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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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白栀伸手拿起茶壶, 给严昭倒了杯茶推过去,她借着这番动作, 整理了下思路, 等严昭喝过茶了,才问:“你们的前世是……”

    这个问题严昭早有准备:“有点像神怪故事里那种, 活过一世死了, 但我和苗逸飞都没有投胎转世,而是黄粱一梦般的, 回到了去年上巳节前——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认定是上苍怜悯自己, 给自己机会回到最初, 和阿栀从头开始, 因而不顾一切、不惜所有的。

    却没想到,这并不是上苍的怜悯,而是充满恶意的捉弄, 因为它把苗逸飞也送了回来。

    “所以你们刚刚谈的,都是你们前世经历过的事……”姚白栀明知故问, “我曾经嫁过你,但是下场凄惨,而且, 你还娶了姚宁馨?”

    严昭不敢看她,垂眸低声道:“姚姑娘是吴氏硬送入东宫,用以离间我们夫妻的。至于……”

    “你不叫我看那书,就是怕我知道这些吧?为什么今日又改变主意, 把我叫到这里来听你和苗逸飞谈话?”姚白栀不想听他无力的辩解,她问那一句,其实是故意刺痛严昭的,眼看目的达成,她立即就转入了正题。

    严昭缓缓抬眸看向姚白栀,“你果然已经看过了……”他声音低沉,语气中充满叹息之意,“我听了楚林回话,就猜到你应该是看过了。”

    “因为瞒不下去了,所以选择摊牌,但又怕我不信你的话,所以才叫我坐在这里听你和苗逸飞一件一件的掰扯,对吗?”

    严昭点点头。

    姚白栀作出思考的样子,“这样一来,很多让我困惑的事情倒是都能解释了,比如表哥为什么会对你了如指掌,甚至连表嫂的闺名都能张口就出来,还有你跟我初次见面的失态……不过听你刚才的,你跟你前世的我应该只是政治联姻而已吧?你不是因为我是丞相的女儿才娶我的吗?”

    “那是一开始……”严昭轻轻叹息,眼神飘忽着陷入回忆。

    他最开始确实对阿栀没有什么好感,因为第一次见面,阿栀表现的实在有些软弱。

    那是废后吴氏招待贵夫人和各家姐的赏花宴,他当时知道这所谓的赏花宴其实就是为他和严煦选妃,但他不是亲生的嘛,一开始就被嘉泰帝叫过去啰嗦了一堆杂事,等他得了命可以去花园时,各家姐已经散开各自赏花,他非常之“巧”的,一进花园就遇见了姚宁馨。

    那时严昭还以为姚宁馨是姚汝清的女儿,就跟她多了几句话,然后才往皇后那边走,不想走到半路,一个粉衫白裙的少女就从路上跑过来,险些撞到他。严昭避了避,示意身边跟着的内侍扶了一把那少女,那少女似乎也没想到会撞到人,有些惊惶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立刻露出惊恐之色。

    “你当时眼圈儿通红、面色惊恐,我就想,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这段往事,在阿栀死后,严昭不知回味过多少次,现在回想起来,画面虽然有些模糊,却模糊的恰到好处,好像一切都浸润在暖融融的春光里,无限美好。

    少女只看了一眼就慌忙低下头,福身向他行了一礼,颤声道:“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严昭当时看她好像十分害怕自己似的,便只“嗯”了一声就要走,不料少女居然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殿下”,然后回头看一眼来路,带着哭腔道:“臣女斗胆……”

    话没完,路上就传来脚步声,严昭转头看去,见严煦气急败坏的跑过来,不免觉得奇怪,便站住了没走。谁知严煦看见他和那少女站在一起,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居然冲过来就要拉那少女,少女惊叫一声,躲到了严昭背后。

    严昭立刻板脸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不劳太子殿下过问。”严煦皮笑肉不笑的回,又看向严昭身后,尽量和善的,“太子殿下还有要事,我们不好扰,走吧,我带你去看刚刚的名花。”

    这时严煦身后又有一个皇后身边的女官跟了过来,满脸堆笑的先跟严晧问好,皇后等着见太子殿下呢,话里话外也是催他走。

    严昭觉出几分不对来,严煦自己胡闹,调戏臣女不稀奇,连皇后身边的人都帮着掩护,还想支开他,此事一定不简单,所以他侧身看向身后那个娇柔弱的少女,问道:“二殿下之邀,你想去吗?”

    少女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严昭和她离的不算远,清晰看到有两滴眼泪从她脸上被摇落,顿时一怔,以为严煦不光言语调戏,还做了不妥之事,但他仔细量少女,见她衣着整齐、发髻光滑,似乎也并没发生什么大事,便转回头严煦:“既然人家姑娘不想去,你就不要勉强了,今日这么多娇客在,你可别让皇后娘娘难做。”他心有顾忌,话的已十分客气。

    可是严煦不这样觉得,还挑衅反问:“太子殿下这是教训臣弟吗?”

