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昌记酒楼的水煮鱼片是一绝, 就是消费水准在中餐里也很绝,主管预定包间的时候有点不敢下手, 但KCS早就不是缺钱的以前,许鹿不想跟对方来回拉锯, 贵就贵点, 争取一顿饭搞定。
饭吃到一半, 许鹿连水煮鱼的味儿都没尝到, 借着上厕所, 到外面透口气。
主管早就喝红了脸,他怕许鹿喝出事,不放心地等在包间走廊里。
许鹿喝酒倒不上脸, 只有眼角和脸颊飞红,像上了一层桃花妆, 她是真没想到:“你们平时的单,都这个套路?”
开局不到一个时, 啤的白的混着干。
她在上海对接的各公司人事,女性居多,都喜欢走资路线, 唯一一次喝这么猛,是请客户去酒吧玩, 把钟渝喝出了急性胃炎。
主管自觉不好意思,刚才没少抢着喝,这会儿舌头都要捋不直了:“宏达做装修工程的,人事部男的也多, 上次跟他们谈,我跟周经理就没干过他们。”
许鹿失算,她有意磋磨陶悦,却没料到对方这么能喝,早知道多找两个男的。
包间门开着,能听见里面正劝陶悦酒,她磨叽着不肯喝,许鹿纳闷地问:“她怎么回事?”
主管面色为难地哈哈:“她就是……太娇气,年纪还,缺乏锻炼。”
许鹿看他一眼,没什么,呼出口酒气,调整下表情,转身往包间里去。
宏达的人事总监见她进来,立刻撒开陶悦,让人给许鹿倒酒。
包间里有人抽烟,空气污浊难闻,酒瓶被归拢到墙角,数不清个数,许鹿没怎么吃东西,闻着味儿直想反酸水,没让主管关门。
走廊尽头,陆俭明吃不下去,从包间里出来,四处望着找地儿抽烟。
经过未关门的包间,下意识地往里扫了一眼,一道穿着修身套裙的纤细背影,迎着一桌男人,举杯喝酒,他掠过往前走。
没走两步,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叫好:“许经理痛快!”
陆俭明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一截细腰,停下脚。
包间里,许鹿捏着白酒盅翻腕示意,她也快挺不住了,眼前都要重影了,抓着最后的理智速战速决:“只要吴总今天点头,我们陶也能这么痛快。”
陶悦猛地看许鹿,眼神藏不住,瞪人般的。
KCS仨人,主管和许鹿都要喝趴下,就她往边上坐着装没事人,许鹿不看她,只盯着对面的人事总监。
她点人,吴总监却厌烦那个丫头不来事,他叼着烟笑:“还是看许经理喝更爽利,漂亮!大气!”
许鹿心里卖麻批,嘴上笑着给自己杯里倒酒:“那吴总这是答应了?”
今天的局上档次,又被美女恭维了一晚上,姓吴的总监心里早应了,只是还想拿捏人:“三杯,许经理要是干了,明天你们带着合同上门。”
旁边主管瘫在椅子上替许鹿捏把汗。
临门一脚,许鹿不可能拒绝,她捏着杯仰头,正要往嘴里灌,身后陡地传来一道声音。
“吴总。”
姓吴的总监被许鹿挡住了视线,闻言偏头往门口一瞅,大吃一惊地站起来:“陆总!”
许鹿还端着杯,反应片刻才扭头往身后看。
只见陆俭明神情莫测地抄兜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KCS是宏达的乙方,宏达则是TS的乙方,年前刚参与过TS房产项目的招标,正是想死抱TS大腿的时候,姓吴的一个人事总监,被TS集团堂堂总经理称呼成总,冷汗都冒出了一身。
“不敢当不敢当!”吴总监赶紧凑上去,“您也来这边吃饭?”
陆俭明跟这个人事总监有过一面之缘,因着他一头为挡住中间秃顶留的长发才印象深刻。
陆俭明不客气,抬抬下巴示意道:“有事找她。”
许鹿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旁边吴总监也迷瞪,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许经理跟陆总认识!”
