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涿涿这个样子，白琅又气又笑，心道有这么夸张吗？

    他想起了夜痕的那番话，难不成真是将赵涿涿逼得太紧了？

    “坐吧。”白琅柔和道。

    “师尊尊您真的不恼徒儿么？”赵涿涿紧张兮兮问。

    白琅直接将赵涿涿拉到椅子前，示意她坐下，待赵涿涿坐定，他不疾不徐：“为师是不是管你管得太严了？”

    “唔唔。”赵涿涿暴风式摇头，“没有呢，师尊尊对涿涿非常好，比人家家里那个老头还要好。”

    白琅佯装严肃道：“实话。”

    “人家的字字属实呀。”赵涿涿微微昂起脸蛋。

    白琅狐疑道：“当真？”

    只见赵涿涿眸色一闪，很显然是藏有心事。

    白琅又气笑，有时候，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这妮子到底想些什么。

    都女人心，海底针。

    赵涿涿是他的徒弟，可是比起鹿幼薇，她的心思要更难猜。

    当然，鹿幼薇也有难猜的时候，只不过相对来较少。

    白琅其实并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要不然，也不会至今为止还是老光棍一个，主要还是不懂女人的心思，比和那些政客勾心斗角还要难。

    他敛了敛神，若有所思地，在心里面组织好了语言，“涿涿啊，为师当时候不许你创立教派，其实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你是我的徒弟，和幼薇一样，都是为了承我衣钵。

    我收你们为徒，传你们武功，但你们也知道为师这人，本身就是个不守俗规的人，也因此，时常将你们的无涯子师爷，给气得半死。

    比如当年为师执意下山闯荡，就曾与你的无涯子师爷吵了不下百次，偷偷下山也不下百次，每次都是给你师爷拿着法棍，一顿老棍伺候，碾回宗门里。”

    赵涿涿忍俊不禁“噗嗤”轻笑，倏又收敛笑意，正襟危坐。

    白琅见状，暗想是聊开了，他找赵涿涿过来，并非是要训话，更不是摆师父的威严和架子，倒希望心平气和地聊一聊，解开彼此之间的心结。

    “涿涿，为师这些过往的糗事，是想你明白一件事”

    “师尊尊请，徒儿洗耳恭听。”

    “正因为为师不懂得如何育徒，若你们天资不够，为师有自信逆天而行，替你们洗髓伐经，界山宗的传承，为师两世为人的传承，放眼神州和外天地，也是顶好的。

    可是你也知道，为师心里面一直都有个弥留不散的阴影，那就是你们的师兄。

    你师兄和为师会变成水火不容，其实为师也有过失。

    为师从来没有站在你师兄的立场上去思考，也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点倒和你家那位老父亲很像，为师想要的，是自己理想中的徒弟。

    为人端正，不辱没师门之风，替为师弘扬界山宗。

    你无涯子师爷对我的希冀，我辜负了。

    所以收了徒弟，希望自己的徒弟，能替自己完成未了之事。

    到底，还是为师太过自私了。”

    到这，白琅发自内心喟然一叹，过了几秒，又：

    “为师并没有指定幼薇为下一任，这点，你大概是误会了。想让幼薇留在你的身旁好好看，好好学，也是希望你们两互通有无。

    你看待大局，局部的眼界，正是幼薇她欠缺的；而幼薇沉得下心来，苦研武道已有了极大的成长，却是你的不足之处。

    待这些事彻底了结了，为师的确想真正隐世。上辈子为师有一些遗憾，两世为人后曾想过换一种方式而活。

    可是人在江湖，真的是身不由己呐

    到头来还是忙忙碌碌了这么久，也让你们的楚前辈陪着我，操碎了心。

    看看你的大师爷，和鲁道子师爷，他们这次没有随为师同行，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想将这一切交付与为师。

    他们每日下下棋，聊聊往昔之事，隐于山林里，不闻山外事，自得其乐。

    而为师准备将神州，和这外天地交托于你和幼薇，也是有这个想法。

    神州不可一日无主，这些年来我们所经历的大灾大难，充分明了，必须得有一位至高的存在，以镇住整个格局。

    祸乱或许不可杜绝，但可以尽力去避免。

    为师处处干涉你的决定，是为师的不对，但为师是真的担心，倘若不看紧你，你那脑子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就如你大师兄周乾那样。

    你可知道为师收你们的时候，同时也收了司马鞭鞭，可为什么为师从不管他？”

    “师尊尊收他的时候不是随之举吗？”赵涿涿反问。

    白琅失笑：“收你们为徒也是随之举，就当时候的情况来，的确是这样。”

    “师尊尊你这话太过分了。”赵涿涿微微撅起嘴。

    “为师就实话告诉你吧，司马鞭鞭这人过于圆滑了，在他身上，我甚至看到了周乾的一点影子。这就是当初为师一时脑抽，收了他为徒的缘由。

    可是为师收了他以后，他因很怕为师，虽然至今为止，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如此害怕我，不过他现在活成了”

    白琅顿了顿。

    “活成了他以为我希望的样子，以前的他吊儿郎当，是巨鹿城里面公认的头等祸害，仗着与巨鹿公有点关系，平日在城中就是个横行无忌的主。

    然而遇到为师后，他为了保命，生怕为师厌恶他，动动指头就将他灭了，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巨鹿里面的大良人。

    一改往日的种种恶习，尽忠职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城安卫，哪怕是现在，在周朝里面，他一言一行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你的大师兄，当年在为师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极尽地压制自己的本性，伪装成我想要的样子，是个足以带出门，在各派各宗掌门面前炫耀的模范徒弟。

