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陆俭明离开, 徒留许鹿一个人坐在卡座愣神。
毫不拖泥带水的答案,像支穿透心脏的利剑, 粉碎仅剩的一点幻想。许鹿望着留在桌上的杯子,冰块未融, 像她泛着凉意和苦涩的心。
那她以为的陆俭明对她有好感的那些行为, 又是什么?原来真的只是出于照拂么。
既然对她没有感觉, 又做什么问她周三跟谁在一起。
许鹿回想刚刚他走开时冷峻的眉眼, 和带刺的语气, 像是在生气?周三下午见谁,很重要么?她去了薛幼清的画廊,见了霍连庭……
许鹿猝然抬头, 难道陆俭明知道她跟霍连庭见面,心里介意, 所以生气了?
那他出来的话……会不会也只是气话?
江临和唐绍棠正坐在吧台边喝酒闲聊。
唐绍棠问:“怎么会发烧了?我都不知道,不然也关怀一下兄弟。”
“你怎么不关怀关怀我?”江临, “上周末好一起通宵,他却半夜走人,周六一早回来, 高远他额头滚烫,谁知道去哪儿弄得。”
“连轴转累得吧。”唐绍棠报以同情, 关心道:“那你们合作的这项目怎么样?”
江临:“没出结果呢,不过哥哥出马,不比清姐她前夫强?”
“我他妈要吐这儿了,有本事等陆俭明回来再一遍。”唐绍棠笑骂, 余光扫见许鹿走过来,立刻收起脏字,过于刻意地弯着两只眼睛:“怎么了鹿?”
许鹿张望了一圈没找到人,她问:“陆俭明刚刚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唐绍棠手往边上一指:“去洗手间了。”
许鹿转身要走,江临却叫了她一声:“鹿。”
“前天下午,我跟俭明在阜兴街看见你和霍连庭一起喝咖啡。”
许鹿眼睛微微睁大,果然陆俭明是看见了,所以生气了。
霍连庭伸手碰许鹿头顶的事,江临不方便多嘴提,只笑着:“就是跟你个招呼,免得你俩有什么误会,毕竟TS跟思曼……你知道的。”
“谢谢。”许鹿也冲他笑笑,“我正要找他清楚。”
洗手间在酒吧厅一侧的走廊里,垭口宽敞,进去是个客厅大的男女共用洗手区,两边是厕所。
许鹿连衣裙配帆布鞋,走在大理石地砖上悄无声息的,她转过垭口,想看陆俭明有没有从厕所里出来,探头却瞅见薛幼清在跟陆俭明聊天。
洗手间宽大,薛幼清拽了张擦手纸,边擦边走到陆俭明身边,问他:“你爸最近应该心情不错?”
陆俭明正低着头洗手,回答道:“你爸最近心情应该很糟。”
这是聊TS两位董事的争斗,许鹿见两人都没注意到她,便往后退了一步,挪回垭口外面,等两人聊完。
她拿着手机按亮屏幕,听见薛幼清:“还不是你好手段。”
陆俭明:“我什么都没干。”
“也对。”薛幼清笑了笑,“你不用干,鹿都帮你干了。”
许鹿听得一愣,不知道怎么突然提起了自己,刚划开的屏幕,又很快暗掉。
“她跟我你知道我在查梁文谦出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这事肯定乐见其成。”薛幼清,“傻姑娘还担心你会走漏风声。”
陆俭明想起睫毛精趴在他办公桌上,可怜巴巴求他时的眼神,唇角不自觉往上翘,漫不经心道:“她当时哪知道我跟你爸还有你前夫不对付。”
“不知不觉间就帮你办了事,你不偷着乐?”薛幼清。
有什么可乐的,操心都操不够,最后还不是他跟着一起查的。但他没作声,外人面前,给她留着面子。
薛幼清:“TS处理梁文谦这事,听我爸,你坚持要等拿到出轨证据再,我爸一旦知道他出轨,在董事会上就不会再插手,你们才能把梁文谦彻底钉死。”
一墙之隔外,许鹿茫然地睁大眼,四肢仿佛瞬间脱力,如遭雷击。
原来是这样么?那天在奶茶店,她拿出梁文谦违规的照片,陆俭明接下后,开始带着她一起查证据。她以为那是他对她的好感,其实只是为了把公事处理妥善?
陆俭明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不然呢,就你爸那劲头,一般情况他会放手?”
薛幼清似是笑了一声。
许鹿闭了闭眼,有一瞬间觉得喘不过气来,扶着墙往外面大厅里走。
经过吧台时,江临看见她,问:“看见他了吗?”
许鹿抬头看他一眼,稍微清醒了些,摇摇头:“没有。”
“再等会儿吧。”江临,“你喝点什么?”
调酒师端上刚调好的酒,许鹿没话,端过来仰头喝下一大口,恨不能从未清醒过。
洗手间里,陆俭明抽张纸擦手,薛幼清抱着胳膊倚着盥洗台笑:“装什么啊,这话蒙你爸和我爸行,蒙得了我?哪怕没拿到证据,你要问责梁文谦,服我出面不就行?”
