。”

    长冬没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白林门现在还有用，等回春结束后，下一个被屠门的，就会是白林门。”

    瓷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而长冬没再理他，长冬抬头看了一眼蝶，安静地扬起了个微笑，便被雪帐送走了。

    蝶飞身而下，没有看瓷音，“你我皆是妖，为何要反抗妖祖。”

    瓷音嘲讽地垂下了头，“倘若他只想做个妖祖，为妖，找一容身之处，我怎会与他为敌。”

    蝶若有所思，“嗣冬妖王，为何讨厌修仙者呢？”

    瓷音讥讽不减，“什么修仙者，怕是天地间所有除妖外的生灵。难怪他与妖祖，一拍即合。”

    瓷音感觉蝶在看他，于是看过去，不解道：“作甚？”

    蝶眨眨眼，“突然觉得你没有那么坏了，这感觉很怪。”

    瓷音没什么反应，蝶又问，“倘若嗣冬妖王真的憎恨一切生灵，为何偏要先屠戮修仙者？”

    瓷音低声道：“应是为了收集皮囊吧。修仙者的皮囊虽不及真正的仙人，但比起凡人鬼魅，定是更好的。天地间无形的妖很多，只要将那些皮囊收集起来，化成颜料，供画皮使用，那些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苟活在人间了。”

    蝶皱了皱眉头，不打算再进行这种令人沉郁的话题。

    “没找到和尚怎么办？此趟岂不是徒劳无功？”

    瓷音闻言，看向蝶，蝶回头，面对他深入寒潭的目光，依然浅淡嫣然。

    “就算真的寻到了和尚，你真的会吃掉他们的天灵吗。”

    蝶转过头，看向越来越亮的天边，“如果没有选择，没有时间，我会。”

    瓷音走到蝶身后，猛地拉过蝶的臂，蝶的臂被他紧紧攥着，很疼，蝶不由自主地回过身来，不解地看向瓷音。

    瓷音深深地凝视着蝶的脸，蝶自己不知，她这样天真无畏却又无可奈何痛不堪言之时，看起来有多么的弱不禁风，苍白可怜。

    “那刚好。蝴蝶妖灵现在与你无法契合，如果想活下去，一是让我，每隔半月，与你肌肤相亲，替你安抚妖灵。二是，尽快寻到舍利子，利用舍利子增强自己的妖骨妖力。你选吧。”

    蝶看着瓷音，少顷，微微躲开了目光，侧过了脸。

    瓷音沉静地凝视着蝶，不等到她的答案，不罢休。

    良久后，蝶转回目光，轻轻开口，“那只蝴蝶妖，叫什么名字，她，为何愿意牺牲自己。曾经在地府，有人唤我仙女姐姐，是不是，我曾经有过一个名字，叫月泱。”

    瓷音没有回答，缓缓放开了蝶。

    蝶看着瓷音，温柔的目光中，闪烁着倔强。

    瓷音转过身，踏上清御，飞到空中，冷风不断袭来，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天边很是明亮，他这样看着，就觉得畅快。

    瓷音低下头，对蝶道：“不告诉我你的选择，不要来问我问题。”

    蝶脑海中出现了那穿着鹅黄色衣裙的温雅女子，不知何故，她此刻最想知道的，竟是宁绾绾与瓷音到底有过何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