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枭坐在正中央的长餐桌边，朝她示意过来。

    楚欢颜走过去，又环视一圈周围：“要不要这么夸张。吃个饭而已。”

    顾靳枭示意侍应生下去，起身走到她身后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俯下长身，凑到她耳珠边：“这里比较清静。”

    她感觉他温热的薄唇有意无意蹭了自己耳肉一下，皮肤就像沾染了一串火星，顺流滚到了后背：“你明天不会要去日本出差吗，还搞得这么隆重。回檀香苑那边吃就好了。”

    这小女人难道不知道吗？就是因为马上要出国好几天。离开之前的时间才特别珍贵。

    “这是标配。没什么隆重不隆重。”他返回到自己椅子上。

    楚欢颜撇嘴，知道您有钱行了吧。

    服务生陆续端上菜款，浓汤、主食、甜点、水果等。

    一顿饭快吃完，门口传来窸窣。

    两人被动静吸引，望过去。

    餐厅经理忙走过来抱歉：“不好意思，一点儿小事情，正在处理，影响顾先生用餐了。”

    “怎么回事。”

    “没什么。有客人不知道您包了场，想要进来，我们工作人员正在跟她说。”

    顾靳枭轻蹙了一下眉，正这时，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大，还隐约有女人不满的声音飘到这边：

    “你们这什么态度？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顾客的吗？”

    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儿耳熟？楚欢颜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不敢确认。

    顾靳枭显然也听出来了。

    经理生怕顾靳枭生气，忙说：“对不起，二爷，我过去看看。”

    顾靳枭却喊住：“让他们进来。”

    经理一愣，不敢违背，立刻过去了。

    不一会儿，带着两个年轻女孩进来了。

    其中一个女孩看清楚里面用餐的人，一讶：“靳枭哥哥——”

    楚欢颜眼睛一眨，果然是苏柔，就说怎么这把声音这么耳熟。

    “原来两位认识么？”经理吁口气。

    顾靳枭对着苏柔微微一颔首。

    “我不知道包场的人是靳枭哥哥。我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最喜欢吃这家店的东西，现在回来了，朋友请我过来吃饭，没想到餐厅说有人包场不让进去，我们才争了两句，真是不好意思了。”苏柔脸上有些小尴尬。

    “既然都来了，就坐吧。”顾靳枭打了个手势，让经理去给苏柔和她的好友安排了个靠窗的位置。

    苏柔神色有些感动，却看一眼楚欢颜，柔声说：“……不好吧。靳枭哥哥和楚小姐既然包了场，肯定不想被人打扰。我们还是走吧。”

    “没事。”

    苏柔见顾靳枭这么说，也没有再客气，点点头，甜声说：“那谢谢靳枭哥哥了。”

    顾靳枭见两人过去落座了，又对经理示意两人的这顿饭记在他的账上。

    目光重新回来，才发现对面的楚欢颜正一边玩弄着叉子，一边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靳枭哥哥，我吃饱了，你呢？”

    顾靳枭目色一凝，气笑：“搞什么鬼？”

    “没什么啊。就是听人家叫你叫得好甜好亲热，试试。”

    顾靳枭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一擦，深眸一挑：“吃醋了？”

    “别不要脸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苏柔和顾靳枭正面单独见面，不知为什么，感觉顾靳枭和苏柔的关系有些……特殊。

    并不是因为苏柔的姐姐曾经是顾靳枭的未婚妻。

    可具体怎么特殊，又说不上来。

    只觉得顾靳枭对待苏柔似乎也有点儿和别的女人不同，态度好多了，被人打扰了用餐非但不发脾气，还准许她进来用餐。

    不过，苏纤因为顾家成了这个样子，顾苏两家关系又这么好，顾靳枭对苏柔好点儿，也无可厚非吧。

    顾靳枭并不知道对面小女人的心思，只眯了眯眼：“再甜也比不上你叫老公甜。”

    “谁要叫你老公？”她将餐盘推开，拿起饮料吸了口，扭了一下头，却避不开他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目光大网。

    …

    窗边的桌子上，苏柔目光不时飘到不远处的顾靳枭和楚欢颜身上，偶尔能看见两人之间暗中流转的打情骂俏。

    “柔柔，顾二爷对你真的很好啊。要不是我今天亲眼看见，真的想不到他是大家传言的商圈冷面罗刹。”坐在对面的闺蜜余思敏搅动着果汁，一脸艳羡。

    苏柔收回目光，婉婉一笑：“从小靳枭哥哥就对我很照顾。那时，他和姐姐订了婚，我们两家虽然住得远，也不是经常见面，但他只要和家人来我们苏家，就会给我带礼物。后来因为姐姐出事，我们全家移民了，但偶尔我爸妈和顾家联系关于姐姐的事，靳枭哥哥还是问起我。”

