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柳梓月眼微阖, 状似无意道:“爹爹见到姐姐了?”
柳衡闻此眉间稍蹙,心中陡生疑虑, “你姐姐就在府上, 自然见得到,怎这样问?”
柳梓月记起两日前碧瑶拦她的情形, 眸光微深,“姐姐可还好好的?”
柳衡听出她言外之意, 不答反问, “你这几日没见到她?”
“姐姐需静心修养,我去岂不是惊扰了她。”柳梓月自顾坐在石凳上, 双手撑着脸。
“听你娘, 你姊妹二人起了争执, 桐儿由此误伤了自己, 究竟是因何事?”
柳梓月没想戳穿柳梓桐的异举,她需弄个明白才可,思及此她眼珠一转, 信口胡诌:“娘生辰不是快要到了,我想着与姐姐合绣个帕子当作生辰礼给娘,可花样抉择不定,姐姐与我起了争论, 她起身太快误将剪子撞掉, 这才意外伤了自己。”
柳衡眉间沉稳,瞧见自己这二女儿眸子闪烁,总觉哪里不对, 可又不上来。
姊妹二人因此事相争,倒是稀奇。
柳梓月眼神飘忽,抬眼望天。
柳衡看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你姐姐心思重,平日里你多留意些。”
柳梓月垂头看脚尖,轻轻应了一声。
柳衡见此也不再为难,“行了,回去歇着吧。”
还未等她挪步,听他又道:“往后出府未时就要回来,否则下回就没这么轻易的责罚了。”
未时?那岂不是天色都未暗。
柳梓月嘴上嘀咕,“爹爹真是啰嗦。”
“你什么?”
见他的视线投来,柳梓月眨了眨眼,听话道:“我知道了。”
“你想多抄几遍?”
柳梓月闻言手一抖,瞧见他颇为严厉的面色,讪笑道:“爹爹莫开玩笑。”
柳衡没再多,拂袖走了。
柳梓月放松下来,看着其背影出神,思绪飘了老远。
如今她还参不透姐姐究竟因何事对她存有敌意,也不知其为何想要寻死,眼下她不愿见自己,倒叫她看起来才像受害的那个。
真真叫人心烦。
柳梓月陷入沉思,转而想到今日在街上碰到的人,额角间隐隐有些疼。
她原以为自己能避过宋邵云,可未曾想,冤家路窄,不仅没避不过,竟比原先还早碰上。
照理距上一世同他相见应是还有些时日,可现如今提了日子,令她浑身不自在,心中总是没由得发慌。
柳梓月抬手按了按颞颥,觉得那处跳的愈发厉害,胸腔里闷极了。
她闭了闭目,而后从袖中拿出簪子,定神看了几眼,适才压下了不安感。
她斜靠在石桌前坐了好一会儿,待缓过神,才起身往内院走。
四处黑灯瞎火的,柳梓月没提灯,步子不自觉加快。
稍没留意,险些与朝着此处而来的人相撞。
红菱将烛灯往上一提,瞧见姑娘模样安好,心间蓦地一松。
幸亏她及时收住脚,否则这下又要撞到姑娘了。
姑娘这段时日总是受伤,她可不能令她多添几处,虽今日她无心之举已经伤及此了,还是当心为妙。
她走得急,这会儿缓了口气,道:“姑娘,夫人已歇下了,老爷他……”
还未完,肩上便突然一重,她随之顿住。
柳梓月将脑袋搁在她肩处,哭丧着一张脸,“红菱,你家姑娘的手要没了。”
红菱心惊,急忙低头察看伤口,“姑娘的伤处可是又严重了?”
柳梓月摇头,而后眨了眨眼,模样可怜,“红菱,你会不会写字?”
“啊?”红菱微愣,随即道:“奴婢愚钝,并不识字。”
柳梓月从未见她写过,也知其不识,就只是随意一问。
红菱见她秀眉紧蹙,试探地问:“老爷可是罚了姑娘?”
柳梓月面上的丧意更深,她故意用手擦眼,佯装抹泪,“我回头叫娘给我寻个会写字的丫鬟来。”
红菱心一紧,“姑娘不要奴婢了吗?”
柳梓月点头,微眨了下眼,无辜道:“娘若只能留一个,那我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红菱急忙唤了一声,“姑娘!”
柳梓月不回话,笑眯眯地抬脚往前走。
红菱紧忙追上前去,声道:“奴婢可以学的。”
柳梓月驻足,意味深长地笑道;“的确该学学,往后万一哪家的公子看上我们红菱,可要会识字掌家才行。”
红菱顿时羞红脸,别扭道:“姑娘这些做什么。”
柳梓月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大笑道:“瞧瞧,这还害羞了不成。”
奴婢昂首,眼神坚定,“奴婢才不嫁人,要一直跟着姑娘。”
柳梓月盯着她,笑道:“我们红菱可真是忠心。”
“姑娘可别取笑奴婢了,你这伤势未好,还是快些进屋吧,奴婢替您将药涂上。”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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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邺将人送走后便回了药铺,铺内无人,前些日子他得了些消息,便派恒九前去探查。
此时他刚用过膳,正立在桌案前,眉间紧拧,凝神看向卷轴上的女子。
画上的女子样貌姣好,一双眼流盼生光,眉目含情。
这眸子同他母亲生的极像,先前他未到柳城时也曾收到过几次画卷,皆是此女子年龄尚时的模样。
荀邺将画卷拿起,见到后方有字。
金钗之年,是其年岁。
自父亲战死沙场已过了十余年,记得那时娘亲得知此事后便一蹶不振,就此没露过面。
起先他还当母亲是不愿见人,可谁料就此了无了音讯。
甚至未等到父亲的丧事办完,她便踪迹全无,连同其贴身婢女及那未出世的妹妹。
家中仅剩他一人。
叔父见他可怜,便将他接去收养了些时日。
可到底是旁人,叔母不待见他,他不过留了两年便离了府,直至今日。
他四处找寻了这么久,却从未发现过母亲的踪迹,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此事鲜少人知晓,便无人去寻。
即便知晓的,也当母亲想不开,随着父亲去了。
这些年来,他每年都会收到一副卷轴,上方画着他未曾谋面的妹妹。
他将此画卷取回时,曾向那县令问过一二,想听是何人送来的。
可李县令只不知,他施压逼迫,才从他嘴里得知点消息,是那人蒙面,身形高大。
他辗转多处,却次次都能被其找到,难不成那人有通天的本领?
荀邺放下卷轴,起身走出屋外。
四处寂静无声,荀邺听见风声微动,朝空旷的院子喊道:“恒九。”
不多时,人从黑夜里走出,朝他作揖。
荀邺垂眼看他,“如何?”
恒九屈膝,拱手道:“属下去了趟医馆,的确是那人。”
荀邺顿首,问道:“可有探到她为何在此?”
“听人她先前受了伤,是被医馆的大夫发现才将其救回的。”
恒九略有停顿,而后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
主子的脸完全被夜色所笼罩,恒九看不清其面上的情绪,却能明显察觉到他周身涌动的气息。
主子平日里救死扶伤,为人良善,倒叫他忘记了其能耐。
恒九继续道:“听闻她失了忆,连自己名姓都不记得了。”
荀邺瞬间抬眸,问:“那如今叫什么?”
“秦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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