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

    薛曲睡眼惺忪地扒着自己房间门的上门框，不解地看着在井边弯着腰不知在跟谁话的蝶。

    蝶听到度曲喊她，回身去看薛曲，薛曲这才看到了那四位地使。

    薛曲眉头蹙起，眼神一下子冷冽清明起来，薛曲随拿起弓，以魔气化剑向四位地使射了过去。

    蝶惊讶地瞪大眼睛，连忙展开蝴蝶羽翼裹住了自己和四位地使。薛曲见状，怕他的箭射伤蝶，立刻飞身而起，探出臂，一把攥住了正极速飞向蝶的那支箭。

    薛曲的修为提高了好多，以鬼气化魔修行，看来很有效果。蝶想道。

    四位地使从蝶羽翼的保护下再见天日时，看见的就是紧紧端立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冷目看着他们，中攥着一支箭的薛曲。

    四位地使被吓得自动由横排变成数列，打头的是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婆婆。婆婆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薛曲，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气。

    “你们是谁？”

    蝶自薛曲身后探出头解释道：“他们是大明的地使，来寻，生之，生之”

    “生之灵神。”

    婆婆替蝶了下去。

    “地使？”

    薛曲依然满目怀疑之色。

    “黄毛儿，你是在怀疑我们大地之灵使吗？”

    薛曲冷笑：“我倒是听过有地使之类的传言，但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很多妖怪都自房中出来，在一旁观望了起来。

    犬妖这时刚从房中出来，头发凌乱，神情极其怨怒，气场暴躁地让人不敢靠近。

    猫妖的房间就在她旁边，猫妖用余光冷冷看着明显是在起床气发作的犬妖，很不屑地微微勾起了一边唇角。

    蝶见薛曲与地使婆婆互不相让，有为为难地东张西望了一下，于是就看见了正炸毛怒目盯着他们的犬妖。蝶眼睛一亮，开心地冲她摆：“汪汪，快过来一下，需要你帮个忙”

    蝶的话音一落，所有的妖怪都看向了犬妖。

    众妖窃窃私语：“汪汪哈哈哈哈哈看她平日里那么嚣张，面对创造了妖碌书的半妖，还不是只能乖乖听话就是啊哈哈哈哈哈”

    犬妖的耳朵动了动，她散发出的气场更暴躁了。

    但是犬妖并没有拒绝，出人意料的，她怒气冲冲地迈着大步，迅速走到了地使面前，薛曲被她炸毛的头发尾巴吓了一跳，自觉地避到了旁边去。

    犬妖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样子盯着那个无所畏惧的地使婆婆看，婆婆将头侧向一边，高傲地任她看。

    “应该没有问题，他们身上散发着很浓郁的大地泥土的味道，味道很干净，没有邪气。”

    蝶闻言，开心地眯起眼睛一笑，走到犬妖旁边用自己两只抓起了她的两只，晃了晃，“谢谢你了，汪汪。”

    蝶上的温度慢慢驱散了她的暴躁，犬妖虽然依然一脸冷酷，但是眼神明显柔软了很多。

    “不要叫我汪汪。”

    蝶闻言有些调皮地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傻乎乎的憨气，犬妖脸上红了红，转过头去，嘟囔了一句：“看来你以后得总找我帮忙了，我就让你给我取个名字好了。”

    蝶还在微微晃动的双一停，然后用力一晃，犬妖差点被她拉到了怀里。

    犬妖看着近在咫尺的蝶的脸，脸红的让人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

    “太好了！我一定会想个好名字的！谢谢你！”

    犬妖眨眨眼，半天没法出话来。

    薛曲走过来，冷冷地站在一旁，用目光警告犬妖，犬妖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立刻甩开了蝶的，哼地走掉了。

    蝶有些诧异，还要去追犬妖，薛曲拉住了她的，脸色不好看地道：“蝶儿，妖与人不同。”

    蝶点点头：“当然不同了。”

    薛曲叹气：“不光是族类的不同，而是，妖的爱恨没有人类那么多的规则，即使你们都是女子，她也会爱上你的。她会一直缠着你，到时甩都甩不掉。”

    薛曲刚完，天天缠着蝶的那些妖怪们醒了，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一下子跳进了蝶的怀里，蝶下意思的张开怀抱接住它们。

    蝶笑着对薛曲道：“我想你将他们的感情弄错了。我喜欢这种纠缠。”

