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窗后,甚至听不到外边的风声。

    徐春春和裴图南陷入了对家人和黑石岗的思念中，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徐大志，周淑娟和予珺来了以后的安排了一通。

    “一定要带珺珺去看花灯,我知道省城初一十五有庙会。”

    “还有雪球,它怎么办，这里不知道让不让养狗啊”

    天亮了，没有鸡叫声,没有乡里乡亲的吆喝声。

    生物钟唤醒了徐春春，睁开眼睛定了会儿神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已经是在省城了，住在新租的房子里。

    身旁的裴图南难得还在熟睡,估计离家前的那一夜他根本没睡着吧

    今天也不是他要开学的日子，徐春春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伸出指轻轻地按了几下。她不想太早吵醒他,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走出楼梯口，徐春春就遇到了几位拎着饭盒回来的邻居,她主动走上前明了自己是新搬来的住户。

    邻居给徐春春指了他们常去的早餐铺子的路。

    是早餐铺子，其实就是附近闲不住的居民自己在家经营的点，打开院门卖些简单的杂粮饼和菜汤。

    还好徐春春本来就带了饭盒，打算去食堂看看有没有什么早点的,这会儿可以直接买，不用再回去拿东西。

    买了两个煮鸡蛋，四块杂粮饼,菜汤看上去让人不大有食欲，她就没有买。

    徐春春进门后看到裴图南怔怔地坐在床边，看样子上刚刚醒来，他的头发长了，有一缕垂到了额前。

    “怎么不叫我，人生地不熟的，再出门我们一起。”

    “知道了，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嘛。”徐春春把中的饭盒打开，放到了桌子上。

    裴图南洗漱完也坐到了徐春春的对面。

    徐春春吃了一块就饱了，实话，不大好吃，面硬硬的。省城人民的优点之子就是不挑食啊。

    她盯着对面咀嚼食物的裴图南开始发散思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天开始二人同居生活。以前提到就会脸红心跳的同居，真感受到了，好像也就这样？

    不是不适应，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就好比现在，太安静了，那么的房间都显得空空荡荡的，他俩都吃饭没人话，让人没由来觉得心慌，不想呆在房间里。

    “看来以后要么吃食堂，要么换一家了。”

    对于徐春春的中肯评价，裴图南表示赞同。

    出门过了马路就能看到一个的，挂在树上的公交车站牌。

    十五路就通往北边的几个厂子，印刷厂五金厂酒精厂都在。早六点半晚九点，二十分钟一班。

    “大哥真贴心，把坐车的零钱都给我们了，早上我在包里翻到的。”

    因为是第一次去不知道路上要用多长时间，所以徐春春和裴图南七点多一点儿就坐上了公交车。

    省城公交上座位不多，也没有吊环，但在车厢左右上方各有一根横杆，徐春春学着其他乘客的样子抓住了横杆，不知道是不是司开的慢的缘故，她感觉握着横杆要比吊环稳一些。

    “伙子，你们是长住还是短住啊？”司师傅是问的裴图南。

    “我看你们刚刚往匣子里放了钱，长住的话买本票，坐一次撕给我一张，就不用带这么多钱出门了。”

    这个可以有，很方便啊，不用到处换零钱了，跟刷卡乘车差不多。

    “谢谢师傅提醒，我们买一本。”

    没有电子货币的时候，各种票除了代表各种限购资格，还能有这个用处。

    公交车还是比较少的，徐春春看见车上贴着的路线图，几乎一班车要开半个城。上边还详细写了每位师傅的换班时间。

    半个多时后，徐春春和裴图南现在了印刷厂总厂的大门口。

    站点少了就是好，招牌是哪里就是哪里，绝不让你走错一米，一点都不误导人。

    路上用的时间徐春春觉得还可以接受，不算太长，就是不知道这边是八点还是八点半开始上班。

    厂区不代表荒凉，相反有些厂区聚集的地方才最热闹。

    周围的一切都围绕着厂区来，有人就要吃饭，尤其是单身有闲钱的工人们，各种炒菜卖酒的馆子是少不了的。

    按照流程登了记，裴图南就和徐春春一起进了厂区。

    本来他是可以直接离开的，但他回去也没事做，在厂子里转转再走也行。

    他放心不下徐春春，第一天上班，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呢。

    “总厂大是大，看着不如新厂好啊。”厂房都很旧，路也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盖了有年头了。

    不过还有的设施还是有的，徐春春一路走来看到了食堂和澡堂，都比分厂的要大。

    走到了这着办公区的楼房前，裴图南站住了，“好了，你进去吧，我在附近逛逛，快下班了来找你。”

    “图南”

    “快去吧，我看那边路口有个书摊，不定有我想买的东西呢。”

    一想到平时不喜形于色的裴图南对着自己像个面面俱到的老管家，徐春春就忍不住想跳起来扑进他的怀里献上热吻。

    不不不，是许多许多的吻。

    可人来人往的徐春春不好表露自己的心意，就把自己想做的是先憋了回去。

    总厂的建筑风格有些特别，也是两层楼，但每层楼都没有几个房间，而且带一个单独的院子，办公区里一共有四五个这样的院子。

    一圈一圈的围在一起，有些浪费土地面积但相对的也可以更好的分区了。

    每个院门上都写明了里边有哪些科室。

    徐春春从包里掏出了她的调职信函。找着属于财务科的那一座走了进去。

    “等一下等一下，你是谁，看不到这三个字吗？财务科，无关人员免进！”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瘦巴巴的姑娘，大字型拦在了徐春春面前，横眉竖眼地瞧着她。

    看上去年纪个头也不高，但是气力挺足，她一吼还真把徐春春吼住了。

    “妹妹，我是从分厂调来的，你看这是我的调职信。”

