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星球宇航员59号
某乎上有一道题, 问的是:你身边的母胎单身狗,现在都怎么样了?
虽然现在不在同一个学校, 朋友也不在身边,但箫女士依旧很贴心地专门邀请倪漾来回答这个问题。
倪漾当时刚醒, 正算在床上赖一会儿醒醒盹。拿着手机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读了一遍后, 她立刻就清醒了。
一边在心里暗骂着箫烛, 她一边拿着手机快速地着——
谢邀, 人不在机场, 更别提下没下飞机了,连床都懒得下。
这不活该我单身吗?
写完这么一段带着抖机灵色彩的答案,她想了一下, 还是退出了编辑页面,没有发出去。
寝室里静悄悄的, 已经是周六,平时实习的室友们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 都还在睡着。
倪漾也不是个多么自律的人,索性又翻了个身,拿着手机开B站。
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 她闲下来时不停地翻看季清延什么都没有的B站账号主页。那是她之前在何榆的关注列表,以及南华动漫社账号里对比后翻到的。
通常, 在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后,她会返回到南华动漫社的账号,去看每一篇动态或者文章里,季清延的账号留言的内容。
他所过很好看的动漫, 她这些年都挨个补看了一遍。
甚至就连刚刚醒之前的那个梦境,都有关于他和他喜欢看的番。
梦境的具体内容,倪漾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少年穿着一中丑丑的校服,看着书,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而灵魂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她,却完全没有写题的心思,反而在晚自习上悄悄话:“诶,你最近最喜欢的动画居然是《擅长捉弄的高木同学》?”
猛然想到春游前一天买酸奶时,被他耍得脸红的自己。梦中的倪漾不满地撅起嘴:“所以你之前都在捉弄我?”
梦里的少年只是轻睨着她,没有话。
叹了口气,倪漾将被子蒙在脑袋上,又瞬间掀开,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
自己可能还是太闲了。
那天从画廊回来之后,她临时在展厅的角落里用不透明的白色塑料布和不锈钢管架搭了一个简易的封闭空间。
这次再去布展,她又从学校活动室借了两三个木圆凳,也同样地用白色塑料布裹得严实。
借着将圆凳放进空间的缘由,倪漾一个人在那里从早上待到了下午。
在那间单独隔出来的空间里,她把自己用一次性雨衣裹得严实,用提前做好的大不一、颜色不同的颜料包,随意地扔在空间四壁。
但更多的用的是能组成夜空,或者是宇宙的基础色。
等展览对外开放之后,她准备将这个空间作为所有参展人共同创作的地方。参展人可以穿着雨衣坐在这里静静地思考,也可以用准备好的颜料包,扔出属于他们的四溅的色彩。
——宇宙再过浩瀚,也会有我在那一瞬间划过天际时留下的颜色。
而她凝望着那一片自己了基础的四壁的颜色,愣了很久很久。
等再出广告学院的大楼时,已经临近五点,冬日的天也蒙蒙地暗了下来。
闻到擦肩而过的人手里烤肠散发出来的香气,一天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的倪漾,这才感觉到饥饿。
穿过广告学院外面的木栈道,她拎着包,和刚下课的人群汇入校园的主干道。
“倪漾。”正将耳机戴上,倪漾却听到一声温柔的喊她名字的声音。
以为是刚刚在展厅里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她连忙回过头去,却在主干道近校园湖的那侧看到了一位四十左右的女人。
是上次在画廊里遇见的那位保养得很好的,从头到脚都带着独特风韵的妇人。她黑色的长发优雅地挽在脑后,身上深灰色的长款羊绒大衣显得简洁干练,剪裁却又精致得恰到好处。
她应该是本坐在湖畔的木质长椅上的,见到倪漾后才站了起来叫住她。
以为妇人是记错了展览时间,倪漾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笑着了声招呼:“嗨。”
“你就是倪漾吧?”她看上去很和蔼,转身将长椅上自己的手提包拎起,才转头又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是清延……父亲的现任妻子。”
想要告诉她展览是下周才开始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
倪漾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清延”,是那个多少年没有再听到过的名字。
好像不知不觉,她和她的朋友们聊起从前,都会变得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个名字,一律地用“他”这个字来代替。
以至于乍一听到本来是被代替的那三个字,居然感到有些陌生。
柳蕴起初只是猜测她就是倪漾,毕竟那张邀请函上有不止一个名字。
但在见到她这副反应后,她便确定了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孩子。柳蕴一时间百感交集,拎着包的手和另一只手在身前汇合:“有时间和我喝一杯,听我讲些无聊的琐事吗?”
