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求亲
一段故事,长也不长的,放到脑中那么一回想,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
洛平甫看着旁边的仆人,一个男人总没有理由连一个长期待在后宅的女人都拦不住的道理。
仆人在他的并不咄咄相逼的目光下嗫嚅道:“相爷,那个……”
洛平甫想了一下,似乎了然了,摆了摆手,对着许仪如道:“把那块令牌拿出来吧。”
许仪如自然还是放不下自己当年的情郎的,这么多年间还是藕断丝连,要断不断的,他着实没往心里去,只是如今想来那块令牌应该给了他们不少方便。
那块令牌和出府令牌是差不多的东西,不算得多稀奇,当年府中刚施行令牌出行的,他就把各种令牌都给了她一份,后来她被逐出洛家,她带走不带走什么他也没有过问。
恐怕那套令牌就是当时被她收了起来,而那套令牌中也包括了能进入他书房的那块令牌。
许仪如的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虽然你当年看上去把什么事情都放手给我,实际上还是不相信我不是?”
洛平甫道:“你大概不知道,凡是我一次看过的东西,皆是过目不忘,我现在都能知道随着那套令牌给你的所有东西。”
“虚伪,”许仪如看着他,道:“我若说我要用这块令牌来交换他的性命呢?”
她现在说的是他,不是指的高家,而是单指高仲平一人、
洛平甫摇头道:“仪如,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区区一件死物而已,他如何会有多放在心上?他要是放在心上了,那当年就不会给她了。
许仪如冷笑道:“你当真不知道那套令牌能有多少用处?”
洛平甫看着这个女人,他当真用这十几年的生活把她和外界隔离了开来,她虽然偷偷摸摸地也有联系,却最终不能避免地变得迟钝而无知。
洛平甫轻声开口,目光里带着近乎怜惜的怜悯,道:“洛府开门广收天下门客,岂会在乎几扇门的开关与否?我无东西不可见人。”
就算有不能见人的东西,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能放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就是没有钥匙令牌,丞相府里的探子什么的能少?拿这个来威胁他,实在是太……没有威胁力。
洛平甫笑道:“若是夫人拿着我的令牌,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也无不可,反正,左右也不过就是那些事情,我当年见得一次,如今自然更能见得。”
他已然很久不曾叫过她“夫人”了,这一声夫人无疑不是表达亲昵而是讽刺,而他后面的话在她听来更是无比的刺耳,什么是鸡鸣狗盗?不过就是她当年和情郎的那点事情,发生就发生了,那又怎么样,她用了这么多年赎罪,还不够吗?
洛平甫以前说话还不会这般的,如今说话依旧不带脏字,却是有些难听了。
许仪如却觉着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些高兴了,因为他虽然笑着说这些话,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显的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她就高兴:“你不就还不是放下当年的事情吗?杀了他,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
洛平甫的脸色平静,道:“仪如,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许仪如毫不犹豫:“虚伪的人。”
洛平甫仿佛没听见似的,目光带点远远的感觉,道:“我自小被我五叔教养着,有一回一件我心爱的东西被人拿去了,我去告诉五叔,五叔却告诉我,要么自己去抢回来,要么忍气吞声吧。”
“可是我既不想抢,因为那样很难看,也不想忍气吞声,所以我只是把他所有看上的我的东西都给了他,直到他觉得无趣且性子日益张狂了,就去抢别人的东西玩,那一天大长公主的儿子来家中,被他抢了一件御赐的玉佩,还摔碎了,于是他就被大长公主处死了。”
许仪如听得悚然而惊:“你这样做……”
不能说他完全导致了那个人的死,因为那也是那个人自己干出来的事情,但却无疑有他不断放纵的原因在。
洛平甫闲闲地抚了自己的衣袖:“后来五叔知道了,虽然觉得我或许有些城府,但还算可恕,只是略略提点我几句。”
这也是正常反应,最大的错处不能算在他头上,又不是他拿着那人的手,非要去抢御赐的玉佩,又非要摔了?
