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妈和护工们一起帮着叶妈清洗干净，穿上了她们早就重新归整好的寿衣，到了外头的罩衣时，大舅妈喊来了叶念国。

    “你们兄妹只有你在，来吧，帮着你妈穿好衣裳，送她最后一程。”

    叶念国麻木地听从着她的指挥，整个人觉得都处于一种玄奥的状态中，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伤心，只是整个人是木着的。

    丧礼他经历过很多次了，老人的也是一样，他曾经送走了自己的父母，这辈子也送走了叶父，送走了叶老二，如今又送走了叶妈，每一次他都不伤心，只是觉得木木的。

    叶念国这副样子让大舅妈很是担心，

    “你是老大，你得振作起来，很多事情还得你来做决定呢。”

    叶念国沉默地点点头，不大一阵子，村里帮忙的人已经上门了，本家人是没办法挑大梁的，所以另外委派了他姓的人为总管，统筹这个事情。

    邱觉得自己当仁不让，村里的情况他最熟悉，也想尽一份儿心的。

    可惜的是，他太年轻了，老人们觉得他压不住阵脚，选了另外一个人，不过具体的事情还是有着邱来主持的。

    邱倒也不挑，点头答应下来了。

    叶家的子女们是傍晚时候到的，整个叶家一片素白，叶老三早就撑不住地让人搀扶进来的。

    跪在叶妈的灵前，几十岁的汉子了，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老三，别哭了，正事儿要紧，你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多看着点儿你大哥。”

    族里的几个老成之人看他哭的没完没了的了，急忙地给拉了起来，妇女们可以留在这儿哭会儿，可是叶老三，叶俊他们几个却是不行。

    叶晖还没有回来，所以孝孙的位置只能由着叶俊来顶替了。

    “大哥，大哥，妈没了！”

    叶老三听着这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带着哭腔，极其可怜地看着叶念国。

    “嗯，我知道的，想哭就哭吧……”

    刚刚给叶老三劝住的众人也是无语地看着叶老三趴在他大哥的肩膀上，又哭上了。

    这一次叶老三的哭声并没有多么地歇斯底里，可听着却更让人伤心。

    “哭好了就别哭了，去帮忙吧。”

    叶老三哭的直嗝儿，叶念国递给他一瓶水，道。

    从头到尾他都很冷静的样子，似乎一点儿也不伤心。

    叶老三怔怔地半天之后，看着四处都是大哥忙碌的影子，扔下了那瓶水，也跑去帮忙了。

    叶妈的葬礼是十里八乡都津津乐道的，毕竟那个排场，简直比八十大寿的场面还要宏大了，人家这一辈子，那是没白活！

    这是大家对于叶妈最后的评价了。

    第二天下午，十多个时飞回来的叶晖跪在了奶奶的灵堂前，他一直不承认这是真的，虽然晓得家里人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人，可不真的到了灵堂前，真的是没有真实感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叶妹，她之前太忙，直接地累倒了，昨天还在医院输液呢。

    身体太脆弱，原本医生不建议她回来这一趟的，毕竟是出嫁女，回不回去的也没什么大问题。

    可惜的是，叶妹坚持要回来，不然别是家里人没办法接受，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的。

    叶妹在灵堂前哭了几声，又晕过去了。

    现场一片的兵荒马乱的，大家都叶家的孩子孝顺，叶念国觉得甚是荒唐……

    这就更像是一场表演一样，只是不知道叶妈高兴不高兴了。

    停灵七天，这是为了迁就叶老二的棺木。

    叶妈想要落叶归根，也不想让儿子流落在外，叶念国自然是要帮着她达成这个心愿的。虽然再折腾死人一回是不地道的，可是没谁反对，回来了，葬在了叶妈的脚底下，对于叶老二来，也是好事儿。

    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叶念国走路都晃，感觉自己是飘着的。为了不让人担心，他硬撑着，让家里的护工给自己来两支葡萄糖，不管怎么样，绝对要撑到事儿了了才行。

    见天儿地流水席，村里的老少们从早上十点开始就吃席，吃到晚上的七八点，真的是让人感慨一下叶家人的大方了。

    七天的功夫过去了，这一路上听着丧乐，可是大家更关注的是其他的，

    “本家大姑奶奶加钱二百，本家二姑奶奶加钱二百……”

    有心人算了一下，这一路上，桃红和叶妹两人撒出去的钱不下万了，可真是有钱呀！当然，这也是为了表孝心，不能单纯地拿有钱没钱的来衡量。

    可是想想别人家的姑娘，二三十撒一路就很夸张了，可是叶家的这两闺女呢，一路上稳定地就是二百，抬棺木的，吹唢呐的这些人可是美了。这样豪爽的客户，一辈子只怕只能遇这么一回了，这是唯一可惜的地方。