    “真的？听起来顾二爷对你很关注啊。难道……”余思敏惊喜地眯了眯眸子，低声揣测：“……顾二爷不喜欢你姐姐，喜欢的是你？”

    “胡说什么啊，他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是我未来姐夫。”苏柔嗔怪了一下，脸上却并没责怪，反而添了红晕，又笑意凝固，叹息：“可惜，现在也不是我未来姐夫了，而且，身边也……有别人了。”

    余思敏看一眼顾靳枭那边，声音压得更低：“那个就是顾二爷的新宠？瞒得可够紧啊，我一直住在京城，都没听说过顾家二爷结婚的这桩劲爆八卦。这女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嘛，一般般而已。”

    苏柔知道余思敏这话是安慰自己。

    再怎么不特别，再怎么一般般，顾靳枭还是青眼于楚欢颜，这已经是说明那女孩的过人之处。

    “说句难听的话，柔柔，现在你姐姐成了这个样子，和顾靳枭恐怕没可能了，就算顾二爷再娶，也应该选择你。干嘛选了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都没听过京城有什么楚家，估计也就是一般的小家庭。”

    “瞎说什么呢。”苏柔嗔道，却并没阻止闺蜜继续说下去。

    “本来就是嘛。顾二爷本来就是你们苏家的女婿，现在你姐姐没法和他在一起了，怎么着，也该轮到你这个妹妹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何况你说顾二爷本来就对你很关注，说不定也很喜欢你。——不，不是说不定，是一定！他刚才对你的态度，真的很温柔。”余思敏满脸八卦的样子。

    苏柔哭笑不得：“你当靳枭哥哥是什么，还能轮着来啊。”

    “话糙理不糙。”余思敏嘻嘻一笑。

    正好这时服务生上了菜，苏柔再没说什么，与好友一起慢慢吃起来，又笑着说：“自从我出国，我们两就没见面了，今天一定要好好聚聚，一醉方休。”

    余思敏被她说的也激动：“行。”

    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生拿了两瓶红酒上来，给自己和苏柔斟上。

    ……

    天色不早，顾靳枭和楚欢颜准备离开，刚站起身，只听靠窗边的座位响起哗啦一声巨响。

    “柔柔，你没事吧？”余思敏想要扶苏柔，却扶不稳。

    苏柔面庞通红，走路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去，星眸迷离，摇手：“不用了。我行的。”

    “你这样子怎么行啊？小心摔死了。”余思敏似乎有点儿急了，强行将苏柔拽住，一眼正瞥见顾靳枭也准备离开，忙走过来：“顾二爷，不好意思，都怪我，一时兴奋，点了酒，没想到柔柔不胜酒力，才几口就醉了，我也喝得有点多，没力气扶她，我怕出事儿，您看，能不能帮忙抚她一把，送她回苏家？”

    正说着，没抓紧，苏柔一个踉跄，朝顾靳枭的怀里迎面摔去。

    正这时，一个身影已经闪到了男人面前，一手将苏柔的胳膊一抓，扶稳了，同时，与顾靳枭也隔开了距离。

    “苏小姐小心点。”楚欢颜顺手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将苏柔弄到上面坐着。

    余思敏见苏柔没撞进顾二爷怀里，反倒被楚欢颜摁了下去，脸色微微一变。

    正这时，一个顾氏保镖已匆匆走了进来，站定在楚欢颜面前：“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麻烦你送苏小姐回家。”楚欢颜吩咐道，又朝余思敏莞尔一笑：“放心，苏小姐一定会安全到家的。这位小姐要是没事，可以先回去。”

    余思敏感觉一口气堵在了喉咙管，眼看着顾家的保镖将苏柔搀出去，只能嗯一声，先行离开了。

    人去楼空，顾靳枭才看一眼楚欢颜，戏谑：“叫保镖叫得挺快啊。”

    楚欢颜眨了下睫毛：“二爷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其实是想送苏小姐回家的？没关系，人还在外头呢，应该还没走，您现在赶出去还来得及——”

    他对这丫头喜欢故意气自己的行动就是又爱又狠，此刻牙齿也痒了一痒，近前两步手一滑，挽住她腰背，不着力地将她挤拥入怀。

    楚欢颜一个噤声，感觉得到他身上提升的温度：“干什么啊大庭广众的——”

    她越是想推开他，他越是揽得她越紧，冷声：“喜欢说，就让你说个够本。”

