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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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兴三年冬至,沈安侯登基大宝, 京城连带着整个燮朝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沈大老爷作为新帝, 少不得上任三把火,而这三条彻底改变整个民族命运的策略,便是取消王爵传承, 改革科举制度, 以及人口普查和建立国家工厂。

    光是第一条就少不得世家贵族的阻挠和抗争。然而沈安侯的态度异常强硬, 甚至第一个宣布了皇位继承由选举产生, 不会直接传给自己的子嗣。一切看能者居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而南王和她的兄弟们亦积极响应,推脱了王爷的爵位,只领了相应的官职。

    有他们这般作为在先,各家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毕竟沈安侯大军在握,而且摆明了先礼后兵, 愿意听话的有糖吃, 不愿听话的,他也有法子让人彻底没了话语权。

    除了贬低官员和世家, 新帝还致力于提高工匠手艺人和教书先生科研人员的地位。只他也特别规定了,唯有愿意分享自己秘方和特殊技艺的艺人,才能享受朝廷给予的优待。至于那些抱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死硬分子,他根本懒得搭理。反正当学徒的都有了更好的去处,这些找不到优秀的传承者的技术, 总逃不过被荒废和淘汰。

    手艺人不见得多有远见,但也有着街头巷尾的智慧。眼看着朝廷规模化的产品或许比不上他的精致,却胜在廉价和规范,并且在不断翻新发展;而自家生意也因此越来越差,几乎要没了吃饭钱。所有人在生活的逼迫下都不得不低头,最终归于朝廷的安排。

    有了来自民间的技术,结合沈大老爷自带的知识体系,工业化生产的雏形便慢慢萌发出来。不同于民间的保守,沈安侯以朝廷的名义开设了各种工厂,大大丰富了日用品的种类,同时降低了成本。而林菁则被迫放下一直研究的医药技术,改投兽医行业,找出适合这个时代的畜牧养殖技术。

    三年时间长不长短不短,于百姓来,则是痛并快乐着。痛苦的是朝廷要求每个人学会读书习字,所有孩子都必须通过蒙学,甚至连女娃儿也不例外。快乐的是原本昂贵的肉食和许多家用物件儿变得越发低廉,大伙儿的生活越过越好。

    当然,沈安侯和林菁也知道事儿不可能一蹴而就,改变物质生活简单,从精神层面上彻底扭转却难。不过有些手段却是可以用一用——比如改变服饰,鼓励大伙儿蓄短发。虽然不强制,但有句话叫上行下效,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在随着他们的努力慢慢改变。

    沈安侯做到了对大燮的完全控制,开始琢磨着改年号和国号。对此无论“前朝”穆氏皇族还是相爷们都没什么意见——不过是一个名号,随便他想叫什么呗。

    唯有林菁明白沈安侯的执念,生为中丨华丨人,不就是恨不得让这个伟大国度的名字彻底征服世界么?不出所料的,沈安侯改国号为“中丨华”,年号为公元,从此称为公元元年,并下令今后不再制定年号,只沿着这顺序顺承下去。

    彼时正是杂交水稻全面推广,民间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之年。看着满满当当的粮食,无论沈安侯什么,大家只会拍手叫好。从未见过这般丰产的程铎和孔墨竹激动的涕泗滂沱,简直要把沈安侯奉为天人。

    对于沈安侯来,这不过是一个的进步。他还要推动工业革命,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然而也是在这一年,中丨华第一位太后,也是唯一一位被尊为太后的女性,优秀的教育家、女性解放的先驱,和所有贵夫人的典范——楚氏太夫人,在冬日的第一场雪后与世长辞。沈安侯和林菁满怀悲恸的为她办过丧事,之后便双双病倒,直到第二年开春才恢复过来。

    这一年,沈安侯已经六十五岁,林菁也年过半百。到底不再是年轻人,两人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程铎和孔墨竹看着堆积如山的政务,和越发飞速发展到让他们想要跟上都难的中丨华大国,果断提出让沈淑窈入驻中枢,官任一品总理大臣,位列丞相之首。

