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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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到西京时, 挺着六个月大肚子的姚宁馨惊的一针扎在了手指头上,丫鬟春明赶忙扶住她的手, 抽了帕子出来按住, 口里还念叨:“阿弥陀佛,这是怎么的?皇后娘娘才进宫多久?怎么就……”

    多久?不过三个月。

    清清静静的好日子, 才过了三个月, 而已。

    姚宁馨叹息一声,问:“大爷做什么呢?”

    春明一愣:“奶奶要告诉大爷去?”她虽算不上聪明伶俐, 日子过久了,也渐渐猜到他们这位大爷对皇后娘娘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还是别了吧, 左右大爷足不出户, 只要奶奶下令,大爷听不见风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能瞒多久?”姚宁馨摇摇头, “不过,我也不是现在就要去, 总得等等家里的信,你先叫赵妈妈去和护院们一声,这几日警醒些, 千万别叫消息传到大爷耳朵里。”

    所谓护院,实是姚丞相派来专门看着自家大爷、不许他出门的,春明对此心知肚明,答应一声后, 又问:“奶奶,要不要加派人手看着大爷的院子……”

    “不必,突然加派人手,大爷反而会怀疑,往常怎么样,如今还怎么样就好。”

    春明这才出去传话,姚宁馨看手指头止住血了,把帕子递给另一个丫鬟夏芒,也没心思再做针线,干脆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想着心事。

    四日后,京中苗府终于送来了苗夫人姚汝宁的信,姚宁馨拆开看过,亲自拿着去找独居一院的丈夫苗逸飞。

    她进门时,苗逸飞正歪在躺椅上喝酒,口里还念念有词的不知嘀咕着什么。

    姚宁馨有些日子没过来见苗逸飞了,所以一见他胡子拉碴、披头散发,大冬月里只穿个细葛道袍,顿时发怒:“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大爷的?”

    专门服侍苗逸飞的四个丫鬟一起跪下去,为首的饮冰战战兢兢答道:“奶奶明鉴,近来大爷嫌奴婢等粗笨,不肯叫奴婢们近身服侍……”

    姚宁馨一愣,这四个丫鬟是她精心挑选的,都有几分姿色,一开始安排过来的时候,苗逸飞没过什么,还分别给取名饮冰、沐雨、披霜、戴雪,虽然颇表达了主人不甘愤懑的心思,但对四个丫头还是没意见的,怎么……。

    “嗤!”苗逸飞突然嗤笑出声,“养猪配种也不是这么个配法,劳烦大奶奶您瞧瞧,就这几位的姿色,啧啧。”

    四个丫鬟顿时全都涨红了脸,饮冰甚至眼圈一红,掉了几滴眼泪。

    “都下去吧。”姚宁馨不动声色的吩咐,等四个丫鬟退下,安排了赵妈妈守门,她才对苗逸飞,“既然大爷不喜欢这四个丫头,我叫人牙子带人来,大爷自己挑如何?”

    “行啊!”苗逸飞摇摇晃晃坐起来,举着酒壶作了个揖,“有劳大奶奶。”

    姚宁馨挺着肚子不方便还礼,便道:“大爷客气,这是妾身该做的。”然后把信交给春明,“今日京中来了家信,我觉得大爷应该看看。”

    春明忐忑的捧着信送到苗逸飞跟前,他却不肯接,径自喝了口酒,才嘲讽道:“家信?我哪有家?苗侍郎苗夫人不是都把我逐出家门、不认我只认你这个儿媳妇了吗?”

    姚宁馨神色肃然,道:“两位长辈的意思,确实是叫我瞒着大爷,然而这等大事,我着实不敢隐瞒。”

    苗逸飞听这话不对,抬起头来见她面色不像好事,再看她衣着扮也不似平时,极为素净,心下顿时一沉,终于放下酒壶,接过信来。

    春明一待他接信,就飞快退回姚宁馨身边,扶着她想往门口去,以防这位大爷发疯,误伤了主子。

    姚宁馨却站定了不肯动,眼看着苗逸飞开信笺,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双手也颤抖起来,才低叹一声道:“大爷节哀。”

    苗逸飞根本听不见别人什么,自顾念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才进宫三个月……就算比上次晚了几个月也不该是……”他挣扎着站起来,却一脚踩在鞋子上,失去平衡摔了一跤。

    姚宁馨赶紧示意丫鬟去扶,苗逸飞摔这一下倒清醒了,自己飞快爬起来,怒道:“一定是严昭这个狗贼害了阿栀!”

