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对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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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昭孤枕难眠了一晚, 第二天见了姚白栀却只字不提,也不许身边伺候的人包括史忠让提。到晚间一起吃完饭、散过步, 他甚至主动提出有事要忙, 先回乾元殿了。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至少这个遵守合同约定的态度, 是让姚白栀满意的。所以等到中秋晚上皇室家宴, 她也十分敬业的扮演了端庄大气的皇后形象。

    这种宴会向来乏善可陈,不外是藩王们对着皇帝陛下歌功颂德, 帝后虚伪的几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之类的废话,然后一起喝几杯酒, 看看歌舞, 皇帝勉励几句藩王, 请他们继续替国镇守封地,藩王们再表一番忠心,也就可以散了。

    但是今天的宴会有严煦。这个不知死活的二傻子, 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赌严昭不会当众收拾他,酒过三巡之后, 居然借酒装疯,笑嘻嘻的跟坐在他旁边的魏王严晧:“三弟!你不知道吧,原本父皇想为我向姚相提亲的, 我还为了这个,特意去瞧过姚相的千金、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呢!”

    他话的声音不大不,殿中虽有歌舞在演,坐在左近的潞王和淄王却都听见了, 顿时脸色一变。

    “皇兄什么时候能改了这吹牛的毛病?”严晧年纪,却处变不惊,一脸平淡的,“你以为我不出门就不知道么?那次明明是你的马冲撞了相府车驾,还惊着了魏国夫人,父皇为此斥责你几句,你心中不服,却把气撒在我头上,将我好一顿……”

    严煦万万没想到一句话引出这笔旧账,他早忘了自己严晧是什么时候,见两位王叔听了严晧的话,都皱眉看自己,赶紧断严晧:“你少夸大!什么好一顿?就你这纸糊的身体,碰一下就倒,还经得住我?”

    严晧赞同的点头:“确实经不住,所以后来我在东宫住了一个月才养好伤。”

    严煦气的提高音量:“你别胡!哪有那么严重?”

    他这一高声,首座的帝后二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严昭叫歌舞停下,问道:“怎么了?好好儿的,二弟怎么脸都红了?”

    严煦哼道:“劳陛下过问,没什么事,就是多喝了几杯酒。”

    “臣弟也觉得二皇兄喝多了,竟连将臣弟伤、养了许久的事都不承认了。”严晧着话向严昭行了一礼,“请容臣弟陪二皇兄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严昭点点头:“去吧。”又示意夏典跟着。

    严煦见这兄弟两个一唱一和,冷笑一声,起身甩袖走了。严晧和夏典等人很快跟着出去,殿内又恢复之前其乐融融的气氛,直到宴席结束,这兄弟俩也没回来。

    “秦王殿下出去吹了风,更不舒服,魏王殿下已经送他回去休息了。”夏典回来如是禀报。

    严昭便道:“幸亏三弟懂事,不计前嫌,还知道照顾兄长。”

    几位藩王听了齐齐夸赞严晧,又拍严昭马屁,都是他这位长兄教导的好,魏王才会如此。

    严昭谦逊一笑,了句应该的,便令夏典带人送诸位藩王、王妃和世子出宫,自己也带着姚白栀退席,离开飞香殿。

    “严煦到底怎么闹了?你还不让人告诉我?”严昭坐在御辇上以后,才问姚白栀。

    姚白栀跟他并排坐着,感觉有点累,便靠在椅背上,懒洋洋:“也没什么,就先帝跟我爹提亲,本来提的是他,他还去瞧过我——实际上他根本没瞧见,因为我躲在夫人身后了。”

    严昭一听这话果然如她预料一般的大怒,姚白栀赶紧伸手按住他肌肉绷紧的手臂,笑道:“你先别生气,魏王把这话岔过去了……”她学了一遍严晧的话,“我一直以为他不善言辞的,没想到随便几句话,就把秦王挤兑的变色了。”

    严昭沉默了一会儿,肌肉才渐渐放松下来,低声道:“别的事还罢了,他敢这般影射你,绝不能轻饶。”着扬声叫人,“夏典!秦王于宫宴上醉酒失态、出言不逊,着即裁减两县封地,以儆效尤!”

    夏典应了一声,就去找值班的翰林学士传话,让他们拟旨了。

    严煦自作自受,姚白栀当然不会给他求情,之前在宫宴上没叫告诉严昭,也不过是不想在藩王们面前闹开,影响这次宫宴罢了。

    不过这御辇走着走着,怎么好像走迷路了?“这是去哪儿?”她坐直了四下看看,问道。

    严昭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来:“今日中秋月圆,该登高赏月的,我们去临波阁。”

    临波阁顾名思义,是一座建在水边的楼阁,严昭提前发人在楼上平台做了布置,等两人上去时,那里已经挂好宫灯、摆好瓜果,铺上锦垫毡毯了。

    此时月亮正好升到东南高处,皎皎清辉遍洒大地,令楼下远近景物都清晰可辨。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月亮就是一面镜子。”姚白栀望着那轮明月,突然开口问严昭。

    严昭有点懵:“什么镜子?”

