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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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和楚怀交流过,沈安侯也调整了自己对于山民的安排。夜里酒宴过后, 他便与冉越促膝长谈, 商量十万大山今后的发展。

    “我们山民都是膘勇善战的好汉子,只要您有需要,我们当仁不让, 指哪儿哪儿。”喝了些好酒的冉越拍着胸脯承诺, 看的沈大老爷直笑, 递给他一杯解酒的浓茶:“你觉得我找不到能的么?我自己厉害不厉害?我教出来的是不是更厉害?问题是我得找能信得过的人, 作为我坚实的后盾——你,我是不是可以信任你?”

    冉越虽然被他绕了一圈,不过到底是个精明的,竟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而迟疑道:“您是不是想把我们留下后头,不让我们替您卖命?我告诉您啊,这事儿绝对不可能!”

    “我也没不用你们啊,”沈安侯哭笑不得的摊手:“只是你们的用途只在仗?要真这么, 我反而觉得你这几年真没做好。”

    冉越喝了茶醒了醒神, 也有些缓过来了,试探着问:“那您还是想让我们重操旧业?兵器中药材产粮食?”

    “不止是这些, 我还想教你们更多的东西,只是知道的越多,你们的存在就越危险。不被人注意着也就罢了,一旦被人发现,你猜有多少人想来坑蒙拐骗甚至抢夺的?”沈安侯点了点自己:“为什么这些东西我自己不用, 反而教你们?因为你们守得住。”

    这倒是事实,十万大山山势险峻,又有冉越精心安排,完全没有给人可乘之机。看他已经有了些明悟,沈安侯索性开了:“我需要把这里作为一个教育和科研的基地,而且只听从我一个人的指令。哪怕不你的兵力和你们对我的忠诚,我只十分现实的一点——你让我怎么教导那些从被圣人言和之乎者也的人来炼钢炼铁下地种粮?”

    看冉越有些迷糊,沈安侯便解释道:“汉人被这几百上千年的熏陶,早就形成了思维定式。他们只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看不起做工的种地的甚至当兵的。他们向往的是清贵,是世家,我将这些交给他们,甚至很可能为了一个官职,为了一个身份,干脆的就把我给卖了,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山民就不同,他们是一张白纸,在沈安侯出现之前,连语言和文字都没有彻底统一。冉越也是个神人,随着他一步步统一十万大山,直接就在所有山民中推广简体字和数字,甚至还从沈淑窈手里挖出来了一份拼音教材。这回过来,楚舅舅感触不大,沈大老爷却分外觉得亲切——闭上眼简直以为自己还呆在另一个时空的京城里。

    正因为此,沈安侯才决定干脆再把这里拔高一些,开设各种现代化的课程,无论有用没用,囫囵吞枣下去,总有学以致用的时候。这会子他脑子里已经把理学院医学院师范学院和军校都转了一圈了,干脆拍板:“就这么干,等翻过年了我就调集人手,你也督促冉启他们加紧训练,咱们来玩一票大的。”

    冉越虽然还没明白这位又想干什么,但大佬有话,必然是大声应承:“您就放心吧,咱们十万大山里头聪明的有,能干的有,武艺高强的更有,总能将您的吩咐给办好的。”

    沈安侯亦是笑:“那就拜托各位了,以后咱们这个世界要如何改变,可都握在你们手里呢。”

    自第二日起,沈大老爷便忙着选址建校,且顾不上楚舅舅了。而楚怀也不用他陪着,自己找了个向导就到处乱逛。得了沈安侯的话,山民们也不阻拦他,反而热情非常,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让楚怀彻底看到了这大山中到底隐藏了多少宝藏。

    “这些兵器都是你们自己造的?”楚怀几乎是从未有过的目瞪口呆:“精铁剑,居然是精铁剑啊!”

    负责铸铁的孟安是冉启的前任亲卫,也是沈安侯的疯狂铁粉,这会儿咧着嘴就笑了:“沈先生教了我们许多呢,精铁剑才哪到哪儿?学徒都能做的东西,根本入不了先生的法眼。”

    “他这辈子也没用过这么好的剑。”楚怀吐槽:“你们听他动动嘴,就当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先生没见过呢?”孟安不服气:“先生本来就什么都懂!还不是你们汉人,看别人家的什么东西好自己做不出来,要么想着抢到手,要么就想着毁掉,我们先生才不敢自己来做的。”

    这一个你们汉人,一个我们先生,听的楚怀牙都酸了,孟安自个儿还在乐:“看你个没见识的,给你开开眼。”他从柜子里抽出一把长长的单边开刃的兵器来:“这是按照先生给的图纸造的,用的包钢夹钢覆土烧刃工艺,才是真正的好刀。”

    看楚怀有些不明白,他指了指刀身行的花纹:“看见这个没?这是百炼钢的纹路,就是纯手工,靠千百次的反复敲,让刀刃变得更锋利,更坚固。而不同的锻造师傅出来的横刀纹路都是不同的。”

    “这刀很厉害?”楚怀也是学武之刃,上手就知道这是十分适合步战的兵器。再细细一看,无论刀身还是手柄,无一处不贴合平整,细密的纹路遍布刀刃,不像是一件杀器,倒像是一件工艺品。

    孟安也不多,随手将之前挂在架子上的精铁剑递给他:“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不好吧?”楚怀有些犹豫:“要真像你的那么难得,岂不是毁了一把好剑?”