    丫鬟们不知皇帝陛下名字,姚宁馨却是知道的,她立即道:“大爷可是没看完信?母亲陛下因娘娘病逝伤心欲绝,几日未进水米,若非相爷……”

    “屁!严昭惯会假惺惺!”

    苗逸飞丢下这一句就夺门而出,姚宁馨并不阻拦,只转头透过窗子看着苗逸飞冲到院门口,连门边都没摸着,就被相爷安排的人架住抬了回来。

    “放开我!放我出去,我要去给阿栀报仇!”

    姚宁馨蹙眉,对护院首领:“我看大爷要冷静冷静才行,劳驾几位,请大爷去里间休息吧。”

    那首领应声带人把苗逸飞架进了里间,并很快拿来镣铐,将苗大少爷铐在四柱床上。苗逸飞怒骂不绝,先是骂严昭,接着骂这些护院,见没人听他的,又骂外间的姚宁馨是蛇蝎妇人。

    姚宁馨神色漠然的双手扶着肚子,吩咐春明:“请李爷封大爷的口。”

    春明战战兢兢的去传话,那姓李的首领早觉得苗逸飞这样不像话,有了姚宁馨的话,再不迟疑,跟春明要了条帕子团起来,就塞进了苗逸飞嘴里。

    “表少爷别折腾了。”塞好以后,姓李的首领拍拍手,对怒瞪着他的苗逸飞,“您就算出了这院门,也出不了宅门,万中无一的出了宅门,也出不得城门。相爷了,您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西京。”

    苗逸飞目眦欲裂,从眼神中都能看出他恨不得生吃了眼前这些人,然而李姓首领对一个铐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毫不畏惧,向他点点头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姚宁馨等人都出去了,才扶着丫鬟的手走进内室,她准备了满腹入情入理的话要劝苗逸飞,然而当她走进去看到他已经泪流满面时,却一下就忘的一干二净。

    苗逸飞没想到她会进来,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翻个身,背对着她。

    “都出去吧。”姚宁馨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就让丫鬟们都出去,春明有点担心,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苗逸飞,确定他双手都铐着,才退到外间去。

    “我知道大爷怪我狠心,可我也没办法。”姚宁馨叹气,“到现在,你也该明白了吧,皇后娘娘的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事。”

    苗逸飞堵着嘴,自然不可能回答,姚宁馨摸着肚子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接着:“我也知道大爷伤心,但娘娘早逝,皇上和相爷只会比你更伤心——大爷大概没仔细看信,母亲,相爷头发都全白了,几日之间就老得像个花甲老人……”

    “我是真不知道大爷为何信誓旦旦的娘娘是为人所害。上元节时,我也见过皇上和娘娘相处,皇上对娘娘的心,连懵懵懂懂的宁馚都看出来了。再者,娘娘入宫三个月,帝后恩爱,同起同宿,母亲信中不只提了一次。”

    “大概这就是生死有命。”姚宁馨最后完,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春明和赵妈妈留下来照顾大爷,有什么事及时传话。”

    临走之前,她又低声交代:“待会儿进去给大爷把嘴上塞的帕子拿了吧,再给大爷洗洗脸、修修胡须。”

    回到房中,姚宁馨又叫了亲信陪房来,叫她们从外面买几个十二三岁的子回来调理着,“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春明是扛不住的。”

    夏芒很心疼主子,等管事妈妈们走了,低声劝道:“奶奶歇歇吧。就没见过这么不省事的……奶奶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亲骨肉,他倒跟没事人一样,竟操那些操不着的心!”