    她昂着头眼睛瞪的大大的，徐春春很难对她心生不满，反而觉得她这人蛮可爱的。

    姑娘仔仔细细看了徐春春的信函，然后红了脸，“哦，对不起呀，我没见过你，以为你是来捣乱的呢。”

    “还有啊，我不是姑娘了，我今年已经9岁了！”

    一边跟着名叫双双的姑娘往里走着，徐春春一边了解到为什么双双看到生面孔就如临大敌。

    总厂不比分厂，人多事也多，工作忙不忙的还是次要，主要是人带来的麻烦大。

    厂里有业务科，对于现阶段的印刷厂来，能不能开工全看有没有单子，而单子就是业务科谈来的。

    偏偏财务科的主管和业务科的主管谁也不服谁，都有点想争当第一课室的意思。

    所以业务科有几个人就隔一段时间来预支工资，或者坐下就赖着不走，都是打闹的，厂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次数多了财务科里的人就先他们烦了，所以双双闲了就守在门口。

    “就是这儿，你就去吧，我走了。”

    十九岁也算是大人了，可双双的言谈举止还像个孩子。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单纯简单。

    总厂里的人和分厂一样，没有端着架子的，毕竟大家都是来拿工钱的。

    徐春春敲门进了主管办公室，主管是女性，大约四十多岁，比起方芸严肃中多了几分圆滑。她很看好徐春春这样积极向上的年轻人，对着徐春春了一些激励下属的心灵鸡汤。

    自我介绍后徐春春就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位，可以正式开始工作了，她和另一位大姐负责汇总记账。

    大体数了数，算上徐春春自己，仅她们这一间办公室，就有六七个会计。

    记账本就在桌上，随拿随用，徐春春翻开一看，居然是参考了她上次改良的记账模式做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全厂通用了。

    “是双双带你进来的吧？”

    “是啊，我在院儿门口遇到她了。”

    同组的大姐叹了口气，“双双也是可怜啊，三四岁一个人进了咱们厂区，她自己烧的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找不到家里人，以前的主管没忍心送走她，把她留下了，相当于是财务科的老职工们养大的。”

    “她在这厂里的时间比咱们都要长呢，就住在二楼最里边那间。人也实在，一心向着厂里。”

    怪不得，原来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徐春春看着院子里又扫地又擦铁门的双双，这么懂事，能干，开始打从心底里喜欢她了。

    瘦瘦的女孩子，本来就惹人怜惜，偏她自己又带着一股要强劲儿。

    原来她和自己一样的身世，而且春春和双双，她们都有着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

    “双双。”

    “哎，怎么了？”

    “知道师范大学家属院吗，我现在就住那，没事你就去找我玩儿。”

    这里的办公室潜规矩不是朝九晚五，和分厂相同，也是做完了就可以离开，徐春春到了十点四十分的时候，屁股就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一看到有同事离开，她立刻也跟着离开了。

    裴图南这边，他参观了食堂后就出了印刷厂，找到了那个书摊。

    书摊，嗯，果然很书摊。

    几块砖头一张床单，摆着一堆看着是没拆过封的新书，旁边还竖着一块写了字的木板，“只卖不租”。

    后边躺椅上躺着的应该就是老板了。

    看了半天后，学习资料裴图南一本没买，连环画倒是挑了不少。这些年他没怎么到过书摊，人书之类的是越弄越好了。有只有画的，也有图文并茂的，有黑白的有彩印的，有历史典故，也有童话故事。

    种类五花八门却不粗制滥造。

    几个类型里随便拿一拿就是十几本，这些当然不是他看了，是买来给徐春春解闷儿，给予珺启蒙的。

    他买了以后看时间还早，就站在路边翻了几本，内容的确是挺有意思的。

    裴图南正看的这本上，把黑旋风李逵画的张牙舞爪的，看不懂文字的意思人也能看出人物性格来。

    徐春春夹着包低着头跑出了办公楼，一出门就直奔书摊而去，老远就看到裴图南站在那儿看书，她悄悄走了过去，不出声，想从背后看看他买了什么。

    “水浒传。”

    “你看到我了？”

    没意思没意思，看到了不关键时刻出声。

    “你摔着步子跑来，跑到我这儿又停下来，猜也猜到了。”况且离得太近，呼吸声都能感觉到了。

    暖暖的，痒痒的。

    咦，徐春春突然想到，闲来无事看看人书也不错啊。不定还有卖的自己想看的那种呢。“先看着等我，我也去买几本。”

    而且这些不准也是她们印刷厂印出来的，她这也是支持兄弟报社了。

    一本也不算很贵，裴图南上学后吃喝有补贴，他们家不用太节俭了。

    等再过几十年，想买也找不到地方买了。因为连环画没有动画片有意思，故事大家都听过，看它不如看漫画。大家都爱出名人的书，没名没姓的得去电子里找。

    可直到蹲地上蹲麻了腿，徐春春也没找到自己喜欢的想买的。

    是她大意了，这年代想找出伤痛青春来都难，更别提那些她喜欢看的宫廷虐恋和修仙了一个没有！

    “姑娘，你要不看看这个？上个月新印出来的故事汇。”书摊老板看徐春春半天选不出来，帮她推荐了一个。

    九几年的故事汇徐春春是看过的。

    内容嘛，无外乎是人物的家长里短，紧跟社会实事带着风花雪月。虽然有些嗯哼，但她是成年人了，要比连环画适合她，聊胜于无，办公室可以放一本。

    一口气买了近两个月的故事汇上下册，徐春春和裴图南各自捧着一大摞的精神食粮回家了。

    至于为了把这些粮食带回来，二人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晃来晃去，艰难站稳脚跟的事儿，就不值得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