    “所以就是让你开开眼啊,反正精铁剑嘛,多简单的东西,丢回炉子里熔了再铸呗”。孟安挺无所谓的连声催促,楚怀心中也痒痒的,举起横刀在长剑上一敲,而那炳在他看来已经十分精良的长剑,竟然应声断成了两截。

    自己明明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好吧!楚怀是真的惊讶了,而孟安越发笑的开心:“这可是横刀里头最好的一把!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它毁了多少把刀了?这是真正的刀皇!就没有它斩不断的兵刃!”

    完又有些不甘心的咂咂嘴:“只可惜复合钢的锻炼是真难,造耗费的时日更是长久,不然也不会只剩下一把半了。”

    “一把半?”楚怀敏感的接收了这个词:“为什么是一把半?”

    孟安便解释道:“是这样的,这刀不好造,我们五个匠师就想着干脆一人做一把,然后互砍,最后只留一把出来。”他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横刀:“这把,我锻造的,赢了!它作为我们献给先生的礼物留下来,其余的嘛,”他摊摊手:“自然是熔了造其它兵器。”

    完又有些不屑:“这事儿不是被我们大王知道了么?他死皮赖脸的留了半截被砍断的横刀作为自己的佩刀,也不嫌丢人。”所以才剩下一把半来。

    这一刻楚舅舅对于沈大老爷的羡慕嫉妒恨简直达到了顶峰:“这种规格的横刀,你们做了五把,就为出一把刀皇送给他?”

    “也不是五把,我们一人大概造了有五六把的,然后拿那些剑试刀。”孟安轻蔑的用下巴点了点精铁长剑:“连十几把精铁剑都砍不断的百炼横刀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直接丢回去熔成原料了。”

    简直浪费的人神共愤,要不是努力憋着,楚怀就要出:“你们觉得没有存在价值的可以给我啊”这样的话来。哪怕是个上惯战场看过无数好东西的世家子弟呢?一个精铁长剑都能让他心生喜爱,听到这会儿已经麻木的恨不得从没来过这里。

    如果没见过太阳,没有人会向往光明。同理,如果没来过这里,他也不会觉得一把横刀可以让自己失魂落魄,恨不得立刻占为己有然后逃之夭夭。

    失魂落魄的出了冶炼作坊,一头又栽进了一处被看管的十分严密的大双吊楼中。楚怀看周围守卫没有要拦他的意思,抬脚就往里头走,等进去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屋子——还是个挺大的玻璃暖房。

    自从楚家量出产大块的透明玻璃,这东西在某个范围内已经不那么值钱了。不过看着里头的人穿着雪白的外衣忙碌,楚怀还是有些好奇的敲了敲门,伸手指了指里头,示意自己想去看看。

    里头的人也不阻拦,将玻璃门拉开放他进来,只让他也换了衣裳:“在这儿做实验呢,柜子里有干净的白大褂,您再把口罩带上,别弄乱了东西。”

    楚怀便看里头一堆形状各异的透明玻璃制瓶瓶罐罐,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他细细一看,有些用沈安侯惯用的简体字标注了明,更多的却是个奇怪的符号。

    他正琢磨着,那头穿着白大褂的人也围着个瓶子琢磨:“算一算密度,看看这次的硫酸含量有多高?”

    也有人发表异议:“我觉得浓度都还好,总有办法慢慢浓缩的,问题在于怎么去除其中杂质。”

    一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最后谁也没服谁,各自分了一部分继续往下头研究。楚怀有些好奇的问旁边一直洗瓶子的人:“这是干什么呢?”

    “几位老师在制备浓硫酸。”那学徒手上动作不乱,冲水洗三遍放到一边,拿起另一个继续洗刷,“我听老师们,汉人有个叫道家的部族拿这个炼丹,也管它叫绿矾油。”

    道家知道,绿矾油没听过,楚怀略过这一节问:“那它做出来有什么用呢?”

    “用来施法啊,做超级厉害的天罚惊雷。”学徒一脸崇敬:“这都是沈首祝写给我们的法典上的,只可惜我们修为不够,还做不出真正的法器来。”首祝在山民的古语中是上神的意思,看来冉越是真的把这群年轻孩子洗脑的不轻。

    那个一听就很玄乎的天罚惊雷又是个什么鬼!楚怀一头雾水不耻下问,学徒想了想,干脆请示一回几位老师:“我能放个天雷给这位客人看看不?”

    老师们正忙着,挥挥手让他随意,他便十分开心的找来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先从柜子里拿出三个贴着看不懂的符号标签的瓶,拿了个秤称了三样儿粉末,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鸡蛋取了蛋清,将三种粉末给和成糊状。

    他一边忙活一边支使楚将军:“那边柜子里有竹筒,您给我拿一个出来。”楚怀按照他的指示果然找到一抽屉的竹筒,竹筒上有个塞子,塞子上还串着一根的棉线。

    学徒将粉末和一些碎铁块儿装进竹筒,带着楚怀来到外头空旷处,从怀里取了个火折子将棉线点燃,自己拉着楚怀就往一面土墙后头钻,一看就是熟练的不行。三息过后,墙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楚怀只觉得真有天雷在耳边炸开,似乎连挡着他们的土墙都被震撼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