    姚宁馨确实有点累了,便宽了衣歪倒在榻上,道:“他不操心也好,我自己教养。”免得学成亲爹那样。

    夏芒便不了,给她盖上薄被,到边上做针线守着。

    主仆几个做好了长期防备苗逸飞发疯的准备,却没想到刚过了七八日,就传来皇上立魏王做皇太弟的消息,又过几日,第二轮国葬接着又来了。

    “送娘娘灵柩入地宫后,陛下伤心过度病倒,只两日就……”姚宁馨坐在苗逸飞内室门口椅子上,很是唏嘘的将消息转告他,“家中还没来信,但是外面告示已经出了,新帝登基……”

    “你的是真的?”靠坐在床头的苗逸飞原本一直无动于衷,但他越听越发现这不可能是姚宁馨扯谎骗他,皇帝驾崩、新帝登基这种事,姚宁馨应该没有那个胆子乱。

    果然姚宁馨立刻答道:“自然是真的,此等大事,怎么可能有假?”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姚宁馨道:“原先大爷总不信皇上对娘娘的情意,如今可算是相信了吧?生死相许都做到了,皇上又怎么会亏待娘娘?死者已矣,大爷有什么心结,也都可以放下了。”

    苗逸飞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声不吭,姚宁馨耐心陪了他一会儿,他仍是一动不动的发呆,她身体耗不住,便只能扶着丫鬟的手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大爷若是想祭奠一二,我叫人准备了香烛纸钱,只管跟春明就好。”

    床上双手还铐着的苗逸飞仍是没有反应,姚宁馨觉得他这样子不太对,但当下也没别的话好,只能先回去。不过到了晚间,春明来回报,大爷虽然没吃晚饭,却在太阳落山后,在院子里祭奠了皇后娘娘,护院李爷问大奶奶还要不要继续铐着大爷。

    “不用了,你们这几天警醒着些,好好照顾大爷。”

    姚宁馨松了口气,以为这事终于以帝后同死了结,丈夫以后能变得正常些,却不料从这天晚饭起,苗逸飞就绝食不吃了。

    她一开始哭笑不得,觉得人家夫妻恩爱、生死相许,与你一个外人什么关系,你就也跟着绝食赴死?嘲讽过苗逸飞自作多情后,姚宁馨很快又觉得愤怒,因为真正与苗逸飞的生死休戚相关的人,正是她自己。

    狠下心让苗逸飞作了三天,等他饿的爬不起来后,姚宁馨才穿了一身孝服去见他。

    “大爷决意赴死,我拦不住,只好披麻戴孝送大爷一程。”她直接坐到苗逸飞床边上,低头俯视着苍白憔悴的丈夫,“大爷临终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苗逸飞好一会儿才掀动眼皮看向姚宁馨,声音低哑的:“想不到会是你……咳咳……”

    他不肯吃饭,也很少喝水,喉咙里早就干的冒烟了,了半句话喉咙就痒的难受、咳了起来。

    姚宁馨叫人倒了杯温水来,自己送到苗逸飞嘴边,苗逸飞倒没拒绝,抬起头来喝了几口,又躺回去继续:“想不到最后会是你陪在我身边……我早叫你改嫁的。”

    “怎么改嫁?新婚第二天就无缘无故的和离回娘家,谁家还肯求娶?”姚宁馨转头把杯子递给夏芒,口中毫不留情的,“要是先帝当时真把你下狱也罢了,或者相爷真的狠下心,不顾母亲这个亲妹子、大义灭亲也行,我好歹有个和离的缘由。”

    “可是没人这么做,他们只想把你远远发到西京来,那我用什么理由和离,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让别人不怀疑我的品行?我不像大爷这么无牵无挂、只顾自己,我有父母、有弟妹!”

    姚宁馨到这里有些激动,腹中的孩子突然就踢了她一下,她忙冷静下来,伸手抚摸肚子,换了口风,“到父母,尽管大爷无情,公婆还是挂记着大爷的,若我真的实言相告,大爷是为了皇后娘娘绝食殉情,恐怕……”

    “不许!咳咳……”苗逸飞一急,又咳了起来,这次姚宁馨没再喂他,而是干脆把水杯塞到他手上,让他自己喝。

    “你就我急病死的!”苗逸飞喝了水,缓过气来,终于出自己要的话。

    “什么急病?哪个大夫诊断的?开了什么方子吃了几服药?我一个妇道人家,编不出这么多谎话来,万一被人拆穿,再以为是我谋害亲夫,我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你……”

    “不如大爷勉为其难、晚赴死几日,自行安排吧。啊,对了,再把遗言好好想想,给公婆的、叔的,还有相爷——娘娘刚走没几日,皇上也去了,相爷不知有多伤心,却还得撑着辅佐新君……。我听,大爷时候是很得相爷喜欢的,这时候得知你的噩耗,也不知相爷……”