认真说起来,也不能说是因为他对那人的放纵导致了那人的下场,毕竟,被人欺负了忍气吞声了还要替人家承担错处了不成?这也太扯了。
洛平甫转过头,看向许仪如的目光温柔儒雅,一瞬间仿佛那个刚刚和她成亲的少年:“可是仪如啊,有一件事五叔和他父母都不知道。”
“那人在玩腻了以后,就把我的东西还给了我,可是我看着我的东西,很生气很生气,比它被那人抢了的时候还要生气,因为他已经弄脏了它,我已经不想要了,甚至在生气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脏。”
许仪如心中一颤,她已经听出洛平甫话中的别有所指了。
“于是我去结交当朝最受宠的大长公主的儿子,说我想看他御赐的玉佩,再派人到那人面前说大长公主的儿子那里得了一件稀奇的玩物,不值钱的,但是有意思,那人还不敢去得罪大长公主,后来我就又把我和大长公主儿子关系极好的消息透露给他,他就想出了事或许可以推到我身上,就真的去抢了。”
“御赐的东西呀,大长公主的儿子自然不敢给,不然他母亲也是要打他的,两人来回争夺着的时候,一块石子不知怎么进到两个人中间了,他滑了一跤,玉佩就碎了。”
许仪如听得心中狠抽,洛平甫深藏的心思可事情表面看见的东西还要残忍毒辣得多了,他设计了那两个人,偏偏要是事后两个人想起来,都不会觉得他在当中起了什么挑拨作用,对峙起来都不一定能发现不对,毕竟他只是说了一句想看看玉佩的话而已。
许仪如已经能想到最后的结局,大长公主儿子弄坏了玉佩,她自然不能让儿子背负这个罪名,于是会推到那个人头上,那人觉得自己无辜,定然只会为自己叫屈,而不会推到洛平甫身上,最后只能是被不听解释的大长公主果断处死。
洛平甫在旁边看着,一身洁白,全然无辜的样子。
他最终用那人的血,洗刷了他所有觉得的污秽。
何其歹毒,何其无辜。
任何人都触碰不到的真相,无论怎么看都是当事人的自作孽。
许仪如忽然全身颤抖起来,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经历,和那人何其想象,偷情,被休,到最后被迫困在洛府十几年,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谁知道,她的命运有没有另外一只手在操纵她的人生,让她顺理成章,自己都毫无察觉地陷了进去?却连为自己叫屈的资格都没有?
洛平甫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柔,许仪如却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世上最残酷的恶魔。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长长的一段故事,又给她讲了一个短短的故事,于是,她终于听懂了他的故事。
一个完美无瑕的男子,一双洁白干净的手。
外头等待她的嬷嬷,忽然听见自家小姐一声尖叫:“是你,是你!”
这声音太过凄厉而绝望,听见的人都要觉得心惊肉跳,嬷嬷慌忙走进来,只看见小姐从未有过的失态癫狂,头发散乱,脚步虚浮,慌忙扶住了她,对着洛平甫狠狠道:“当年的事情不管如何,小姐都为你生了三女一儿,你怎么能如此对她!你不帮高家就算了,你对小姐做了什么?”
又拍着许仪如的后背道:“小姐,小姐,没事的,你什么都没错……”
她没错!
她没错?
不!她错了!她错得离谱!
当年她嫁给洛平甫,手帕交大哭之下随即和她决裂,许仪如眼泪疯狂地从脸颊上流下,尖叫道:“你怪我嫁了洛平甫!你怪我嫁了洛平甫!你怎么能怪我嫁了洛平甫!我才要怪你啊,你为什么要拉我过去看什么状元探花郎啊!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
嬷嬷显然已经忘了许仪如口中的“你”指的是谁,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一时间只能拍打安慰着她。
洛平甫靠近了许仪如,附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虽然我养了两个女儿,但是我只有两个女儿。”
许仪如错乱的目光让她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可是在渐渐地接收了以后,她因为癫狂而疯狂转动的眼珠慢慢地停滞下来,变成了一种近乎带了死气的惨白,呼吸迟滞,气若游丝。
“啊!”
