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延每周周末都在上数学拔高课，从初三开始已经几乎成为了习惯。那位老师是南华的退休特级教师，通常都是在家里授课。

    学生不多，分高三和初三两个班，一个上午，一个下午。总共只有六七个人，但老师能细致地指导每一个人。

    B市的地铁交通线错综复杂，南华和一中地理位置上相距不算远也不算近，但要倒四次地铁。

    为了赶上第二天一早的课，季清延索性就先回南华那边的家住一晚上。

    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他在厨房翻箱倒柜，才找出一桶泡面。

    把煮沸的热水倒进纸桶里，再用叉子将盖子封好。季清延心翼翼地端着泡面快速走到客厅，顺手将沙发边的一盏灯开。

    暖黄色的灯光，英语新闻频道里主播那毫无感情的语音语调，还有热腾腾的泡面。

    这几乎是季清延独居的两年里，他生活的常态。

    刚开始他还会学着给自己煮点饭吃，后来随着进入初三冲刺阶段，晚饭在南华吃，也就不用做饭了。

    以至于到了高一更懒得做饭，季清延晚上要不然吃点速食，要不然就索性饿着肚子不吃。如果深夜学习饿了，最多也就到楼下二十四时的便利店买点东西随便填填肚子。

    但他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总归是要比去到那个陌生的家里好。

    面差不多快好了，季清延拿起叉子，薄薄一层的纸盖瞬间便向上卷了起来。水蒸气混杂着香气将他扑了个彻底，一时间，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叉子在一团面条里刚转了一圈，还没有转散，放在面桶旁边的手机又开始规律地震动起来。

    男生只是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字，便拿起接通：“妈。”

    从两年前父母分开直到现在，他还会和妈妈偶尔联系，有时一周一次，有时一个月一次。刚开始他还会加上一句“有什么事吗”，到后来，也简化成了一个字的问候。

    “清延，吃晚饭了吗？”季妈妈的声音一如往常的端庄和严肃，和他记忆中并无差别。

    盯着桶盖内侧锡纸上冷凝的水珠因为重力，而一颗两颗地迅速滑落。他纤长的睫毛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随即开口：“吃了。”

    “今天我给你爸爸电话了，他你今晚一个人住回去，明天上老先生的课，”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季清延甚至都能想到她习惯性皱着眉头的样子，“我们也商量了，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来国外读书。你可以在这边读一年多的高中再考大学，或者你想在一中的国际部读完高中再考过来也行，我会帮你提前办好手续。”

    不管儿子有没有开口回应，一向叱咤商场的女强人继续了下去：“毕竟，那个女人也不能很好的照顾你。”

    “我在国外和国内没有什么区别，自己都能活得很好，”只在面桶里搅了一圈的叉子，再也没动过，季清延的声音冷淡至极，“谢谢您的关心，我还要学习，就先不聊了。”

    挂断电话，面已经温了，泡面那股油腻的味道也因为温度的流失而渐渐显露。

    季清延皱眉靠回了沙发上，已然没有再吃下去的胃口。

    电视里依旧叽叽喳喳地播着英语新闻，头顶那盏暖黄色的壁灯，也只能投射出他一个人范围的光亮。

    放空了一会儿，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才捞起手机，看了一眼。

    未读消息不多，除了公众号和服务号发来的消息，只有两条联系人未读消息。

    一条是二十分钟之前，老季新老婆发来询问他有没有安全到达，有没有吃完饭的消息。

    另外一条，是来自傍晚刚加为好友的那个头像。

    【倪漾：我已经安全到家了，周末愉快/太阳】

    对话框里的字了删，删了，最后又恢复成一片空白。

    他看着手机上的那一句简单而又古板的话，眉眼里刚刚聚拢起来的冷漠渐渐散开。

    叹了口气，他起身将已经凉掉的泡面倒掉。

    聒噪的电视也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没有了声音。

    老先生的课是在周日的上午，上完课，季清延和傅云实这两个一路跟着从初中学上来的得意门生照例被老太太留下来吃午饭。

    餐桌结束了辅导桌的使命，开始作为正经的餐桌存在。两个身形高大的男生帮着把饭菜端上桌。

    四菜一汤，都是简单的家常菜。

    一晚没有吃饭，早饭也没来得及吃的季清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开饭后就端着自己的碗埋头吃饭。

    “清延，昨天我也是接到你妈妈电话，才知道你转去一中了，”老先生喝了一口汤，沉吟了两下才开口，“从那边过来上课，挺辛苦的。”

    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被点到名字的男生放下碗筷，摇摇头：“没事的，您教的好，再远的路也还是要来的。”

    “再了，”他扫了一眼全桌的饭菜，含蓄地笑道，“除了惦念您，我也惦记着师母这一桌饭菜。”

    “是啊，”坐在旁边的傅云实和他配合得精妙，当即就接了话，“我这一个礼拜就盼着师母这一口人间美味。”

    “不过要我啊，你转去一中这事儿在南华根本就没掀起什么波浪，没意思。”傅云实挑眉，脸上一如既往的是那懒洋洋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季清延的筷子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受旁边人话的影响，他斜睨了傅云实一眼：“听下周周末南华和一中两个动漫社要办交流活动，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

    “你这个深宅从来不都是暗搓搓圈地自萌，到了新学校还跑社团？”傅云实心里一惊，筷子径直伸出去截胡另一双筷子的目标土豆。

    扑了个空的筷子在空中绕了一圈被收进手心，季清延起身给自己的瓷碗里盛了些汤，脸上没有什么波动：“我同桌想见你，膜拜中考考神，为月考求点保佑。”

    乍听上去是正常的一句话，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酸溜溜的。

    “同桌？”一直都在看着饭菜的傅云实终于舍得搭一下眼皮，偏巧就扫到旁边那位同学发红的耳尖。

    季清延常年昼伏夜出，假期窝在家里也都是拉上窗帘看漫画游戏，皮肤白得让不少女孩子都嫉妒。只是这白了也不是特别好，稍微染点红色，就能一清二楚的，无所遁形。

    季清延啊季清延，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低笑了一声，他咬开刚刚不厚道地夺过来的土豆，语气也跟着欠揍起来：“行啊，我没意见，给香火钱吗？拜一拜也得收费吧，人家参观摸个门口的石狮子都得收个门票钱……”

    还没完，一道寒光就直接劈了过来：“活动下周日下午在南华的活动楼，动漫社活动室办，下课跟我一起去。”

    “在学校办的官方社团活动？”脸上的那一抹狡黠在听到地点后荡然无存。

    吃了一半的土豆被放回碗里，他摸出手机，眉毛蹙起：“我没有收到活动申请的表格。”

    “不过，要是这样就能见到……”将问责的消息发出去，南华现任学生会主席傅同学沉思道，“要不然就算了？”

    半点儿没谢谢傅主席的好意，季清延白了他一眼，拿起傅云实的汤碗盛了一碗半片菜叶一团虾仁都没有的“涮锅水”：“补补脑，也不差进这点水了。”

    南华选了这么个玩意儿当主席，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　　明天学习任务有点重，提前请个假，mua*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