    犬妖并没有走远，他听到了蝶和薛曲的对话。等犬妖走回房间时，猫妖注意到她的耳根是红的。

    猫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吧，只有被驯化了的妖，才有名字。”

    犬妖的脚下一停。

    犬妖冷目看向猫妖，猫妖正侧着身，目光凛冽地盯着她。

    “这里是人界，要与人族共存，总不能还像在只有同族的情况下过活吧。她总唤我，自然还是有个名字好些。”

    “哼。”

    猫妖嘲讽地勾起一边唇角。

    “何必搪塞于我。你我皆是妖，我难道会不知道名字的意义吗？你允她给你个名字，就代表了，你同意由她来驯化你。怎么？这才没多久，就被人类的热度诱惑了吗？”

    犬妖也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很怀念只有同族时的生活。”

    猫妖挑了挑眉。

    “因为那样，你我完全不必交谈。”

    犬妖完后，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猫妖神情冰冷。

    “请随我们去吧，生之灵神。”

    蝶无奈地笑了笑：“请唤我蝶吧，什么神，太拗口。”

    薛曲不解：“他们要找的生之灵神，是你？”

    蝶点点头，也是一脸困惑。

    白日渐醒，天色慢慢亮起来，微灿的云幕如纱，长短不一地铺满天际。清凉的湿润芬芳似乎是随之苏醒，自各个角落升起，蝶深深吸了一口清芬的空气，瞬间就陶醉化入这好闻地晨光之中。

    鱼工双插袖地自湖水中央之下悠悠然走上来，刚走上岸，就看到了焰歌。鱼工连忙往旁边一躲，疾步向蝶走去。焰歌立即抬步跟上。

    四位地使看见焰歌皆是一惊。

    地使婆婆：“是你？赤妖！”

    焰歌一脸迷茫。

    蝶不解：“您认得她？”

    婆婆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停顿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她曾多次放火烧毁大地，死在她上的地使至少有千位。我当然认得她。”

    蝶微蹙眉头望向焰歌，焰歌依然是一脸茫然。

    大明某一座边缘城内。

    两个散修居士路过这里，感受到了这里有瘴气，于是警觉地探查了起来。

    这里的气候很严峻，生存条件艰苦，看起来，倒似没有被回春虚相侵蚀也没有被天灾影响。

    现在是白日天光之下，但街上却几乎没有人。

    二位散修居士循着瘴气来源，找到了一座神庙。

    那神庙不大，很简陋，二人看着自神庙内散发而出的浓郁瘴气，皆十分惊诧。

    “是妖吗？”

    “应该不是。瘴气源自浊魂，浊魂吸朽烂生力而持。妖再残忍，也不过是妖魂邪气聚凝，除非是”

    “除非什么？”

    “除非其自行堕落，不再向上修行。”

    “妖就是妖，本质就是堕落邪种。”

    “非也。妖灵源自天地最纯粹的生命，它们拥有最无限的修行空间。可成仙，亦可成神。只是偏偏无法成人。妖的此种灵质，让那些非妖修成的神仙嫉妒忌讳，而神仙远比妖族强大，因为神仙是不会被驯化的。我一直怀疑，远古时代的妖统王朝，就是因此消失的。”

    “你的意思是，是神仙联消灭了妖统王朝？”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啊？你都到如此地步了，怎么突然不敢了？”

    “我只是怀疑，渺如斯，只配得上怀疑。是你在探究。”

    “我？”

    二位散修居士，一个脑后扎着一个巧的发髻，一个披散着半长不短的头发戴着斗笠。

    探究的那位是戴着斗笠的那位。

    辫子：“走吧。”

    帽子：“要进去？”

    辫子：“嗯。”

    帽子：“”

    辫子：“怕了？如此浓郁的瘴气，里面定然是什么厉害的怪物，若是能制服，此地的百姓定会付给我们很高的酬金。”