许鹿微微一笑,喝下去的酒逐渐上头,她其实快看不清陆俭明的表情了,因此只点头,不随便话。
陆俭明看出她的迟钝,上前两步把人拽住,拉着往外走。
许鹿手里还拿着杯酒,洒了一些,经过吴总监的时候,她不忘今晚的初衷:“那您看……咱们之间的合作?”
吴总监本来就要答应,当着陆俭明更是连连点头。
许鹿笑笑,一晚上总算没白费,她一抬手,将杯里的酒干下去,将杯子塞给他:“我干了。”
吴总监捧着杯,感觉陆俭明投过来的视线,沉重得让人窒息。
许鹿脚步有点踉跄,等进了电梯,她把手腕从陆俭明手里退开,笑着:“谢谢你救场。”
陆俭明看着她眼尾的红,跟勾勒出的眼线交织在一起,有股勾人的糜艳。
陆俭明问:“怎么不让助理替你喝?”
许鹿闭着眼答:“他胃不好。”
“你胃就好?”
陆俭明话一贯喜欢带刺,许鹿习惯了,她睁开眼,眼中泛起一点熟悉的狡黠,得意地笑:“我还行。”
她一身熏人酒气不自知,陆俭明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劲。
回想包间里乌烟瘴气的场景,他问:“你在上海,也这样?”
许鹿头顶抵着电梯壁,头发蹭的有点乱,偏头看他,认真地回想:“不全是,但本质差不多……习惯就好。”
陆俭明没话,何止是习惯,刚才那样,分明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她站得懒散,陆俭明站得笔直,他身躯高大,挡着电梯顶的光,居高临下垂眼看过来的目光墨一样浓,那眼神冷漠,仿佛带着对这个答案的不满和嘲讽。
许鹿猜他应该是瞧不上这种应酬,兴许还看不起她的做派。电梯到了,轿厢微微一震,她回拢涣散的心智,扶着电梯壁站直,哪怕快进化成醉鬼,也要保持最后一点体面。
门开,许鹿冲陆俭明点头,矜持地微笑:“今晚谢谢陆总了。”
她完要往外走,陆俭明却拉了她一把,在她摇晃着贴上电梯壁的时候,他迈一步过去,贴近她。
陆俭明伸手按住关门键,电梯门徐徐关闭,许鹿仰着头,对上他近距离的脸,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她脸上残余一点笑意,心跳加剧,但佯装不知:“怎么了?”
陆俭明审视这张脸,不见慌乱,更不见娇憨,就连刚才不经意露出的狡黠都像是错觉。
从见面那天,这抹笑就挂在脸上,陆俭明盯着她翘起的嘴角:“什么时候,你也学会端着这种虚与委蛇的假笑了?”
许鹿表情一僵,对上陆俭明的眼,又缓缓地笑起来。
这回的笑,迷蒙涣散,最后一杯酒爬上头,眼前的脸开始上演叠影重重。
电梯被人从外面按开,外面的人看见里面人影交叠,低呼了一声,陆俭明直起身,拉住许鹿的手腕,揽着她往外走。
出了酒楼的门,许鹿迎着北风哆嗦,她去掰陆俭明抓着她的手,转身要往回走。
陆俭明:“别闹,送你回去。”
许鹿含糊地哼吱:“放手……我得去拿我那三、三万一件的大衣。”
陆俭明:“……”
走得急,楼上的大衣和包都没拿,她只穿了一身套装,陆俭明一边架着她一边脱自己身上的大衣。
许鹿光着腿,迎着风了一声喷嚏,她抬手陆俭明肩膀:“快点!”
陆俭明:“…………”
把人裹上,陆俭明带着她到停车场,拉开后座门,扶着她坐进去。
刚坐上驾驶座,唐绍棠的电话过来,问他在哪儿,怎么吃到一半不见人影。陆俭明回他:“你们吃,我有事先走,让高远结账。”
许鹿在后座大声:“对!”
唐绍棠一惊:“谁在话?”
