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考个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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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奇的黑板和粉笔只是一个开端,在接下来的教授与学习中, 他们还找到了许多新奇又实用的东西:可以快速书写并能擦去字迹的铅笔和橡皮擦, 用清水写字后字迹会自行消退的水写纸,矫正读音用的拼音对照表和字典,以及全套尺规作图工具。

    要不是他们有学习任务在身, 一个个忙着背诵门规, 只怕这会儿已经玩儿开了。然就是粗略了解, 已是让他们明白此处与外头大有不同, 越发相信梁子信手握梁天师的神仙手段,下定决心要多学些本事,最好是能入了先生法眼,成为真传弟子,不得真能飞升成仙。

    岑易看似不闻不问,其实一直在暗中窥视,顺便感慨沈大老爷的能耐,竟是可以想出这般精巧又神奇的法子, 并将它们做出来。听秀川的物理学院和化学院还在继续改良工具, 谁知道再过些时日,他们能变化出多少名堂来。

    天师府的弟子们并不知道自己是沾了沈侯爷的光, 只当梁子信底蕴深厚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人多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心怀敬畏,而心中敬畏越重,服从性也就越强。

    岑易一句话不,靠着一排教室便让弟子们安分听话了许多,更是树立起自己高深莫测的高人形象。三日之后, 所有弟子一个不拉的按时出现在大殿中,面摆着笔墨纸砚。梁先生往主位上一坐,曼声令下:“做题吧。”

    那考题却不单单是默写,而是分成好几部分。最简单的是填空,即学子们按照背诵下来的原文,将试卷中留出的空白处填补上对应的内容。

    这一关并没有难住任何人,几乎所有弟子都挥笔而就,无非是字迹美丑不同。可到了第二题,便有人麻爪了——其实这题不难,只判断法对错,可不认识字的人连题目内容都看不懂,又如何做出判断?

    连蒙带猜的过了判断题,已经有不少弟子脸色发白,而看到最后一题,更是让他们几乎要哭出来。这一题叫做论述,梁先生只给了他们“侠义”两个字,让他们书写自己对看法。

    他这题目出的不难,不要求骈四骊六,亦不求押韵,甚至不需要多少文采。只需词句通达,语言简练,能明白意思就行。若是放到后世,不过是一篇八百字的中学作文,可对于刚刚开始学习认字的人来,这根本就没法儿进行下去。

    他们倒是有话要,可落到笔头就没了法子。真有人当场急的掉泪,被梁子信瞪一眼,赶紧低下头去。这回便是书生们也没法帮衬,只能任由先生宣布时间到,冷漠的收了卷子,面无表情的放在一旁。

    看一眼面色各异的弟子,梁先生淡淡道:“文试就此结束,你们去休息一刻钟,用过午饭后,还有一场演武。”

    这回真是所有人都面色如土,原以为不过是考一考门规,谁曾想梁子信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对于岑易来,唯有出乎意料又时间紧迫的时候,才能从他们的应对之法里看出更多的信息,这场考核与其是检查弟子们的学习进度,不如是对他们做一个全方位的了解,并方便给他们进行定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需求,他或许有法子达成,但也需要他们本身具有相应的能力。另有一些独具天赋的,他会当作心腹培养,只要洗脑了领头羊,自然能利用从众心理,彻底掌控这些学生。

    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弟子们知晓的。过了午膳,在一片唉声叹气和无助凄凉中,演武考核正式开始。这次的考核项目亦不算太难,只站桩,马步和往返跑。对于岑易来,看他们的体能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些学子在经历上午出乎意料的击之后,能否快速集中注意力,精神饱满的应对新的问题,并妥善解决,努力做到最好。

    等所有人完成考试项目,已经是金乌西垂的时候。梁子信没有多考核成绩的事,反而另宣布了一个决定:“沈家愿意捐出庄子给我们做天师府,并提供我们的伙食,我们亦当知恩图报回馈一二。明日起便是沈家春播,各位随我一起下田劳作,一来回报一二,而来也赚些口粮,各位可有异议?”

    学生们还沉浸在这一天的折磨中怀疑人生,哪里敢对先生半个不字。于是事儿便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一早,三千人并天师府的仆役管事一同来到了沈家的庄子上。

    沈家家主亲自迎接天师府众人,与梁先生谈笑嫣然,顺便给弟子们安排了任务:“我们庄子今年种的水稻不多,以玉米土豆红薯为主,另外还有一批棉花种子已经出苗,需要进行移栽。若是各位能忙过来,还有八百亩左右的甘蔗需要种植。”

    有学子听了便咋舌:“你们庄子有多大?需要种如此多东西?”

