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惊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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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个月中,汴京城最大的新闻就是高若讷了。

    堂堂的左选清贵,两制大臣,天章阁侍制、权判尚书刑部高若讷居然放着好好的官署衙门不呆,好好的文章诗赋不写,跑去和三司的修造判官王闻厮混到了一起。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毕竟,谁还没有个爱好呢?

    就像首相吕夷简,不就是特别喜欢吃刀鱼吗?

    所以高若讷要是忽然喜欢上土木工程,沉迷建筑艺术,士大夫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问题在于,高若讷跟着王闻,天天带着几十个修造案的官吏,到处钻厕所,刮人家茅房角角落落里的土。

    不止有一个人,亲眼看到了这位天章阁侍制,钻进禁军军营的茅房里,然后指挥着人将整整一大车茅房土运走,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神色。

    于是,士林议论纷纷。

    很多人都:“高敏之大抵心疯了吧?”

    纷纷感觉脸上无光,恨不得将高若讷开除出文臣行列。

    但百姓们,却很喜欢这个事情。

    常常有人尾随着高若讷和王闻,围观他们到处钻茅房,刮厕土的事情。

    于是,以至于连两府大臣们都耳闻了此事。

    便打算插干预此事。

    然而,还未等到两府出,高若讷就自己就上了奏疏,陈乞换资。

    口称什么‘今国家有事,臣深受陛下恩典,岂甘枯坐于汴京,安享太平?愿投笔从戎,为陛下门下一走卒’。

    赵祯见奏,开心的不得了。

    于是,便当即下诏,准许高若讷换资。

    从文散官,转为武散官。

    本官自从五品的刑部郎中换为邕州观察使(正五品),差遣除为秦凤路马步军都总管,特别恩准他依旧带馆职(天章阁侍制),更许诺只要立下功劳,将来高若讷要是想从武散官换回文散官‘朕糜有不许’。

    因为是文散官换武散官,所以这个事情,没有引起任何争议。

    士大夫们,更是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高若讷已经变成武臣了,那他再做什么事情,也和高贵的士大夫文臣无关了。

    “委屈高卿了”赵昕看着自己面前一副受了委屈的媳妇模样的高若讷,便安慰着:“卿不必沮丧,文臣武将都是一样的大宋忠臣嘛”

    “为国公效命,为陛下效忠,谈不上委屈”高若讷低着头,在赵昕面前和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的道:“只是,臣将往任秦凤路,恐怕不久就要离京”

    “恐怕此后数年都不能再见国公之颜,聆听德音教训”

    “故臣心伤”

    然而心中,高若讷却是心如刀割!

    从文散官换成武散官,看似本官还升了一级!

    差遣更是很强大,是一路大宋州军的最高统帅,麾下有两万多战兵。

    然而,以文易武,再怎么样都是亏的。

    不然,太宗以来,历代官家为什么拼命鼓励文官换武资,还给出那种种优待,却应者寥寥呢?

    近年来,也就是去年,三川口大败后,庆州通判景泰那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主动请缨,毛遂自荐,请求从文资转武资这么一个例子而已。

    高若讷像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呆子吗?

    他当然不是了。

    他是没有办法啊!

    面前这位国公,威逼利诱之下,他不得不从。

    也没有办法不从。

    不然,恐怕立刻就要被疏远,被叉出春坊,此生恐怕都不能再进门。

    与之相比,换武资虽然惨了点,但起码能留一个好印象,树立一个忠臣的样本。

    赵昕听着高若讷的辞,心中却是一笑。

    他自清楚,北宋文资换武资的难处和士大夫们对此的抗拒之心。

    也就是高若讷这种人,才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答应这种事情。

    不然,换其他人,听到要求脑袋都会晃得和拨浪鼓一样。

    包括那位在岳阳楼上,提笔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

    若赵昕没记错的话,在他前世,好水川之战大败后,赵祯打算让范仲淹等人转武官,专心戍边,于是范仲淹洋洋洒洒数千字,一封奏疏直接糊到了赵祯脸上。

    其中,最重要的一句话是‘此非善待儒臣之政也’。

    从此,大宋正坛,再无文官敢转武资。

    如今,高若讷转了武资,赵昕倒是好奇了。

    若赵祯依旧要求范仲淹转武资,他转,还是不转?

    转了,自然皆大欢喜。

    不转,那就有的玩喽。

    高敏之都能转,范希文不能?

    难道高敏之比范希文更正直忠贞?

    对士大夫而言,这可真是有趣的命题。

    当然了,对赵昕来,这种事情最多只能算作一个谈资、乐子。

    他真正关心的,还是高若讷此去秦凤路的作为。

    “高卿勿忧,要不了多久,卿就会风风光光的重回汴京的”他眨着眼睛道:“孤向卿保证,最多也就一年!”

    “卿必立大功而还!”

    “而且,或许将直升两府,位列宰执!”

    高若讷听着,感觉像听天书一般,但他又不敢有半分质疑,只好低着头道:“唯乞国公圣德眷顾”

    “卿还在担心?”赵昕笑了:“卫霍之功,就在眼前,卿何忧之有?”

    高若讷不明白了,什么卫霍之功?

    他对带兵打仗,真的不懂啊!

    “卿随孤来吧”赵昕站起身来,甘昭吉立刻上前,背着他下床榻,然后放到撵之中,抬着就走。

    高若讷连忙跟上去。

    出了殿院,沿着春坊回廊,直入春坊大殿后院深处的一个校场,此地本来是作为皇嗣、太子春坊之中演武、游戏的场所。

    简单的来,就是给深宫里的大宋皇子们玩角色扮演,想象自己大杀四方的地方。

    但此刻,这片空旷之地,却已经被数百名禁军卫兵,给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校场中心,数十个陶罐,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磊在一起。

    “臣,恭迎国公驾临!”一身戎装的刘永年,带着他的卫兵,迎上前来,屈膝而拜。

    于是,所有禁军全体屈膝:“末将等恭迎国公驾临”

    “准备好了没有?”赵昕问着刘永年。

    “回禀国公,臣与诸将,都准备好了!”刘永年信心十足的回答。

    “那开始吧!”赵昕吩咐着,然后,从怀中取出两团纸,塞到耳朵里,又挥将甘昭吉叫来,让其抬着自己,避入回廊尽头,拐角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