    “舅舅哪还会在意我的死活。”苗逸飞低声插了一句。

    姚宁馨露出吃惊之色:“大爷这么可就太没良心了!不提别的,就禁/书一事,换成别人——不、不用别人,换成我爹,可绝不会仅当外甥死了就罢了。”她为人一向谨慎心,这种语气谈论生父,别是苗逸飞,就连她的丫鬟都没听见过。

    但她这一刻彷佛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话异常直接:“‘当’你死了,但你毕竟还活着。”而且是好吃好喝、安享富贵的活着。

    可惜苗逸飞一贯不知好歹:“我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姚宁馨生平第一次翻了个白眼,“好吧,那我只能恭喜大爷即将得偿所愿。我刚刚的这些后事,还望大爷勉力考虑一二,我身子重,精神头不大行了。”

    苗逸飞愣了愣,彷佛第一次知道姚宁馨怀孕一样,目光下意识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又飞快收回。

    姚宁馨也把目光落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轻轻叹了口气,道:“大爷的事完了,最后这个孩子吧。”她抬起手在肚子上轻轻抚摸,“我是这样想的,若是个男孩,我就给大爷守着,好好教养他长大;若是女孩,我就把她交给母亲带,我改嫁。”

    “为何?”苗逸飞没听懂其中分别。

    “男儿怎么都好,就算因为没有父亲,日子过得难一些,只要好好读书,能考科举,亲戚们拉一把,也就顶门立户了,女儿却不行。”

    姚宁馨神情惆怅,“她一落生就没父亲,已经是没投好胎,等长大议亲的时候,仅凭我一个寡妇,去哪找个好人家托付她?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我得想办法另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将来才能给她挑个好夫婿。”

    前面她披麻戴孝的些你死如何如何,苗逸飞都不觉得怎样,到这会儿却莫名听着刺耳,不服气的回嘴:“你都改嫁了,我们苗家女儿的夫婿还轮得到你去挑?”

    “不然呢?全指望着母亲吗?那时候她老人家什么春秋了你算算?还是你想指望二叔和将来的二弟妹?我是不敢这样指望,二叔人品敦厚没得,但谁知道二弟妹会是哪家姑娘、何等性情?就算二弟妹人品也极好,他们很快也会有儿女,要操心的事只多不少。你已经把奉养双亲之责丢给了二叔,难道好意思连女儿未来的一生也压在他们夫妇身上?”

    确实不怎么好意思,尤其他死的又不光彩,无故绝食自尽,实为不孝,更不用娘现在就已经对自己失望了。那么,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姚宁馨改嫁,娘还会怜惜那个被留下的孤女吗?

    苗逸飞终于将目光停留在姚宁馨双手盖着的肚子上,却还是很难想象里面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沉默片刻后,他忽然闭上眼睛,道:“我早过你会后悔的,你不该要这个孩子。”

    “我怎么会后悔?大爷不知道吧,它已经会动了,刚刚还踢了我几下,一想到再过三个多月就能看到它出世,我就高兴的眼泪都要流下来。”

    姚宁馨满含感情的完,停了停,似乎是冷静了一下,就又换回了平时的语调,“既然大爷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我这些算,也都是在我能顺利生产的情形之下,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要是我……”

    苗逸飞猛地睁开眼睛:“别了!你走吧!”

    “也好。”姚宁馨丝毫不在意的站起身,“真有那个万一,我们一家人地下见面时再谈也来得及。”

    苗逸飞:“……”

    气愤的看着姚宁馨步履缓慢、体态笨重的走出去,他一口喝光杯里的水,拉起被子就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春明有点担心,捱到晚上,见大爷除了翻身没别的动静,就叫赵妈妈看着,自己溜去大奶奶院子回禀:“大爷还是不吃东西,奶奶难道真的任由……”

    姚宁馨正靠坐在榻上让丫鬟捏腿,闻言十分镇定,“让他再想想吧,没事,今天喝了两杯水,饿不死的。正好,我叫人买了几只熏鸡回来,你带回去给李爷他们吃,给赵妈妈她们留一只,就让她们在外间吃。”

    春明听的眼睛一亮:“奶奶是想叫大爷闻着香味?”