    不过为师才没有盯着他一会，他心底里的**就蓬勃而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估计他是巴不得我快点死，我还活着的时候，他一直活在面具之下，我将天一阁交托给他，但我的兄弟们对他来，也是一个极大的障碍。

    在司马鞭鞭身上，我当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我死了，他指不定又变回原来那个纨绔子弟。”

    “也有可能是真的大彻大悟，所以才从良了呢？”赵涿涿道。

    白琅失笑，微微摇头，“这就不好了，当然为师更希望他是真的变成了良人，而不是只为了活命，从而阳奉阴违。”

    “师尊尊您不应该为了大师兄的事情，还一直这样伤神的。每个人都不同，我们都不是大师兄。古语有，白眼狼是养不熟的。大师兄是本性本来就极坏，为了变强，才无时无刻刻意讨好师尊尊您，从你身上学大本领”

    “你们当时候缠住我不放，不也是为了学到大本领吗？”白琅笑问。

    赵涿涿气恼状，“那怎么同呢！就算动差不多，可是本质还是有区别，人家看见师尊尊那么厉害，当然是不肯错失大造化了。

    但涿涿本性可不坏，虽然涿涿的确从就叛逆，家人越是想要管我，想要为我铺设一条人生的路，可涿涿偏要走岔道，还要走得精彩，叫他们无话可。

    那也是家人实在管得太宽了，要是涿涿不反抗，若没有遇到师尊尊您，过不了两年，家里人就连夫家都给涿涿安排好了。

    他们希望涿涿乘着大红轿子，嫁进了权势家族里面，为赵家傍上不得了的势力，所以涿涿才羡慕平子呀，她家里人就不会管那么多。

    大宝叔叔还被平子管，平子身为捕头，不希望家里人再沾染犯法的事情，大宝叔叔果断就金盆洗了，还和家族里面的人分家，多有魄力呀。

    而涿涿虽然从就衣食无忧，过着养尊处优的的好日子，可是涿涿一直都不开心，是遇到师父后才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白琅目光柔和地望着赵涿涿，道：“可是为师也处处管着你。还记得当时候一向道教又出没时，为师甚至担心你和那些疯子有过多接触，便严令你不许与他们见面。”

    赵涿涿轻笑道：“人家记得呢，那时候师尊尊你的表情可吓人了，涿涿还以为随时都会被师尊尊您扫地出门。

    还有涿涿刚遇见师尊尊您的时候，涿涿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一位大魔王，因为大魔王好酷炫，他们从来不屑世俗规矩，实力绝顶的强悍，视规矩如无物。

    结果师尊尊您听到后，立马就变脸了，那时候也很吓人，涿涿虽然当时候眼界不高，但可以清晰感应到师尊尊您身上，有杀气，浓浓的杀气。”

    白琅闻言，记忆一下子被勾回了那一幕。

    那个时候，夜痕在他的身体里面，他的情绪极不稳定。

    幸亏他把持得住，要不然，分分钟就血洗了整座巨鹿城。

    不过赵涿涿到这件事，他顿时想明白问题的关键在哪了。

    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赵涿涿会走入歧途？

    却从来不担心鹿幼薇行差打错？

    白琅微微怔神，道：“就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不仅聪明，而且还会质疑世俗规矩的存在意义，甚至有想过自己定规矩，比如创立教派，集结同好。

    所以为师担心你终有一天，会步上你大师兄的后尘，而为师最不希望发生的，就是由我来清理门户。

    这种事有周乾一例就行了。”

    赵涿涿偏歪脑袋，“人家也知道问题在哪了。”

    “怎么？”

    “因为人家给师尊尊的第一印象，就是很不让人省心的对么？平子却不同，她身为捕头，城里面发生妖灾，她自知实力不济，遇到师尊尊您之后，找到了变强的办法。

    虽然她和人家都是为了变强，才接近师尊尊您，但平子三观可正经了，变强以后是为了匡扶正义，所以师尊尊从来不操心。

    涿涿想要变强，又想创立不受世俗之规约束的教派，而且心中没有大义，所以师尊尊您才会操心人家的事情。

    而涿涿被您压制了，却从不抱怨，反而很乖巧，很听话。

    师尊尊又担心人家会不会好像周乾那样，只是阳奉阴违。

    哪天师尊尊没有能力管我了，然后我就来一次大爆发，继而酿就了悲剧？”

    白琅愣住，旋又点点头。

    赵涿涿浅然一笑，“涿涿肯听师尊尊的话，那是因为涿涿打心底里敬重师尊尊您，没有其它的原因。

    而师尊尊对涿涿做的事感到不满，并且阻止涿涿继续下去，涿涿的确也有不满，但选择了遵从，却不是畏惧师尊尊您哦！”

    白琅疑惑，“那是为了什么？”

    赵涿涿抬起右，揪住白琅的衣袖，眸中熠熠生辉，“是因为涿涿不希望师尊尊您难过，涿涿自己的事情是，师尊尊的事情为大。

    涿涿的确心里面没有什么宏愿，这一点比不上平子，就算变强了，也没有想过要去为民除害，这就是涿涿的性格。

    但是。

    涿涿只是希望可以这样一直在师尊尊的身旁，只要师尊尊不赶人家走，那涿涿就一直厚着脸皮也要留在您的身旁。

    涿涿在您面前乖巧，那是应该的，并不是表面功夫啦，师尊尊真不要多想了。人家以前成天和平子争大弟子的位置，其实还不是想争在师尊尊您心里面的地位。

    之前酸溜溜地和平子，她才是师尊尊您指定的接班人，其实就是有情绪啦，因为师尊尊特别相信平子，反而总怀疑人家会变坏。

    这么一想，人家就觉得被不公平对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