    远远地坠在人群后头的桃红的亲爹后妈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儿的，这桃红成了人叶家的姑奶奶了，他们以后死了，她也能像现在这样豪爽么？虽然这个钱是落不到自己人手里的，可是心里总觉得别扭的。

    二里多的地儿，往日里觉得挺远的，可是今天几乎是眨眼就到……

    叶妈的棺木埋了进去，大家都回去了。

    留下了叶念国哥儿俩。

    其他人有些不放心，可也没辙。

    叶念国开始给交代叶妈安排的后事。

    “衣裳这些的是挑好的让两个舅妈和几个阿姨分了，别人只怕也瞧不上她的东西，咱们留着也浪费了，还是给人穿了用了才踏实，至于老人家留下的首饰，给孙女儿们，房子留给孙子们……”

    “大哥……你没事儿吧？你要好好儿的，我害怕！”

    叶老三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些东西上面，对于他来，叶妈的那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活着的人更重要。

    叶妈已经没了，大哥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了。

    如果大哥有个什么不好，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疯了。

    “我没事儿，咱们都要好好儿的，妈在天上看着呢！”

    叶念国用双手重新地将坟地整理了一遍，这也许是个仪式，是对自己，对叶妈的一个交代吧。

    做完这些之后，叶念国觉得自己浑身都轻松了很多，眼前发黑，然后一头栽到，再也没有爬起来。

    叶老三这下子是真的要疯了，叶念国虽然瘦，可骨架子在那儿摆着呢，所以他一个人没辙，好在外头有他的人，听到老板的喊叫声，急忙地跑了过来。

    “没事儿的，只是体力透支的厉害，身体陷入自我保护罢了，好好儿休息一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以后营养跟上没问题的。”

    随身跟来的医生把了脉，对着叶老三道。

    “如果您还不放心，我给扎几针就能醒过来的，不过我建议还是让叶先生好好儿休息一下，身体的自我修复效果更好一些。”

    叶老三听完之后点点头，他当然也知道大哥这一阵子的情况，可惜的是，他只顾着自己伤心去了，根本就没有将那些事情都承担过来，所以惹得大哥变成了这样。

    最后哥儿俩还在吹着冷风的坟头上絮叨了一个多时，大哥能抗的过去才怪呢。

    当天夜里，叶念国高烧不退，如果不是有医生在身边，叶家不少人就得疯了。

    “高烧是好事儿，别担心，物理降温即可，别着急吃药，等他自己醒过来了再看情况。”

    之前觉得自己是摆设的医生这会儿很满意了，毕竟没个病人怎么显示自己的水平呢，亲自地指挥着人给叶念国物理降温，然后看着这儿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转身出去了。

    话多了，口也干的，他去泡杯茶润润嗓子。

    叶家即便是待客的茶叶也比他平时舍不得喝的好茶叶还要强呢，现在借着机会多喝几杯好了，省的这以后就遇不上这么好的茶叶了。

    至于要给叶念国输液退烧的西医也不是没有，可惜啊，人家这次没有采用他们的方针就对了。

    叶念国果然如同老中医所言，第二天早上就退烧醒过来了。

    “我没事儿，让我起来去洗个澡吧。”

    看着吴曼青红肿的双眼，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

    “嗯，你去吧，我去给你收拾衣服。”

    家里乱哄哄的，很快地大家就晓得了叶念国醒过来的事情了，叶老三才先还在前头待客呢，这会儿也顾不上族里的老人们了，直奔叶念国的卧室来了。

    “你大哥去洗澡了，等会儿就过来了。”

    吴曼青对着叶老三当然也是有怨气的，冷淡了许多。

    老人是大家的老人，怎么到头来就只成了丈夫的老人了，现在看着熬干了的丈夫，想想只顾着挣钱的老三，吴曼青不迁怒才怪呢。

    好在叶老三不会跟大嫂计较，晓得大哥去洗漱了，他就去了外头等着了。

    叶念国觉得自己是真虚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脚底发软，差点儿就又栽下去了。

    “老三呢？我刚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叶念国看着吴曼青臭着一张脸，也不在意，问了一句。

    “呶，在外头呢，我只是心疼你，又不会给叶老三吃了，你可别袒护你兄弟！”

    吴曼青没好气儿地道。

    “好了好了，我没事儿，你也别担心，现在不都没事儿了。”

    叶念国看着倒真是好多了。

    中医最后还是给扎了几针，开了方子，是给叶念国调理了一下。

    叶老三当即地就让人去抓药了。

    他们这里的药材没有京城的好，那就去京城抓药，然后送过来好了。花费高不怕，现在要紧的是大哥没事儿。

    因为他的这个态度，吴曼青对着叶老三才没有那么冷淡了。

    “都是一家人，你嫂子急了，你也别跟她较真儿……”

    叶念国解释了几句，叶老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午，叶老二的灵柩下葬，叶晓母女，叶俊母子俩都在现场，各方都算是有了个交代，这场丧事也算是彻底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