陆俭明懒得再跟她哑谜:“你到底想什么?”
薛幼清想起许鹿连问几遍陆俭明来不来的模样,面上笑笑:“我就是觉得你跟鹿挺默契,她查的案子正中你下怀,你帮得也挺尽心尽力,为了她往后拖项目进度。”
陆俭明面无表情:“所以呢?”
“所以,你俩是不是互相有点意思啊?”薛幼清倾身歪头,“要不要我给你俩牵牵线?”
陆俭明简直被她气笑了:“大姐,你自己都离婚了,还想给别人当红娘呢?”
“我自己没成,不代表你们成不了。”薛幼清语重心长,“不过你跟陆叔叔太像了,好听了叫含蓄内敛,难听了就是爱端着,听姐一句劝,真要是有意思,千万别藏着。”
陆俭明眉头一挑,自顾自地往外走:“用你管。”
厅里的氛围正热闹,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
陆俭明过去吧台边,桌面上挺空,他问:“给我调的酒呢?”
不等江临话,调酒师抬抬下巴往人群里示意:“那美女喝了。”
唐绍琪正拉着人掷骰子拼酒,唐绍棠眼见她接二连三的输,不忍直视,撸起袖子过去帮她喝。
陆俭明一眼看见坐在其中的许鹿,已经换了杯甜酒,正跟唐绍棠碰杯。
江临看着笑:“鹿刚才来找你,拿错酒了,咕嘟一大口咽下去,拦都没拦住,酒量还挺好。”
调过的威士忌浓度也高,陆俭明见她坐在人堆里笑,不知道醉了几分。
冷也冷了,绝情的话也了,陆俭明抬脚过去,分开人群,将酒杯从她手里抽出来,拉着她手往清净地儿走。
酒杯“嗒”一声搁在高台上,声音清脆,许鹿从逐渐上头的醉意朦胧中分出几缕神智,感受到了手被握住的实感。
她往回抽,陆俭明却抓着不放,裹着她的手温热有力。
陆俭明问:“喝了多少?”
许鹿看一眼还剩一半的甜酒,抬头跟陆俭明的视线对上,他面色平静,看她的眼神大概是今晚最耐心温和的一次。
许鹿:“周三我跟霍连庭一起喝了个咖啡。”
她愿意跟他解释,陆俭明心里泛软:“我看见了。”
“嗯。”许鹿,“你放心,关于TS的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往外。”
陆俭明神色一僵,眉心缓缓蹙起:“我是想问这个?”
还能是什么,许鹿扯着嘴角一笑,学着陆俭明刺眼的嘲讽模样,神经熏然麻木,感情压下去,她也有脾气,也有怨言:“你放心,霍连庭不像你,他正派雅量,温和宽容、善于倾听,不该问的他不会问,我们没有聊你。”
陆俭明抿着唇,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盯紧她的轻笑,声音发沉:“刚才你还在跟我表白,你记得么?”
许鹿倒希望自己忘了,可惜她理智尚存,抬眼对上陆俭明一双沉甸甸的眸子,心里苦涩难言,她轻声:“记得,我有点喜欢你……但也只是有点,不至于非你不可。”
抓紧她的那只手,倏然滑落。
许鹿吸吸鼻子,故作镇定,她指着桌上剩下的半杯酒,:“我能喝掉吗?”
陆俭明下颌紧绷,没有话。
许鹿便端起来,一口喝光,放下杯子时,跟陆俭明:“我有点困,先上楼睡了,麻烦帮我跟清姐个招呼。”
会所楼上是房间,许鹿撑着酒意上楼,拿卡刷开房门。
环境很好的套间,她微微笑着穿过客厅,感觉自己果然是醉了,这个时候还能满意地笑起来。
浴室在卧室旁边,她进去,手上力道控制不住,甩门时咣当一声。
震天的声响里,许鹿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放声大哭。
哪里出了错,她不知道,但陈美珍和许志平要离婚,她喜欢上一个人,也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没有太过顺遂的人生,她透支了二十多年,从未经历过坎坷,如今冥冥之中,该她一一清还了。
楼下一群人嗨疯到将近一点,江临和唐绍琪一人馋一个,把陆俭明和唐绍棠往楼上送。
唐绍琪一晚上只管输不管喝酒,她被唐绍棠压弯了腰:“我哥醉也就算了,俭明哥怎么回事呀?”
唐绍棠还没醉死,听见这话大着舌头:“他、他喝不过我!”
陆俭明眼尾飘红,闭着眼冷笑。
出了电梯,江临边摸他的裤兜找房卡,边随口问:“你住哪个房间?”
陆俭明开口满是酒气:“1806。”
唐绍琪惊讶:“他没醉!”
“没醉个屁。”江临摸出卡,“1816。”
1816在另一边,江临架着人跟唐绍琪分开,身后唐绍琪搀着唐绍棠靠墙歇气,虚脱地喊:“江临哥你一会儿来帮我!我哥死沉!”
江临应着,走了几步扭头瞅肩上的人:“喝这么多,你跟鹿吵起来了?”