倪漾看着她那双温柔却又带着些雾气的眼睛,抿了下嘴唇,才点点头。
她们找了学校里图书馆旁边的咖啡厅,咖啡厅里人不多,大多都结束自习去离得近的食堂吃些热乎的饭菜。
从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来,柳蕴细细地量了一会儿倪漾,唇边抹开笑容:“多年前你送给我的那颗水晶球,我很喜欢。”
她量人的目光很真诚,甚至带了些欣赏,完全没有让倪漾感到有任何的不适。
只是在听到柳蕴了这话之后,将包放下的倪漾一时有些迷茫,发出了个疑问的单音词:“嗯?”
倪漾的反应,并没有让柳蕴有多么的诧异,反而是意料之中。
这时,侍者将柳蕴点的玫瑰养颜茶端了上来,断了空气中那突然停滞的气氛。
柳蕴只是轻笑着,带着翡翠戒指的手将透明茶壶拿起,给倪漾倒了一杯:“不记得了吗?当时清延他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在商场里又逛了一下。作为对我零食的谢礼,他的同桌买了一颗水晶球送给我。”
当年的回忆因为柳蕴的提醒,像是那茶壶倾斜时壶中的水一样,顷刻间汹涌而出。
兔子耳朵的发卡,季清延要买给妈妈的水晶球,还有因为夹不起来娃娃而互相埋怨的箫烛和林榷。
“这是他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到一半,倪漾猛地便闭紧了嘴巴。
见她这幅样子,柳蕴拿起自己的那一杯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知道。”
“清延这个孩子,从就很懂事。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是和我永远有那么一道隔阂的。但我一直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因为我的确是突然出现,而他也努力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将视线从倪漾疑惑的脸上移开,柳蕴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壁。
“我想你一定曾经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从南华转到一中吧?”
那天,倪漾听着柳蕴细细地将以前发生过的所有有关于他家庭的事情娓娓道来,握着茶杯的手也渐渐地收紧。
“清延为我做出了两次,当时我不知道的让步。第一次是我刚刚的转学,第二次,则是出国。”柳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让眼底泛着的水花找个稳定的落脚点,“我也是后来才在老季那里知道,清延不只是因为他亲生母亲希望他深造,而是因为他希望我更有家的归属感。”
多年前的那个冬天,挂断电话后想念刚刚烟花声的,趴在栏杆上的少年,在寂静的夜裹着的阳台上,可能是哭了。
季清延从没有提过这件事,也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一刻做出选择时,心里有多么的难过。
季家人只知道的是,那年冬天,一直不愿意听季妈妈话的季清延,在越洋拜年电话中,主动提出了要转去国际部。
而老季知道得更多一些。
他是在大年初七那天,一家人从老人那里回到自己家里后,才把季清延叫到书房谈心的。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老季吹了吹茶几上的灰,问道,“真的想好了?”
季清延可能是看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开他用来泡茶的直饮水水龙头,用纸巾沾了些水:“想好了。”
老季知道,虽然他和季妈妈在很多观点上持有相反的看法,但他不可否认,出去深造是对季清延未来非常有好处的选择。
他没有挽留,只是盯着这个和年轻时的自己长得几乎八分像的儿子,蓦地笑着摇摇头:“那就去吧。”
和一年前的“那就不去”,一样的句式,一样的语气。
只是多了一份感慨。
季清延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个,明明曾经是个文学青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情感的父亲。他将擦过桌子的湿了的纸团捏在手里,站起身走到垃圾桶边弯腰扔掉。
“您考虑和柳姨生个孩子吧。”一只手搭上被风吹得冰凉的金属门把手,季清延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清冷。
他半垂着眼,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低落:“嫁进季家,总不能让人家替咱们话,来糊弄自己的父母。”
完,书房的门便被开,门外走廊里的白炽灯和书房内昏黄的台灯像是营造出了两个世界。
老季远远地看着那少年高高瘦瘦,却挺拔的背影,一时间竟不出话。
直到那扇门,轻轻地再度被关上。
作者有话要: 感谢闪闪的迷妹1999天使的营养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