    姚宁馨笑着点头:“若是大爷急了要吃,万不可给他,灶上还煮着粟米粥吧?他若是真想通了,就给他一碗粥,想不通就明早再。”

    春明笑嘻嘻的去了。

    姚宁馨叫人早早关门休息,第二天早上刚起来,春明就来报喜:“奶奶真是神机妙算!昨夜大爷气得捶床,也奈何不了我们,捱到子时还没睡着,到底忍不住,叫奴婢拿吃的了!奴婢记着奶奶的吩咐,先只给了一碗粟米粥,故意热着给大爷的,让他慢慢吃。”

    “做得好。”姚宁馨也喜笑颜开,“昨夜值夜的都加一月月钱。吃完粥之后呢?”

    “然后大爷漱了口,又喝了些温水,就睡了。一早天刚亮,大爷就饿醒了,奴婢又给上了一碗粟米粥,看着大爷慢慢吃完,才来给奶奶报喜的。”

    姚宁馨点点头:“你们继续好好伺候着,等大爷再吃些粥,就可以给他几个林檎果吃……”她细细吩咐完,问春明,“都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春明简单重复一遍,又问,“奶奶不过去瞧瞧吗?”

    “我就不去了,他这会儿应该正懊恼着。过两日再。”

    姚宁馨耐心极好,每日听着春明回报,知道苗逸飞一点点好起来,她就把心思转到了准备过年上,反倒是苗逸飞不太沉得住气,只过了三天就要见她。

    那天正好下雪,姚宁馨看一眼外面,想了想,:“你就外面雪大不好走,请大爷来我房里话。”

    有她的话,护院们自然放行,于是自从来了西京就再没出过所居院子的苗逸飞,终于看见了一点外面的天空。

    到姚宁馨居住的院门外时,护院们都停了下来,苗逸飞看看他们,自己也有点迟疑,站了片刻,才抬步进去。

    姚宁馨就在堂屋里迎候,苗逸飞进门带了阵寒气,看见她赶紧往旁边闪了闪,并飞快脱掉落雪的大氅递给丫头,粗声粗气道:“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嫌冷吗?”

    “大爷第一次进门,怎么好不迎接?”姚宁馨笑着答道。

    苗逸飞皱着眉,自顾走到里面椅子上坐下,“我有话。”

    姚宁馨坐到另一边椅子上,等丫鬟上了茶,笑道:“妾洗耳恭听。”

    “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我养,你改嫁吧。”

    姚宁馨挑眉:“大爷何出此言?当初我们好的,只要我怀上孩子,好好生下来,我们就互不干涉……”

    “当初是当初,几天前你不是改主意了吗?”

    “几天前是因为大爷一意求死,如今大爷想通了,我们两个都好好的,为何非得要我改嫁,叫我们的孩子没有娘?”

    “……”

    “大爷从备受宠爱,大概不知道没有爹娘疼爱的孩子,日子过得有多难。我娘家的事情,大爷想必都知道了,我娘还在呢,我们姐弟三人都得凡事靠自己,何况没娘?”

    “我又不算纳妾!”

    “不纳妾,难道也不娶妻?就算大爷真的不想再娶,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吗?”

    苗逸飞哑口无言,别做主再不娶妻,就是跟姚宁馨和离,也得姚宁馨去,他自己是不可能的算的。

    姚宁馨就笑了笑:“所以怎么都不如我们就这么过下去。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了。来西京以后的约定还算数,只要这孩子好好生下来,我决不再勉强大爷,愿与大爷相敬如宾。大爷不愿见我,我就不去扰,大爷想要谁伺候也都随大爷的意……”

    “行了!”苗逸飞站了起来,“那就这样。这封信你替我寄回家里。”

    姚宁馨看一眼他丢在桌上的信封,还没话,突然惊呼一声,苗逸飞吓一跳:“怎……怎么了?”

    “没什么。”姚宁馨笑起来,“是孩子踢我了,唉哟,又踢了,你看!”

    她着放开手,让苗逸飞看自己肚皮上间或鼓起的尖尖,苗逸飞哪见过这个,吓的呆在当地一动不动。姚宁馨被他这样子逗的笑个不停,干脆站起来拉他的手,想叫他摸一摸,苗逸飞却在手挨上她肚皮的前一刻抽手就跑,连大氅都没穿就窜出了屋子。

    姚宁馨大笑出声,一颗心终于是落了地。她回身坐下,拆开信读了一遍,然后自己也写了封信,一起寄回京城苗家。

    作者有话要:  本来想一章搞定的,写完觉得前后两部分画风不符,分两章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