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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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烟铧将院子里里外外施了好几层结界, 殷旬坐在石凳上看她, “你要走了?”

    “是, 北境战后一直拖着没有回去述职。卫黎给我下了通牒,两天之内必须赶回去。”鸣烟铧抬头看了看天, 觉得上面也该巩固一下。

    “辛苦你守着我一个月了。”殷旬把茶盏搁在桌上,“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殷旬拨了拨茶杯盖上的柄,忽然开口,“烟铧,这次回去后,就不要常来找我了。”

    “为何?”鸣烟铧处理好上空的结界后落到殷旬旁边,不解道。

    “凭秦易文之智,他应该在魔军撤退时就猜测到了几分。至于卫黎, 他大抵是因为信任你,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殷旬抬头看向烟铧,眸中神色闪动, “天条有规定, 与我往来太密, 终归对你不好。”

    鸣烟铧沉默。殷旬见她如此, 心中暗叹一声,直接点明了要害,“帝君换任在即, 天界也是暗流涌动,卫黎可谓是站在风口浪尖上。如果有人拿你做文章,按照辉光多疑的性子, 不会放过卫黎的。”

    这正是鸣烟铧所担忧的,她可以不在乎天界条规、不在乎流言蜚语,却不能不在意卫黎。

    “那你……”

    “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可不会白白浪费你这个劳力的。”殷旬笑道,“毕竟你可是我细细谋划了五千年才得来的宝贝呀。”

    鸣烟铧去拉他的手,将殷旬的右手摊开,伸出食指在上面写字。笔画完成后,一个金色的烟字浮现而出,光芒浅浅闪过后又隐匿在了掌心,和之前的手一般无二。

    “你要找我的话,对着它喊我名字就行。”鸣烟铧道,“虽然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关于治疗你身体的药,我也会尽力找,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烟铧。”殷旬垂眸,勾起一抹黯淡的浅笑,“我真嫉妒卫黎。”

    “嗯?”

    他却不做解释,拉起女子之前写字的那只手握在掌心,“你要对我好,一直都对我好。”

    鸣烟铧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依言点头,“我自然不会害你。”

    “不,”殷旬摩挲着女子带着薄茧的指尖,将自己的五指顺着她的指缝插。进去,黏黏糊糊地交缠在一起,“要和我要好,比对别人还要好。”

    就算殷旬这么,可鸣烟铧对朋友的态度其实基本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样算最要好。

    “他们都有好多朋友,可是烟铧,”殷旬抬头看她,一汪碧色的眸中点点希冀,“我只有你。”

    鸣烟铧便明白了,孤家寡人的帝王做久了,殷旬是在羡慕别人可以抱团玩。她郑重地点头,“你放心,等卫黎那边没事了,我就搬来魔界同你长住。”

    从在魔宫和别的孩子厮杀,长大了手底下都是一群任性跋扈的属下,自己的魔力又时有时无,殷旬这辈子真是太可怜了,连浇花都能让他满足开心,自己以后一定要多跟他一起玩。

    接下来的时间,鸣烟铧站在殷旬身后,看他给普通的花草浇水、给不普通的花草浇灵液,又拿着把剪子修剪了个把时辰。

    依鸣烟铧的角度来看,剪完和剪之前没有任何差别,还是那么个树样。

    “烟铧觉得这样修好不好?”

    “好。”

    “哪里好?”

    “妙不可言。”鸣烟铧一脸深沉,高深莫测。

    是什么把一个对着帝君都直言不讳的战神逼成了这样,还要从两人刚刚住一起时起。

    那日风和日丽,是殷旬眼中和植物们见面的好日子。当然如果是暴雨狂风,那更是他和植物们不得不见面的日子。

    久卧床榻的殷旬难得下床,立刻要去见见他的花草们。鸣烟铧照例跟在他身后,以防脆弱的魔君忽然晕倒。

    “烟铧,你看着这罗生兰如何?”

    “好看。”蓝的。

    “那这朵蜜金呢?”

    “好看。”黄的。

    “恤叶呢?”

    “好看。”红的。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殷旬,他点了点两朵品种一样的花,问:“烟花觉得哪朵更好看?”