    “一面反射日光的镜子啊!”她拿起一个苹果放在中间,又拣了一粒葡萄和一个李子分别放在两边,“假如我们就在这苹果上,葡萄就是月亮,太阳就是李子,当太阳沉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时,月亮正好升起来,它的一部分光照到了月亮上,月亮把光反照到苹果上,不就是月光了嘛!”

    严昭觉得很有趣,“我还真没这么想过,不过你这想法很有意思。那么,月亮上是没有月宫,也没有嫦娥玉兔了?”

    姚白栀想了想,笑道:“现在可能没有,但以后也许会有。”她记得是有过什么嫦娥号玉兔号月球探测器的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想念现代,就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这月亮跟现代的月亮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论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月亮始终是月亮,它的阴晴圆缺,始终与人的悲欢离合无关。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她低低念了一句。

    严昭倒了杯热茶送到她手上,听见这句诗,察觉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便笑着接道:“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姚白栀捧着茶暖手,听了先是一愣,脑子里转了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念的诗是李白《把酒问月》中的一句,感慨的是明月亘古如斯,人生却极为短暂,在她自己,另有一层穿梭千年,见的是一个月亮,人生却彻底颠覆改变的叹息。

    而严昭对的这一句是李白另一首诗,前后文姚白栀有点忘记了,但只从这句诗的字面含义,也能听出严昭意含劝慰激励。

    是啊,事已至此,何必顾影自怜?别人人生都只有一次,不管活了多久,死了就是死了,她还能换到另一个空间时间再活一次,已经是赚到了。毕竟活着就有无限可能,千百年来都只能被渺人类仰望的明月,不是也被人登上去留下脚印了吗?

    人类从零起步、科技革命才多少年,就实现了上青天揽明月的创举?!

    而她,穿越不久,就已经坐到了皇后的位子上,起点这么高,更该好好规划,既过好自己这一生,也真正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对呀!

    想到这里,她一笑答道:“我寄愁心与明月。”行啦,听你的,不想那么多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严昭见她眉目舒展,放下心来,举起杯,“莫使金樽空对月。”

    姚白栀与他碰了碰茶杯,笑道:“得好!恭喜陛下在本次中秋对诗会顺利胜出。”

    严昭放下茶杯,顺杆就爬的伸出手:“胜出的奖品呢?”

    姚白栀作势想了想,侧头问道:“奖你一顿夜宵怎么样?”

    “夜宵?”严昭眼睛一亮,“我猜猜,仲秋之夜,散了宴席,合该来碗清粥,配着菜暖暖的吃下去,才好入眠。”

    “我真怀疑你有只眼睛留在了厨房。”

    严昭莞尔,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回去领皇后娘娘的赏。”

    姚白栀也忍不住笑,扶着他的手站起身,严昭就势握住她的手,一直扶着她下了楼上了御辇都没松开。等到姚白栀往回抽时,他还若无其事的解释:“你手有点冷,不用帮你多暖一会儿么?”

    姚白栀:“……不用。”

    严昭为着长远算,默默合拢掌心,没敢再多话。

    回到坤泰殿,两人更衣洗手洗脸之后,对坐着吃了姚白栀叫人预备的夜宵,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到了就寝时间。

    “那个……”严昭起了个头,看看四周,又停下来,摆手叫人都退下,才低声跟姚白栀,“之前忘了这一条,逢年过节、初一十五,我们还是应该宿在一处,不然……”

    姚白栀早看出他今天不想走,而且她自己也觉得中秋节帝后各自睡在各自的寝殿,难免令人猜疑,更不用他们新婚才没几天,要真是太泾渭分明,恐怕丞相爹第一个心里犯嘀咕。

    就点点头:“我明白。”

    严昭如释重负,欣喜的叫人进来服侍,姚白栀假装没留意他那些情绪,带着松风去了净房。收拾好出来时,意外的发现他竟然还没就寝,而是拿着本书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看,不由奇怪:“你怎么不先睡?”

    严昭道:“等一等你。”接着叫松风退下,等只剩他们两个了,才委屈巴巴的低声,“皇后娘娘还没指定床位,我不敢睡。”

    姚白栀无语的看了他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指偏殿,你去吗?”

    “如果是真的,那自然是不敢不去。”皇帝陛下继续委屈巴巴。

    姚白栀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自己转身走到床边,爬上去到里边盖好被子躺下,才背对着严昭:“外面那一半是你今晚的床位。”

    严昭立刻丢下书过去,光速上床放了帐子躺好,还顺便讨价还价:“只有今晚么?不能一直沿用?”

    里面那位皇后娘娘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在严昭以为没戏,要放弃此事另起话题时,皇后娘娘又突然发话了:“看你表现。”

    作者有话要:  严昭:所以我可以表现了?!!!

    皇后娘娘:可以……等等,我的不是那个表现!

    严昭:那个表现是哪个表现?(充满好学精神的)要不,皇后娘娘给我演示一下?

    皇后娘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