    而沈淑窈也没有辜负各位的期待。有了她的加入,以及梁子信从旁协助,一切都变得得心应手起来。发展科技,强化农业,建立完善的交通体系,大量的水泥路面被铺就,当初一个个子弟兵的山头哨岗,成为最安全的中转站。

    沈淑窈虽然偏向时政,但对科技的执着毫不输给父亲沈安侯。在她的主持下,京城的第一所综合性大学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人才。他们有的是普通农人,有的是服劳役的手艺工匠,甚至还有蛮族过来的奴隶。这些人虽然身份不同,却都有一个特点,便是扎实刻苦,以及充满想象力的钻研精神。

    而其中的佼佼者,竟然是穆欢这位前任帝王。在他和李懋的努力下,蒸汽机完全实现了民用和商用,甚至发电机的技术也渐渐成熟。有了大功率的能量输出,各种车床应运而生,实现了工业化产品的流水线生产。

    沈安侯在沈淑窈接手政务后,再次将自己的重心放在了科技进步上。各处安放的发报机可以让朝廷政令在第一时间为民众所知,火车轨道从京城开始向四面扩张,原本飞马一两天才能到的路程,只需半天就能到达。而更多的神奇的物件儿已经在实验室中有了雏形,只需不断试验和改良,便可以推广到民间。

    身为皇后的林菁同样没有闲着。除了编写医学教材,她还在各处开设护士学院,专门招收女弟子学习针灸之法。相比男儿而言,女子更为细心,也更容易学会这些技巧。同样的,许多让女子羞于开口的毛病,也可以通过护士的治疗而好转。

    女子养育后代,她们才是时代延续和子民健康的最重要保障。且随着科技进步,越来越多的体力活儿可以靠着机械代替,女子也能在工厂中将事儿做的极好,甚至超越男人之上。在她的布局和鼓励下,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女子不如男,或是重男轻女的思想,虽然还无法彻底扭转,但至少家家户户已经不会再出现卖了闺女养儿子的现象。

    从公元元年到公元5年,中丨华大国已经和大燮朝彻底不同。程铎和孔墨竹亦辞退官位,进入大学教书,在皇位上呆了八年的沈安侯宣布退位,而下一任帝王将通过选举产生。

    毫无疑问,沈淑窈得到了近八成百姓的支持,就职成为新帝。而她也继承了父亲“上任三把火”的传统,宣布的第一条命令就吓了全国一大跳,她要彻底废除帝制。

    不再需要皇帝,不再需要凌驾于百姓之上的贵族。拒绝了帝王的称号,她自称为“总统”,取义总管统领朝中政务。随后第二条圣旨发布,内容简而言之,总统任职五年为一届,除非极端特殊情况,任期不能超过连续两届。

    这一条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从来帝王都是终身制,除非自己愿意退位,或者遭逢宫变不得已而为之,否则谁愿意从这高高在上的宝座上下来?可沈淑窈却不同意,以大量史实为证,强硬表示哪怕圣明帝王到了后期也会变得昏庸,会被权利腐蚀,渐渐迷失自我。与其等到当皇帝死了下一任来不篓子,倒不如趁早将权柄放下,将机会留给后人。

    面对史书记载,面对她坚定的目光,所有人都妥协了。且她的有道理,人都是贪恋的,有约束总比没约束好。

    “而且年纪越大,人的思想越僵化。不是谁都像程相爷和孔相爷那般放得下的。若是统管全局之人发现自己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却不愿放弃权利,而是逼着所有人和他一样变得保守,变得毫无进取,那对国家会是多么大的损耗?”

    这话的有条有理,且实事求是,虽然还有人抱着规矩不愿放下,可她也颇有服力:“按照规矩,女子就该好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你们连我这个女性领导者都能接受,还接受不了‘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么?”

