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 总经理办公室。

    陆俭明坐在办公桌后，熨烫平整的宽角领衬衫配麻灰色西装马甲, 头发抓得整齐有型，安眠一整晚后, 此刻是真正的神采奕奕, 眼神漫不经心一扫, 流露出逼人气势。

    褚歆领许鹿进来, 悄悄看陆俭明一眼就头皮发麻, 心头压力陡增，人引到后，她赶紧开门出去。

    许鹿站他对面, 微微偏开头，也不敢看他, 她没看出陆俭明眼神可怕，她只觉得这眼神勾人, 勾的她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四处乱撞。

    陆俭明靠着椅背，手肘搭在扶手上，手指搭成塔尖, 看着眼前人心虚地低头，洞若观火地道：“吧。”

    许鹿今天一出现在总裁办, 就被褚歆往办公室带，原因她心里有数，只是心存侥幸：“什么啊……”

    陆俭明不动声色地挑眉：“不知道什么？”

    不等她开口，他道：“那就先, 昨天没来上班，去哪儿了吧。”

    许鹿心中一跳。

    她不像陆俭明那么金贵，能凑合，火车上睡得香，泡面吃得饱，从火车站回家洗漱一番，就火急火燎地赶往KCS。

    山城之行没有抓到梁文谦的出轨证据，赵倩倩的案子结案但注定拿不到尾款，许鹿的骨干称号不保，她得回公司向郭胜意检讨。

    赵倩倩这事任谁都束手无策，几千块的尾款郭胜意感叹两句也就作罢，关键是梁文谦出轨这事该怎么办。

    郭胜意愁眉不展：“TS总经理真知道你什么身份了？”

    许鹿：“至少肯定知道我不是正经实习生，我查梁文谦这事儿他十有八九是猜不到的，但TS估计待不下去了。”

    一切又要回到原点。

    该怎么跟薛幼清交代……许鹿：“我会约她见一面，跟她再争取一段时间，真要是离开TS，只能回归我们的传统手段了。”

    传统手段，不是没试过，又得花好些钱。

    郭胜意心疼，一颗抠门穷心向钱生，为了少花钱，硬生生想出一招。

    许鹿不愿意尝试，但郭胜意扣绩效的威胁犹在耳边，她犹豫着对陆俭明：“我昨天上班去了。”

    肯老实招，还算乖巧，陆俭明顺着她问：“上什么班？不是北大硕士在读吗？”

    许鹿硬着头皮道：“不是硕士，是本科，我已经毕业了。”

    他目光灼灼，许鹿顶不住压力，垂着的睫毛轻颤，抿抿唇道：“来话长……我在一家人事公司上班，老板是个黄世仁，我在他手底下卖命，比杨白劳还辛酸，干最苦的活，拿最少的工资。”

    陆俭明眉目微动。

    她抬眼看看他，咳一声，接着：“听我们家跟你们家有点关系，我就撺掇我妈，让她介绍我来这里实习，我跟原公司请了病假，希望能在TS实习期间好好表现，有机会脱离苦海……”

    “等等。”陆俭明突然断。

    许鹿不明所以，前面的话，他看起来明明就是信了。

    “你希望在TS实习期间好好表现？”陆俭明都被她气笑了，“你倒是看，来TS这些天里，你哪天有好好表现？”

    许鹿：“……”

    她就知道，郭胜意这一昏招根本不管用！漏洞太多了！

    死到临头还要做无力抵抗，陆俭明是真的服，他敛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编的这故事，哪部分是真的？”

    许鹿肩膀彻底塌下来，认命道：“第一句，‘我在一家人事公司上班’。”

    陆俭明：“所以，学历？”

    “编的。”许鹿嗫嚅，“我没上过北大。”

    “专业也是假的？”

    “新闻与传播专业是真的，我是传媒大学毕业的。”

    “学传播的怎么做起人事？”陆俭明怕了她，不放过半点不对劲。

    许鹿：“这个就来话长……”

    为避免她再编个故事，陆俭明：“那就长话短。”

    许鹿只好略去自己浪浪荡荡不求上进的部分，：“我们专业很要求对事件的挖掘分析能力，跟人事调查工作，还是有些共同性的。”

    陆俭明正好借着这话往正题上问：“你们公司，到底是做人事服务的，还是偷鸡摸狗搞私人调查的？”

    “当然主要是做人事服务的。”提及这个，许鹿必须给自家公司正名，“哪怕现阶段会有那么一些些调查案件，但也都是合法合规的，我们可是一家有伟大愿景的公司，手上干净着呢，不能把我们跟那些连固定办公地址都没有的作坊比较。”

    企业认同感还挺强，看这样，她那老板哪是黄世仁，估计是观世音，陆俭明不以为意，他开始问关键：“既然人事服务做的好好的，来TS干什么？”

    前面的问题她都老实答了，这个是真不行：“我不能。”