陆俭明捏着眉心:“你听错了。”
挂掉电话,后座的人已经坐得歪斜,幸亏有安全带勒着,陆俭明问:“你住哪儿?”
许鹿眼睛睁的溜圆,里面尽是醉酒后的迷茫:“我怎么知道?”
陆俭明一晚上无语好几回。
哪知许鹿还没完,她歪在后座上呲眯一笑:“骗你的!兰亭苑。”
陆俭明彻底没脾气了,放任她在后面嘟嘟囔囔耍酒疯,许鹿喝醉就喜欢笑,一会儿冷哼地笑一声,一会儿抿着唇歪着脑袋闷笑,车开到一半,她歪头幅度过大,嘭一声撞上车窗,老实了。
到公寓楼底下的时候,后座的人已经睡着。
陆俭明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许鹿被他关前门的声音震醒,醉得辨不清东西南北,她伸手摸大衣兜,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百块钱。
“一百车费,一百费。”
许鹿感激地笑,钱包装兜里,扶着门要起,偏偏脚好像踩在云端里,踏到哪里都软绵绵的。
陆俭明捏着从自己钱包里拿出来的两张人民币,气得笑出了声。
许鹿听见了,也跟着笑:“你看!我起不来了哈哈哈……”
陆俭明:“……”
这下是真的半点虚与委蛇都没有了,陆俭明服死她,弯腰探身帮她解开安全带,伸手抄过她的腿弯和腰背,将人横抱起,拿脚踢上车门。
一梯两户的公寓,许鹿在门前伸着手指头解锁,另一只手挡在上方,扭头警告陆俭明:“不许看。”
指纹解锁,也不知道看了会怎样,陆俭明扶她站住,闭着眼无奈点头:“好,不看。”
好不容易折腾着进了屋,陆俭明将人搀进卧室,送到床上。许鹿蹬掉两只高跟鞋,哼着声卷进柔软的被子里。
陆俭明累了一路,叉着腰看了片刻,认命地拾起东倒西歪的鞋子,给她放到外面的鞋柜里。
两居室的房子不算,样板间一样的精装修公寓,许鹿住进来没几天,行李箱还摊在客厅,里面尚有东西没收拾出来,一副不算长住的模样。
陆俭明进厨房找水杯倒水,又去洗手间找毛巾给她擦脸。
湿毛巾往脸上一盖,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睁开了眼,许鹿伸手摸脸,迷茫的眼神里带着慌张,扭头瞅陆俭明:“你把我的妆毁了?”
“……”陆俭明拿着染上她粉底眼影的毛巾,耐着性子:“天黑了,该卸妆睡觉了。”
许鹿瞪着头顶的灯喃喃:“天还亮着。”
陆俭明只得转身,去把卧室的灯关掉,只剩从客厅里照进来的一点余光。
许鹿踏实了。
陆俭明把水端给她:“口渴么?”
许鹿点头,陆俭明手臂穿过她后颈,将人抬起来一点,喂她喝下半杯水。
许鹿被擦了脸,喂了水,燥热稍降,她闭着眼埋在被窝里,手在被面下窸窸窣窣地乱动。
卧室里黑,陆俭明看不清,拄着床沿凑近问她:“怎么了?”
许鹿没吱声,片刻后手摸索着从被子底下伸出来,往地上一扔。
客厅外的余光在地板上,照出朦胧轮廓,是团薄丝袜。陆俭明猝不及防,扫过一眼,立刻偏头,算起身离开。
许鹿却顺着伸出的手,抓住了他拄着床的手腕。
稀薄晦暗的灯光下,陆俭明喉结滚动一遭,声音有些沙哑:“干什么?”
许鹿嘴角又勾起习惯性地微笑,她含糊地:“你不懂,不虚与……委蛇,会挨欺负……”
陆俭明听得一怔。
许鹿松开手,闭着眼翻了个身,不知是不是在做梦,语气客气地又了一遍:“谢谢陆总。”
陆俭明拄着床发愣,良久,他嗓音暗哑地低问:“为什么叫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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