    沈安侯想了想:“除开种着茶树的山头,光开垦出来的田地便有上万亩。我初来乍到,还真没完整的巡查过一轮。”

    毕竟楚家财大气粗,当初买的又是荒无人烟的平原草场,价格极其低廉。他们收茶籽做霜糖赚了钱无处花,干脆继续买地垦荒。这般滚雪球下来,卲郡靠西南一片儿几乎都被他们买下来,单论面积大,只怕比青州楚氏都大了许多。

    江州的大富之家并不多,听沈安侯轻描淡写一句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梁子信却是笑:“都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只需大家齐心协力,天师府总有超越沈侯爷的日子在后头。”

    若是别人这话,只怕要被嘲讽为异想天开,可梁子信这位天师传人出来,就是信心满满底气十足。三千弟子用力点头,以天师大人留下的手段,他们只需好好学习和利用,还怕赚不出来些许田地吗?

    梁子信看他们斗志昂扬,颇为赞赏的微笑点头:“无论在何种境遇,我们的气势都不能丢,更不能弱了天师府的名头。你们要时刻记住,自己是梁天师的传人,是受过天师府门规教导的天师弟子,可不能轻易为外物所动,当知天助自助者,君子以自强不息。”

    沈安侯看岑易高谈阔论,仿佛传X组织的头头,逮着机会便给学员洗脑,实在是忍不住想笑。不过招数如何都好,只要管用就行,看着天师府的弟子眼中燃气的火苗,连沈安侯都不得不为他击节叫好。

    梁先生做完总动员,便让学生们跟着沈府的管事劳作去了。他自己溜达着溜达着,趁人不备跑到后院找沈淑窈做个近期工作汇报。没想到林菁正在给姑娘们上生理卫生课,两边遇上还颇有些尴尬。尤其是岑易对着沈夫人总觉得全身发毛,仿佛下一秒就会莫名中招,啪唧一下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菁看出他不自在,笑一笑先退出去,将空间留给自己闺女。沈淑窈将自己的智囊团正式给岑易介绍一遍,又对姐妹们道:“这位梁先生曾经是我父亲的谋主,如今帮着我们夺取江州,天师府想来已经在您的掌握之中了吧?”

    最后这句是对着岑易问的,岑老狐狸点点头,简单了目前的情形:“那些弟子正摸不着头脑,短时间内我什么就会干什么。我想着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将他们分成不同集团,相互制约和竞争,大约能让他们没空考虑我的目的何在。”

    “我正有此意。”沈淑窈点点头,从架子上的书稿中抽出一叠来递给他,“我算建立几个协会分庭抗礼并倾听民意,如百工便入工会,农民便入农会,商户入商会,妇孺亦有共济会照看。唯有书生和官员,我还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置。毕竟文人相轻,官员更是恁多花花肠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想方设法将百姓财产作为自己的私有物,只知为自己攫取好处。”

    岑易一边翻看文稿,心中亦是对沈淑窈越发赞赏,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姑娘,竟能做出这般细致有远见的计划,可见自己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听了主公大人的疑惑,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您所的书生和官员,是单指您自己培养的心腹,还是泛指所有?”

    沈淑窈好奇问:“难道有什么不同么?”

    岑易便笑:“若是对天下一切官员,便不需组建什么协会,反而该筹备监督部门加以管束,至于具体该如何实施,似乎沈侯爷已经有了完备的方案,并告诉过先帝,您不妨找他寻个蓝本作为参考。”

    沈淑窈若有所思,岑易则继续下去:“不过我很赞同您自己培养些心腹,将来渗透进朝堂加强您的掌控力。这些人既是要在今后结党,现在就可以组个诗会文会玩到一块儿,就像沈侯爷的浮云间望江楼一样,只需能相互交流往来,并接纳和考核新人就行。”

    “你倒是明着教淑窈结党。”楚暖嫣好气又好笑:“可别忘了淑窈姐姐是个女子,她上哪儿找心腹来培养?”

    “您几位不就是?”岑易笑道:“连主公都可以是女子,为何心腹臣子就不能是女子?难不成各位姑娘只想在幕后经营,却无站到前台的勇气?可若不站在人前,又怎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怎么牢牢握住权利呢?”

    看少女们皱眉沉思,岑易提点道:“各位只管想一想,上数几百年的历史中不乏有能耐的公主和皇后太后,可为何她们多数不得善终?其实并非完全是男尊女卑的思想作祟,而是她们培养的皇帝长大了,便少不了起了退居幕后的心思。一步退步步退,等朝廷上下将她们当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推出来顶罪,她们已经没了翻身的能力,只能仰人鼻息任人宰割。”

    所有姑娘们都沉默了,婠婠轻轻叹息,忍不住感慨:“只要她们拿稳了权利不放松,做出的决策不出错,完全可以不需要一个皇帝作为正统和脸面。除了被文人墨客不痛不痒的几句,有谁能为了一个性别之争,就将天下百姓陷于改朝换代的乱世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