    KCS对每一位客户的委托都保密，尤其结案前，这是职业素养，也是担心走路风声后，被调查人觉察，草惊蛇。

    哪怕陆俭明在山城帮她许多，许鹿也无可奉告，更何况她还不清楚陆俭明跟梁文谦的私人关系到底怎么样。

    陆俭明“呵”一声，拿话嘲她：“敢情是带着任务来的。”

    许鹿低着头不应声。

    她不，难道真以为他猜不到？陆俭明手指轻叩桌面，轻飘飘地揭穿道：“你是来查梁文谦的。”

    这是个肯定句，许鹿刷地抬起头，立刻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

    联想赵倩倩老公出轨的照片，以及她对梁文谦的关注，这个答案一点也不难猜，陆俭明唇角一勾，火上浇油：“是薛幼清委托的你们公司吧。”

    他认识薛幼清，听口气还挺熟，未免他诈她，许鹿强撑着：“这只是你的猜测。”

    这话也没错，陆俭明眉头微挑，作势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是真是假，我问问薛幼清不就知道。”

    “别问。”许鹿瞬间慌了，赶紧往办公桌前凑，扒着桌子放低姿态恳求。

    陆俭明扣着手机跟她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对视。

    许鹿扒着桌面，下巴搁在手背上，再次上演奴颜婢膝：“求求了，不要出去。”

    陆俭明松手，回靠椅背，至此，他已经完全占据制高点。

    对面的人眼巴巴等他一句话。

    陆俭明拿捏人：“去给我倒杯咖啡。”

    许鹿连忙点头，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外走，轻手轻脚地开关门。

    不多时，一杯温度、口味正合适的咖啡被端进来，许鹿捧到桌前。

    陆俭明看着她万念俱灰的乖顺模样，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才堪堪压住。

    杯子放下，陆俭明继续敲：“敢来TS卧底，你胆子挺大。”

    许鹿栽人手上，只能认怂，闷声：“我这就收拾东西走人，只求你不出去。”

    睫毛精彻底蔫儿了，垂头丧气，像个期末考试不及格，还要拿着卷子回家给家长签字的学渣。

    陆俭明逗够她，首先承诺：“我不出去。”

    许鹿抬头，眼里放着光彩，仿佛家长看完成绩，不她。

    他再一句：“实习期最多给你两个月，时间一到，必须走。”

    这就是家长不仅不，还给做好东西吃的待遇了！

    许鹿完全活过来了，眼睛像嵌着星星，闪烁着细碎晶亮的光芒，她冲到办公桌前，难以置信：“真的？！”

    陆俭明压着嘴角，吓唬她：“不想要就算了。”

    “要！”幸福来得太突然，许鹿拄着桌子，重新燃起希望，她看着陆俭明俊朗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神色，心里盈满感激、欣赏，肚子里的话情不自禁地往上涌，她由衷道：“你真帅。”

    陆俭明面上现出明显的愣怔，他长得不错，但敢这么近距离直言直语认真夸他的，从学校毕业后就再没有了。

    许鹿一不心出直球，自己心里也怦怦跳，她直起身，挠了挠脑袋，：“没事儿我就出去了？”

    陆俭明应一声，等她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还有件事。

    “明天晚上去一趟我家。”

    许鹿睁大眼，什么意思，大晚上的、去他家，所以实习两个月的代价是……

    陆俭明见她不解，补充明：“我爷爷回来了，听你在这边实习，想见见你。”

    这也是他暂时留她在TS实习的原因。两边家里认识，好让她来实习，不能赶人就赶人，虽然她是别有目的，但这目的对TS没什么影响，对陆俭明更是无关紧要，哪怕她当初找江菀求机会时实话实，江菀估计也会答应。

    他这一番大喘气，许鹿脑补太多，再加上刚才好一通的连唬带吓，回到工位后，直接瘫在桌上。

    但总算有惊无险，结局比预想好太多，她掏出手机给薛幼清发微信，跟她约时间面谈。

    薛幼清没回复，许鹿趴在桌子上翻聊天列表。

    第一屏里，有KCS前台的姓名。

    前台叫颜思，许鹿想起昨天下班经过前台，她捧着手机跟男朋友聊天时笑容甜蜜的模样，点开跟她的聊天框。

    许鹿问她：我有一个朋友，疑似遇到一点感情问题。

    颜思是个本地土著，主业是收房租，上班纯粹是为了发时间，经常摸鱼，回复得很快：什么问题，来听听。

    许鹿想想：她最近看见一个男的，总是心跳加速，但是不确定是因为受到他的帮助，出于感激之情，还是什么别的……

    颜思看起来就很经验丰富的样子，收集信息般地问：什么样的男的？

    许鹿：帅，有钱，有时候让人觉得很有魅力

    颜思：他是干什么的？

    许鹿：大型上市公司总经理。

    顶部显示输入中，片刻后，颜思发来消息，模仿着郭胜意叫她的名字：鹿啊，老郭派你去TS，应该是让你查什么案子去了吧？你不好好查案，居然喜欢上了人家总经理？

    作者有话要：　　今天更早一点！明天先不更了噢，后天11点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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