    帽子眼睛一亮，立刻提刀而入。

    辫子眯起眼睛遮住眼中精光，随即抿着唇瓣，也笑眯眯地跟着进去了。

    不知几个时辰过去，那二人依然没有出来。

    夜色降临，明月挂天。

    月光徐徐铺满大地，待一丝月光笼罩在那神庙之上时，倏地，那一丝月光发出耀目光华，变作大片白芒，将神庙笼罩。

    接着，那些月光化作流烟，缓缓流入神庙。

    夜空之上，明月随即消失，夜晚顿时变得漆黑无比。

    与之相反的，是那神庙之中，月光正慢慢照亮每一个角落。

    待月光流向神庙之中的神像时，月光停驻。

    神像是一个笑眼弯弯的宛如俊俏书生的男子，月光如水，夜色静谧。

    在这样美丽的静谧中，那双笑眼慢慢地弯地更深，越来越深，直到完全失了笑意，只剩诡异和狰狞。就像是大明太后挂着供奉的那副凶佛的眼神。

    铺在地上的月光，倏然间，晃动了起来，就像是被风吹佛着一般，然而并没有起风。

    笼罩着神像的月光随即也晃动了起来，那晃动就像是颤抖。

    神像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孩童。男孩坐在左边肩膀，女孩坐在右边肩膀。

    他们面无表情地齐齐开口道：“请现身吧，月仙大士。”

    孩童清脆天真无情无绪的声音响起，像是湖水中落入了石头，神庙中的月光剧烈地颤抖起来。

    所有的月光慢慢流向神殿中央，月光再次化作流烟，流烟如水流动，慢慢地汇聚成了人形。

    在如水般荡漾的明月光华中央，一个女子的身型缓缓显现，就像是一汪湖水中，有一个吸收着湖水化形的精灵慢慢成形。

    先能看到女子身体的线条，然后是女子流泻的长发，接着是女子慢慢抬起的面容，再来是女子的双臂与双出现，然后是双腿双脚清晰地显形，最后，所有的月光化作她的长裙，明月光华渐渐散去，还留在地上的，只余一个趴着慢慢起身的女子。

    “长风神，我已经找到你了，你还不出来见我？”

    无极门，白日。

    白玉人坐在房中窗前看书，窗外有一个男子正飞来飞去，看起来就像是挂在窗沿上被风吹来吹去的娃娃。

    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到他的脚下有着时隐时现的雪帐载着他，随他的心意，左摇右摆，上去下来。

    “道士，你真的找到了与风神同缘者吗？”

    白玉人没抬头，轻声道：“与神同缘之意，是与神拥相同灵质，与风一样，可自由来去的，还有光。”

    “难道还有光神？”

    白玉人翻过一页，“不必非是神才可以，拥相同灵质即可。”

    “你找的到底是谁？”

    “天地四界，能与长风神匹敌的，唯仙界极乐界可得。但极乐界之上，舍利子散落到他界各地，极乐界排除。”

    “那就只剩仙界了。”

    “没错。”

    “难道，你找来的，是月仙？”

    白玉人看完了中书籍的最后一页，将书轻轻合上。

    白玉人没有回答。

    “天庭仙女，孤芳自赏定是无人能敌，但，与长风对阵，她”

    白玉人猛地推开了窗，看向仿若焦躁地在踱步的嗣冬妖王。

    白玉人与长冬对视，“无须赢，月仙可化身为光，同样的灵质，由光来寻风，不管他是藏匿于风，还是化为风，都会无所遁形。”

    长冬嘴角含笑，口中吐出的话却冰冷至极：“若是不成，我定会屠了无极门。”

    白玉人无甚表情，他看了看清朗的晴空，和远处已经变身雪山的青山如幕，天灾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这里。他们到底，还是处在这俗世之中。

    “你为何一定要杀了长风神？嗣冬妖只在天灾中能存活，有长风神在，天灾可不绝，你们，就永不会消亡。即使要永远带着对长风神的仇恨，也比化作虚无要来得心甘吧。回春虽然暂时给予了妖自由，但回春是不会成功的，你应该早已知晓这点。天灾若结束，即使回春仍存，你们也不过是会与回春一起化作虚相，活在虚假的春日之中。逃离了天灾，却陷入了虚相，你一样没有自由。”

    长冬的那双笑眼，此时是如常人类眼睛的模样。他依然在空中摇来摆去，似乎是在思考白玉人的话，又似乎是在发呆。

    “天灾劫若解，没有了天灾劫的束缚，或许，我们能找到，真的容身之处。”

    白玉人微微蹙眉，有些惘然。

    长冬低头看了看里的风神碌，淡淡地笑了起来。那双笑眼，真实地弯了起来，竟然可爱得很。

    白玉人见此，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