    “殿下!”少女双手捂在胸前,流着泪颤抖着开口,断了兄弟俩的对峙,“臣女……咳咳……呼吸不畅……旧疾复发……能不能请太子殿下派个人,送臣女去找……咳咳……徐国夫人王氏。”

    她到“去找”时,严煦和那个女官齐齐变色想要阻止,没想到她咳了两声,把两人要的话冲了回去,接着就出了找谁。

    严昭当然知道姚汝清夫人的封号,当时便是一愣,问道:“徐国夫人?那你是……”

    “臣女姓姚,徐国夫人正是家母。”

    严昭恍然大悟,转头冷冷看了严煦和那女官一眼,亲自把彷佛下一秒就要昏倒的相府千金送到了姚夫人那里。

    姚白栀听了严昭的描述,忍着笑在心底赞道:原来我演技很可以呀!

    她觉得很有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严昭知道了真相,当然就没再把心思放到姚宁馨身上了——这就是个人再能干,也比不上有个好爹的真实案例,姚白栀总结道。

    姚汝清跟原剧情一样,从来没想过把女儿许配给二皇子那个蠢蛋,二皇子在宫中光天化日就骚扰他女儿,更激怒了姚汝清,他很快就跟嘉泰帝表明自己只可能支持太子。嘉泰帝认识到易储一事不可为,消了这个念头,吴皇后却不甘心,她往东宫散播了一堆流言,相府千金是个病痨鬼,然后拿了几幅画像,提议让太子自己选太子妃。

    严昭毫不犹豫的选了姚白栀。

    吴皇后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就往长远了算,把江采青安插到姚白栀身边,又撺掇嘉泰帝把太子大婚的日期定在了姚白栀很可能犯旧疾的十月底。姚白栀没“辜负”她的期望,果然新婚之夜就犯了病,咳了半宿,直接把春宵咳成了冬宵。

    严昭对她身体不好是有心理准备的,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还很关心的请太医给姚白栀诊治,“可惜他们都没有徐神医的本事,别医好你的病,就是让你少难受一点儿都做不到。”

    唔,这可能是太医背了黑锅——姚白栀琢磨了一下,别是执行任务的前世,就是一天之前她对严昭有点动心的时候,她都不肯一成亲就跟他睡,所以很大可能,她是故意装着病得很严重,躲过新婚之夜的。

    过了有名无实的新婚,太子就忙了起来,要代嘉泰帝行祭祀大事,每天只能抽空去看看姚白栀,要是她状态好,就跟她一起用个午膳。那时严昭的想法很简单,相府是他最有力的后盾,太子妃是他原配妻子,他一定要好好待她、尊重她,将来立嫡长子做继承人,他绝不会学他那个刻薄寡恩、无情无义的父皇!

    只是他这位太子妃见了他总是很紧张,也很害羞,话都不敢大声,多半时候,都是静静听着他而已。严昭觉得她本性如此,慢慢教就好了,等她身体好一些,就让史忠让将东宫事务交给太子妃管,自己还跟她,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他。

    但姚白栀似乎对这些很不擅长,凡事都不太敢自己做主,要反复跟史忠让商量,再问严昭可不可行。严昭觉得奇怪,就问史忠让:“相府不是请了江采青去吗?她现在在太子妃身边,竟然一点主意没有?”

    史忠让答道:“听江姑姑倒是献了不少计策,不过太子妃娘娘不敢自专,总是要问一下旧例,再得了殿下的准许,才敢放心去办。”

    这样做倒是挑不出来错处,但严昭忙前朝的事已经够累了,姚白栀要是事无巨细都问他,与他自己管东宫有什么区别?他就耐下心来,好好跟她谈了一次,总结了一些方法告诉她,鼓励她自己随机应变,有大事再与严昭商量。

    之后姚白栀处置东宫事务果然就好了一些,她也多了些自信,等到冬至严昭要代天子去祭天时,她就拿了一套毛皮做的袜子绑腿护膝毛毡鞋垫等物出来,给严昭保暖。

    严昭有点感动:“是你亲手做的?”

    贤良淑德的太子妃脸红低头:“……臣妾不擅女红,做的东西实在没法见人,不敢献丑,这是松风她们做的。”

    当时严昭不以为意,还:“左右这些东西都是穿在衣服里面的,看不到,不怕。不过你身子弱,不操劳这些也好,需要什么,让下面人做就是了。”

    ——讲到这里,严昭笑了笑,道:“所以那日你把手套给我,我一看就知不是你做的。”

    姚白栀:“……”

    作者有话要:  等火车时写一章~明天要坐一天火车,也更不了了

    不过后天回去自己的天地就可以好好更新啦~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