一声惨叫响彻洛府上空,刺耳无比,听得不高兴的人估计会在心里暗骂一句这是谁在杀猪呢,只有发出这声音的人,才能知道自己心中的无处挣脱挣扎的深刻绝望。
后来大家都知道,那一声惨叫是丞相府的夫人发出来的。因为她疯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洛丞相还是没有休弃了她,他说,她在他家多年,生儿育女,无论怎样糟糠之妻都是不能轻易下堂的,家中也不缺那几口饭和照顾的仆婢。
众人只能深深地感叹于洛丞相无可挑剔的人品风度。
洛夫人能嫁了他,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是深爱,自然能是福,可是不爱,谁知道能变成怎样的祸患呢。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
当年少年手执绣帕,耳边簪花,目光柔和中映出少女低头沉思的姿态,风从角落里吹过,发丝一动间,最终谁成了谁的毒药,彻底疯狂。
洛平甫淡淡地想,仪如,你送了我一场难堪,我送了你半生不自由,到底还是不曾让你亏欠了我。
只是可惜了如今的高仲平不能看见现在的你,不然,他是要后悔当初的眼光和后来的放纵的,如今的你,还有一点值得的呢?你已经,彻底被我毁了呀。
一片霜雪落在他的眼前。
——叫我故事终于讲完的分割线——
那一天,两大武官势力之一的高家终于彻底倒下,高家人的血把深秋微凉干净的风染成了一种血腥温暖的感觉,血腥的是鲜血的味道,微暖的是鲜血的温度。
据说那天行刑台子上的血,积了有三寸厚,打扫的人打扫完了回去发梦了好几天——被吓得,而那鲜血的味道,直到整个冬天结束仿佛都存在着,周围的人家深受其苦。
高夫人也死了,株连九族,她的丈夫被判了死罪,她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不能避免。
可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丈夫都没有给她一个目光,他一直深深地看着一个方向,爱了那么多年,早就消退了当初的激情,可是却成了融入骨髓,不可避免的习惯。
高家倒下,推上台的自然就是王家,王家因为素日和高家交好,但因为最后却不曾为高家说过一句话而颇为人所诟病。
这个时候,起义了的高准才那边却传来了好消息,朝廷的军队势如破竹,打得那所谓的起义军四散奔逃,算是这时节里最好的消息了,终于让有些压抑的帝都气氛转好了一些。
问,带兵的将军是谁?
王怀远。
哦,王家人啊。
不是,听说这次出挑的是一个以前未听过的人,叫上官继,听说用兵极神,他的军队到的地方,那些伪军没有不溃败的,朝廷据说要大加奖赏他,他还推脱呢。
他是哪个世家的?
不是世家,好像就是寒门出身。
啊,寒门出身的也能建立功勋?这个人了不得啊。
可不是嘛,听说年纪还轻,不到而立之年呢。
数日后,庆功宴上,皇帝对着上官继大为夸赞,并不拘一格,越过了年限和资历,直接把他提为了兵部尚书,毕竟这是这许多年来,朝廷对上起义军,第一次的胜利。
这令皇帝觉得颇有些宽慰,只是这点宽慰撞上自己心中盘桓已久的心结的时候,还是带了几丝阴郁,因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些废物般的太医,到现在都不能解决他身体上的问题。
不管是多么如花似玉的美人,都不能唤起他任何的欲|望。
至于凉妃,那个贱女人,口口声声地说着她的无辜,说是洛风华都是在胡说,在他几乎要信了她的时候,一个半夜,他一时兴起批完了奏折,一时兴起想去看她,结果,呵呵,衣衫不整,云鬓散乱,和另外一个男人翻云覆雨。
问她什么都支支吾吾,目光游离地说不出什么来,不知道是沉浸在其中还回味不过来,还是被吓懵了,左右他是不想那个女人第二眼了。
要不是,要不是为了现在后宫没有人,他一定会当场杀了她的。
他直接把凉妃软禁了起来,宫人全部撤换掉,她那个老奴在旁边哀哀的祈求,说自家娘娘如何如何地无辜,他听得心烦意乱,直接让人把她连着那个奸夫一块儿给杖毙了。
这种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他自然是乐意的。
后来,高家竟然敢把信传到后宫里,朝廷后宫勾结,这历来就是统治者的大忌,无疑是给了他更大的愤怒,简直就是目无皇权!不灭了高家,简直对不起他祖宗传下来的基业!
皇帝在酒宴上把酒言欢,纵使有点不能消受美人恩的哀怨,但是眼前的场景毕竟是令人畅快的,高家除去,高家那试图反叛的势力也被除去,他还找到了可以制衡王家的人,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个皇帝身处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快感,底下的人啊,你们都是蝼蚁!
看看,就是他要破例提拔上官继为兵部尚书,换成平常,高王两家早就跳起来反对了,如今谁敢说什么!
他的权力,没有人可以比肩!
皇帝在上头笑得肆意又开心,底下明白的,却把敬畏的目光投向给了皇帝之下的丞相。
丞相的言行依旧挑不出错处,可是明白的都知道,皇帝感到他的权力回归不是他权力真正的回归,也不是皇权的加强,只是丞相给他造成的错觉,因为丞相想要除去高家了,所以皇帝就成了那把除去高家的刀。
就连上官继能当上兵部尚书,估计也是有丞相的默许在其中。
君为臣刀,君臣位置颠倒,这天下估计离乱的日子也不远了,只是不知道丞相,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呢,还是自立为王呢?