    语带威胁，又透出说不出的不知如何去疼的无奈。

    明天他就要出差了，好几天不在国内，这丫头不珍惜和他共度的时光，还在激他的心气，说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行了。我不说了。”她见好就收，不再撩了。*

    顾家的保镖车在苏家的住宅区门口停下来。

    苏柔经过一路的歇息，似乎已经缓过劲儿了，松开安全带，温声对保镖道了一声谢，下了车。

    “苏小姐，要不要我送您进去或者先让你家人出来接你？”保镖不大放心，苏家的别墅在小区里面，还要走一截路才能进去。

    “不用了。我好多了，辛苦你了。也麻烦你转告一声二爷和少奶奶，就说我安全到家了。”苏柔和缓道。

    保镖见她确实清醒了不少，也就点头：“苏小姐客气了。”

    苏柔目送着顾家保镖开车离开，眸子里的温婉笑意一寸寸褪散，良久，长叹了口气，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今早就得知顾靳枭今晚包下了这家餐厅全场，会与楚欢颜共进晚餐。

    正好要和好友聚会，她主动提出在这家来吃饭。

    还有刚才喝酒的意思，也是她主动提出来。

    没料到……还是被人挡住了。

    眼神黯然许久，才勉强提起精神，朝小区大门走去。

    刚走了几步，却听见后面有几声脚步。

    起先没在意，后来她发觉自己走的快，那脚步也快，自己停住，脚步声就消失了，终于明白不对劲儿，悄悄拿出电话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人跟踪自己，让家人出来接自己，然后有了底气，故意朝小区门卫岗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忽的脚一崴，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身后的脚步声果然也一止。

    她低下头透过空隙，看见一双鞋子露出花坛边，好像是一双女人鞋子，马上转身冲过去，将那女人拉了出来：“你是谁？你为什么跟踪我？”

    被拉出来的是个中年妇人，大约不到五十的样子，脸上有些慌乱：“我……我——”

    苏柔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皱了皱眉，更是笃定不是好人，立刻朝保安那边喊起来：“来人！快报警叫警察来！”

    妇人这才一惊，忙拉住苏柔：“不要报警，我不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干嘛鬼鬼祟祟跟踪我？”

    正在拉扯间，沈暮云带着家里的女佣已经出来了，看见女儿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拉拉扯扯，再看清楚那女人，一惊：

    “徐慧？”

    徐慧一眼看见沈暮云，呆了一呆，许久，才吭哧地吐出：“……暮、暮云……”

    苏柔见妈居然和这个女人认识，一讶，忙走过去：“妈，这人是谁啊？”

    沈暮云脸上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一时不知如何介绍徐慧，一会儿，才拍拍女儿的手：“柔柔，没事，是个误会，这是徐慧阿姨，不是坏人，是熟人，徐阿姨的母亲，也在你外公家做过帮工。”

    原来是妈娘家佣人的女儿。可这人鬼鬼祟祟的在苏家门口干什么？苏柔不经意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先进屋坐吧。”沈暮云又望向徐慧。

    徐慧忙说：“不用了。我……我就是听说你们回国了，正好路过这边，才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吓着你家柔柔了。真是对不起。”

    沈暮云见她不想进屋，也没勉强：“柔柔，你和韩妈先进去。我和你徐慧阿姨说说话。”

    苏柔也没多说什么，乖巧地点点头，与韩妈一步三回头地先进小区了。

    徐慧盯着苏柔的背影，眼神一直没挪开，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看向沈暮云，感慨：“你家柔柔长大了……”

    沈暮云眸子浮出满满的幸福，点点头：“嗯。徐慧，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都二十年了吧。”

    徐慧一怔，自嘲：“是啊，都二十来年了，不过你还是这么光鲜亮丽，一点看不出年龄，我却已经是半个老太婆了。”

    沈暮云端详着面前的徐慧，确实是苍老了不少，明明比自己还年轻两岁，看着却比自己还要年长，看穿着打扮，经济状况似乎也不大好，心中莫名生起几分怜惜，毕竟自己和眼前的人……是血脉相连的，终究，脱口而出：

    “妹妹，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徐慧听见沈暮云喊自己妹妹，身子仿似被火花烫了一下：“你快别这么喊我。万一被人听见，影响了沈老先生的一辈子清誉。”

    沈暮云总算压下情绪，转移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回国的？”

    “前几天听说的。听说你家小纤找着了，也算是菩萨保佑。怎么，身体还好吧？”

    “还没苏醒。不过，我相信那孩子一定没事。”

    徐慧点点头，又顿了顿：“其实，我小女儿和小纤也有些渊源。”

    沈暮云一诧：“你小女儿？是和柔柔在一家医院生的老三吗？是谁？”

    “楚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