陆俭明蓦地睁开眼,看向走廊尽头的眸光深远浓沉,但仔细看能看出迟缓,仿佛在思考,片刻后才:“不认识她。”
江临叹口气,刷开门,卡递给他:“自己能进去么?我去看看绍琪。”
陆俭明扶着门框接过,挥了下手臂示意可以,推开门,自己扶着墙进去。
抬手往插卡口里插卡,插半天插不进去,陆俭明皱着眉仔细看,发现里面已经插了一张,他勾唇一笑,没脑子多想,伸手按亮玄关灯、客厅灯,将另一张卡扔玄关柜上,解着衬衫扣子往里走。
进洗手间时差点滑倒,地上蒙着层水汽,陆俭明啧了一声,含混挑剔一句:“什么清洁水平……”
楼下的酒吧厅里,薛幼清也喝了不少,领着同样玩挺疯的助理看有没有东西遗落。
大家玩得尽兴,薛幼清心里高兴,离婚的郁气冲淡不少,她领着助理也往楼上去休息。
电梯里,她问:“房卡都给出去了吧?”
助理拉开手拿包看,隔层两侧,一边是给出去的,为防醉鬼们出事,单人她只给了单张卡,一摞卡套里插着剩下的一张,另一边是没给出去的,只剩下一个卡套,里面原封不动的放着两张卡。
助理拿起来,看上面的拼音XU,助理:“谁姓XU啊?”
薛幼清拿过来看,只有许鹿姓许,她:“不是让你给鹿拿房卡了?”
助理想起party开始前,那个穿着碎花连衣裙在厅门口.交谈的女孩,她跟许鹿不熟,只在画廊见过一面,薛幼清是KCS对接业务的人,嘴上叫她“陆”。
厅门前见着时,光顾着乐,没顾上核对姓名,助理:“你叫她陆,我就把姓LU的房卡给她了啊。”
薛幼清顿时酒醒了一大半:“陆俭明来得时候,你给的他什么?”
助理低头在手包里翻,拿出写着LU的空卡套,两张卡都没了。
助理张大嘴:“我好像,办坏事了……”
薛幼清盯着那张卡套,片刻后唇角轻翘,轻声道:“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许鹿哭过后头疼又晕沉,进卧室后埋在被子里很快睡着,到一点,已经睡了好一觉,朦胧中似乎听到踢踢踏踏声,随即床边一沉。喝过酒后,她脑袋还反应迟钝,迷糊着睁不开眼,反手摸到左边床头的台灯开关,拧亮。
受灯光刺激,勉强眯开一道缝。
卧室外,临睡前她关掉的灯都亮起来,卧室门缝半掩,右半边床侧,陆俭明穿着酒店的睡袍,撩开被子,闭着眼边扯睡袍带子边往床上躺。
许鹿一时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她反应不过来,眼看陆俭明就躺在她身边,她扭头凑过去一点,稀奇地喊:“陆俭明?”
陆俭明被这声音气了一整晚,一听见就睁开了眼。
他刚不认识的人,就这么趁着他醉酒,肆无忌惮地出现在眼前。穿得也很肆无忌惮,敞着领口的白色睡袍,就着倾身半趴的姿势,露出一片空隙,只垂眸看一眼,便将里面一览无余。
陆俭明脑袋里仿佛被一把火点着,轰然蹿成一片,将本就不多的理智烧个精光。
许鹿没有察觉到睡散的衣服,她急于求证这不是个梦,见陆俭明不话,伸手去戳他的脸颊。
刚触到,陆俭明猛然一把攥住她手腕,按着她肩膀,翻身将她笼在身下。
真实的触感,身上不容忽视的重量,以及同款沐浴露的香气,都在提醒许鹿不是个梦。
她惊讶,却仍反应不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陆俭明盯着身下的人,乌黑的头发散在枕上,漆黑的瞳仁儿盯着他,眼皮泛着红肿。
陆俭明开口,带着未褪的几分酒气:“你哭什么。”
许鹿:“你是不是喝多了?”
陆俭明将她的手按在枕侧,目光看向她一双眼睛,却又好像没有真正的聚焦,他:“你话不算数,别人比我好,你这么没有心……我哭了么。”
许鹿喃喃:“你在什么?”
陆俭明笑一声,视线滑过她的眉眼、鼻尖,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上。
他低声含糊道:“是你自己跑进我梦里来的。”
伴着话音,陆俭明低头吻上她的唇。
许鹿霎时睁大眼,在昏暗的灯光里,无措的任他辗转吮吸。她抵在他肩上的手攥成拳,想往外推,陆俭明抓着许鹿手腕的大手却微动,与她手掌交叠,指尖交扣,缓缓收紧。
他肩膀硬实,许鹿手指柔软,在他重重的吮吸,试图挑开她唇瓣时,她缺氧、眩晕、心率加速地闭上眼,好像仍在醉酒般松开拳,沿着他的肩线往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件相同的白色睡袍逐渐散乱纠缠,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泛起一点湿意,指根相抵,时松时紧地交错着,摩擦碰撞,轻的时候手指脱力松散,重的时候彼此指尖扣着对方手背,恨不能交融成一体。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0-02-07 11:18:33~2020-02-08 11:1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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