酒席进行到一半,洛平甫起身,对着皇帝恭恭敬敬道:“臣有一事向请皇上成全。”
皇帝眯着眼睛,和蔼而居高临下地说道:“洛相为朝廷肱骨,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洛平甫笑道:“我想为家中女儿,求一门亲事。”
皇帝登时想起了上次那个美人,美则美矣,不过好像……神经有些不正常?
不过丞相家的女儿,只要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许配给什么皇室贵胄,配谁都不算委屈了那人吧。
反正是白送给他他都不要的。
皇帝笑道:“从来只听男子家去提亲的,怎么洛相倒是给自家女儿提亲来着?”
洛平甫也是笑道:“有君子如玉,自当为吾家女儿考虑。”
“洛卿这话说得实在!”皇帝大笑道:“那不知洛卿想要谁当女婿呢?”
皇帝听来不过一件寻常事,纵然有些出格,底下人却惊疑非常,洛平甫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谁都知道洛相把她看得如珠如玉,至今未嫁,恐怕不是因为想要嫁给皇家而不得,而是都看不上,如今怎么肯出嫁了,谁有那个脸?
洛平甫躬身,道:“新晋兵部尚书郎,上官继。”
一语落下,众人皆惊。
有人想,上官继到底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才华见得有限,如今就得了洛相的青眼,莫非是因为命格什么的?
再有人想,原来默认上官继当兵部尚书,为的是这个啊,兵部尚书配丞相家的女儿,到的不算辱没了。
皇帝拍掌道:“极好,极好!既然洛相提亲了,那朕亲自为洛三小姐和尚书郎下旨作媒!”
皇帝想把上官继培养成第二个高家,可以跟王家相制衡的两股势力,但是却又担心上官继出身寒微,在朝中根基浅薄,到底比不过,如今有了丞相府这座靠山,想要上官继的脚跟站住,那就容易得多了。
至于文武相结亲,可能带来危险,他一瞬间也考虑好了,那就是一方面提拔上官继,一方面限制,让上官继只能靠着皇权才能生存下来,到时候就不必过分担心了,毕竟在这个看重世家的世道,没有高贵的出身打底,一切都是虚妄。
今日洛平甫如果换一个人,比如如今只有五六品官的庄子卿,他都不会答应,因为庄子卿的官职可以变,但是身份摆在那儿不会变,但是如今也算是三品大员的上官继,他就可答应,因为官职升了,出身没有。
上官继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活在了梦中,那种特别特别好的梦中,他每天醒来,都生怕自己还是那个小破屋子里,而锅中的黄粱还没有煮熟。
他被叫去剿灭起义军的时候,他觉得到了自己的出头之日了,答应得相当爽快,答应的时候壮志豪情,可是回去再自己一合计,就觉得有些后怕,他的武功虽然得了晴宛的指点,但是不过平平而已,万一到了少了什么胳膊腿,丢了性命呢?
就是前世的上官继也再没有这么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了,今生的他刚开始还能为了别人的侮辱而愤起杀人,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却在考虑自身的安危。
这其实不能怪他,前世的上官继杀了人,不得已外逃,后来起义了,退一步也是万丈深渊,根本没有退路。
可是今生的上官继不同,他有高官厚禄,纵然偶尔在为自己能力不够发愁,但更多时候还在享受别人的恭维,沉浸在酒色妇人之间,怕死的心思自然多了。
他有些犹豫,想去问晴宛,可是晴宛那一夜过后,根本就不出现了,后来终于听说了他要去剿灭叛军的消息,给了他一张纸条,打开来,上面就俩字:安好。
上官继拿着这纸条,就像拿着算命先生给的判词一样,一样的仿佛能决定生死,但是同样的模棱两可,他不知道她是希望他安好,还是说她一定能保证他的安好。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答应了下来,他已经离不得富贵了,他要是不去,性命保住富贵也没了,他按照自己想要的意思理解了一下晴宛的纸条,咬着牙,终于还是去了。
再然后,他发现那些叛军实在是溃不成军,不成气候,在别人尚有些吃力的时候,他带领的部队已经把对面打得节节败退了。
原来辰国这么多废物,都说世家公子哥儿,包括如今的军队里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如今可是信了,成竹在胸,运筹帷幄,他觉得自己就是如此了。
不用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很快地就解决了那些叛军,不到一个月,简直像一个神话一样。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就在今天,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洛丞相当众想要他给他当女婿。
天下降馅饼,几乎像个陷阱了。
他花了一秒钟想了一下晴宛,最终还是觉得比起洛平甫女儿的身份,她除非是个公主,不然都比不上吧。
隐约地,他还有个想法,要是晴宛就是洛平甫的女儿呢?