    鸣烟铧看了半天,得出了结论,“一样。”

    不知道这句话是戳了殷旬哪根神经,他脸上笑意一僵。一瞬间,鸣烟铧近乎感受到了杀气,那双碧色的凤眼是实实在在划过愤怒的。

    “神君这么,就过分了。”不叫烟铧,变回神君了。

    “道在屎溺,即使是最低贱的事物中,也蕴含着道、有着自己的乾坤。更别提这啼血娟是我守了足足五百年才开得两朵。神君这么,就是在抹去它们这五百年的努力汗血。”

    ……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看起来是公平,其实是最大的不公。

    就拿此次北境的战事做比,如果卫黎神君对手下所有的将士都褒奖相同,那么立了战功的将士会心有不平,而没有立功却受奖的将士则会窃喜。日久天长,有功者不立功,无功者骄傲自满,天界很快就会乱成一团腐败崩溃。”

    ……

    “如今这花还未开灵智,若是她们开了灵智,听到神君这么,又将如何?努力吸收阳光雨露的那朵,会多么伤心难过啊。神君,为人处世,还当谨言慎行,您是不是?”

    ……

    随后殷旬拉着鸣烟铧蹲在那两朵花前,如数家珍了一整天,直到日落鸣烟铧给那两朵花道了歉,他才神色缓和了些。

    见到鸣烟铧知错能改,殷旬很欣慰,鸣烟铧很吸取教训。一时间,竟然领悟了卫黎和秦易文的话技巧,极力避开了在植物上和殷旬的冲突。

    “好。”

    “比以前好多了。”

    “天下难得一见。”

    “各有姿态,殷旬喜欢哪朵?”

    “嗯,确实这朵更好。”

    最有效的还是这句,“烟铧觉得妙在哪里?”——“妙不可言。”

    鸣烟铧的鉴赏能力实在一般。就连她喜欢的动物,她也没什么区别的一概都喜欢,分不出个好坏。非要的话,颜色越鲜艳越好。

    也正是这样,殷旬心里明白,她嘴上着会和自己要好,但其实在鸣烟铧心里,自己和凌悦玥那头没有脑子的龙,也就一个地位罢了。

    唯一在鸣烟铧心里不同的,只有卫黎。

    “不是哥哥,但也不是弟弟。”问到自己对卫黎什么感觉的时候,鸣烟铧这么回答,“但也不是朋友。卫黎……就是卫黎。”

    对她来,还是块石头时就一直陪在自己旁边的卫黎,是特殊的。

    鸣烟铧从来没把卫黎归到亲人、朋友或者是别的哪一类关系上去,卫黎就是卫黎,自然而然,就该是那个样子。

    “烟铧喜欢他么?”殷旬手里扯着片叶子,从尖端开始,一点一点无意识地撕碎。

    鸣烟铧毫不犹豫道,“喜欢。”

    “我是指,男女之情的喜欢。”

    听到男女之情四个字后,鸣烟铧皱了皱眉,她脑子里想起卫黎的样子,又想到从前见过的仙侣们的双修图……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

    “不喜欢。”她怕是会把卫黎从床上过肩摔到地上。

    “那卫黎神君呢?”殷旬拍了拍手指上的叶片碎屑,“这么多年了,他似乎也没有成家。”

    “卫黎不喜欢这些。”鸣烟铧摇头,“最重要的是,师父喜静,很讨厌陌生人。如果卫黎带人回来,他也会不高兴的。”

    鸣烟铧看着被风吹得四处滚落的碎屑,瞌下了眼眸,“更何况这些年卫黎少有空闲,不床笫之欢,就连床他都好久没上过了。”

    殷旬笑道,“那我可真是自惭形秽了。”

    “你也不容易。”鸣烟铧感叹道,“过了今天,你要自己多加心。魔界天界都实在是太平得太久了。” 是时候要有变动了。

    “烟铧也是。”殷旬取了酒杯倒酒,推到她面前,“下次再见,不知岁月几何,多加保重。”

    “嗯。”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殷旬推开窗户,院中再无那抹清冷的气息,只有外面石桌上摆着的一撞酒壶、二顶杯,一夜过去,酒香未散。

    作者有话要:谢谢披着狼皮的喵星人的地雷!!!

    发现我有四千瓶营养液了诶,虽然不清楚营养液到底是做什么的,但这不妨碍我们今天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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