随即觉得有些不可能,晴宛对她自己的手没有特别的在乎,但是他在那些秦楼楚馆中认得的弹琴的女子,对于自己的手可都是看重的很的。
洛家三小姐顶出名的,可就是她的琴艺了。
洛平甫却笑道:“不是臣的三女,而是臣的二女儿。”
皇帝甚为诧异:“洛丞相有两个女儿?”
洛平甫笑道:“是,臣的二女儿,名叫洛琬。”
听见这个名字,上官继赫然站了起来。
皇帝更加诧异地看着上官继:“上官爱卿如何作此反应?”
上官继勉强按捺住震惊道:“回陛下的话,臣好像认识这个姑娘。”
皇帝挑眉道:“哦?”
上官继道:“臣曾经和一个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她自称宛儿,不知道是不是洛丞相家的千金。”
洛平甫也诧异道:“还有这等事情?”随即道:“请皇上允许臣的女儿上前来相见。”
皇帝点头道:“若是这样可就有意思了;来,把洛家小姐请上来。”
淡蓝色的云锦缎子,上面的花纹针脚细密,纹样端庄,裙摆姗姗摇曳,因为天气寒冷,她穿了一件轻软的缠枝袄子,头上插了两三支金钗,细润如脂,粉光若腻,虽然打扮得似乎显得有些老成了,但还是能看出是个美人。
她一直低着头,态度恭敬端庄,走到前面来,对着皇帝行礼道:“臣女洛琬,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抬起头。”
上官继从她一出现就震惊得不能言语,不需要抬头,他就已经认出了这个女子。
毕竟,他们曾经同床共枕。
女子抬头,露出晴宛的脸来。
晴宛看着上官继,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同样表现出了诧异和惊喜。
皇帝看着上官继的反应,当下也知道肯定两人肯定认识了,一拍桌子道:“如此看来,当真是良缘天定了。”
“来人,拟旨,赐婚。”
从洛平甫说要给自家的女儿求亲开始,到晴宛的出现和上官继的反应,坐在众人中间的庄子卿都微笑着不言不语,直到一声通报传来:“西延使节求见。”
庄子卿想了一下,笑容有些淡了下去。
西延使节,好像在辰国待了太长的时间了。
所以,斐休如果这次前来……瞥见那角深紫色,庄子卿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旁边的人奇怪地问他道:“庄公子何故皱眉不语?”
即使他已经入仕,但是旁边的人看见他,似乎总想下意识地叫他公子。
庄子卿从容地舒展开眉头,端起酒杯,重新微笑道:“这酒……似乎有些苦。”
旁边人:“……”
别以为他没看见,他之前根本没喝酒好吗?
——叫我分割线——
高准才对着副将问道:“如今的景况如何?”
副将合计了一下,道:“先前一路上零零碎碎招了有四五百人的模样,经过朝廷的这次剿灭,大约损失了有一千五百多。”
听见这个数字,众人都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个数字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比他们预计的少了很多很多。
一人叹气道:“将军之才,果然非我们所能预料。”
其他人深以为然地点头,齐声夸赞他多么有才,英明神武。
高准才只能苦笑一声,万般无奈之下,他还是走了纸条上的那条路:利用西延的势力。
不知道写纸条的人是如何能操纵辰国,又连接西延,但是他只知道他把信写给西延之后,西延那边爽快地答复了他,答应会帮助他度过。
理由呢?
辰国不好我们就好了。
狼子野心,与虎谋皮。
他什么都知道,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按照西延那边的指示下达下去,果然,他保全了自身,但是甚至不敢告诉这些认为他极有才能的将领,因为这种事情,保不准他们会反对。
他们或许能跟着他反叛,推翻皇帝,但是未必会选择联合外人。
这在很多人眼里,无疑和叛国无异。
背后的翻云覆雨手啊,他已经入了她设计的坑,什么时候来个干脆的吧,也免了他这样的胆战心惊。
前路未定又已定,他隐约看得见自己的前途,可是又贪恋性命,妄想可能,所以,这条陌生的路,不管如何,他还是得接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