    事儿就这么决定了。解决上层格局,沈淑窈下了第三条政令,她要实现全国范围统一的科举考试,以相同条件公平的选拔官员,而这项举措,在民间被称为国考。

    这一项政策同样受到的阻挠不,多少家族还想着荫庇子嗣,给孩子们博个前程呢。谁想到南王比她亲爹下手更狠,所有爵位全部抹除不,连夫死子替的岗位都不给,想要当官赚钱养活家人,就老实读书考试去。

    这政令一出,不少子孙不肖的勋贵家庭就慌了。沈淑窈又让人劝慰,既然走仕途没了希望,不如去当个富家翁,或是干脆做生意。只千万记得遵纪守法,别想着刷什么特权,不然一旦被抓住,那真是后代都得跟着吃土去。

    她一番连消带,又有民丨主丨教——如今已经要称为民党了——的干事在街头巷尾奔走,给大伙儿明白其中好处,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总算排除万难通过了这条决议。之后准备工作和制定细则又耗费两年多光景,总算在公元十年年末完成了这项大工程。

    正月初一,沈淑窈与大臣们裹着棉衣立在金水台上,下头是第一次参加国考的学子。已经就任总理大臣的梁子信笑着与她悄悄话:“你信不信,这里有一半儿是从江州来的。”

    “还不是你偏要把中丨华大学和民党教育学校放在江州?”沈淑窈嗤道:“你这算什么?拉拢培养班底,准备拉帮结派?”

    “我倒是想呢,根本办不到啊。”梁子信倒是毫不犹豫的承认,又忍不住摊手:“都是统一的教材,又不能玩个人崇拜,我什么都没用。”

    这是沈安侯许久之前便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允许用洗脑的方式让百姓将他视作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存在。哪怕是沈大老爷自己,在退位之后便重新回到十万大山,尽量削减自己的影响力,不给吏治带来太多的困扰。

    “我听你想竞争下任总统?”沈淑窈不避讳的问他:“你年纪可不了,实话我是不赞同的。”

    “着玩儿罢了。”梁子信露出他标准的狐狸式微笑:“有人想捣乱,我不就给他们把水再搅浑一些?终归浑水摸鱼是我的拿手好戏嘛。”

    起来,这也是沈家的规矩太多,给了他诸多限制。不然以量子芯的诸多手段,早就能在暗中将人彻底抹除。沈淑窈却并不赞同:“我们要允许他们有不同意见啊,得公开透明的从道理上服他们,别总想着压和抹杀。”

    “得了,我知道。”梁子信好不走心的回答。沈淑窈喜欢光明正大,是浩然正气,他却是个唯结果论,什么事儿都想用最的力气解决问题。不过也正是两人这种互补的性子,才能保证中丨华的格局不会走上歪路,也不会多绕弯子。

    “行了,噤声,学子们宣誓了。”在一旁听他们嘀嘀咕咕的程幼娘忍不住瞪两人:“你们是领袖!形象呢?表率作用呢?”

    沈淑窈天不怕地不怕,哄她爹都和喝水吃饭一样,唯有这位嫂子能把她治的死死的。和时候一样讪讪的吐了吐舌头,沈淑窈正了神色,示意礼仪官可以开始考前宣誓仪式。

    冷风呼啸中,几千学子右手握拳,举起,一声声念出他们从进学时便开始背诵的条例。这些话语早已深入人心,是他们始终追随的目标。

    几千人的声音,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沈淑窈亦明白,这些便是国家的未来。如沈安侯所:“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究会是你们的。”年轻人才是未来的主宰,才预示着无限可能。

    宣誓过后,自然是各自寻找考场和座位,学子们满脸骄傲,目不斜视。他们是各地选拔出来最优秀的人才,通过层层考核才来到这里。而在这场考试之后,他们便有了角逐官场的权利。

    哪怕是沈淑窈了一万遍“当百姓的公仆”,所有人对为官的第一个想法始终是权利的象征。不过这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只沈淑窈一直将吏治抓的极其严格,尽量少出贪官污吏,或碌碌无为之辈。

    辰时初刻,铃声响,一张张带着墨香的考卷被发了下去。考官们在讲台上诵念考试注意事项,随时观察着下头的动向。

    沈安侯和林菁也难得的有兴趣出来客串一把监考老师,只两人黏黏糊糊非要在同一个考场里,还不时“交头接耳”。巡考的楚瑜看的一脸黑线,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他俩。

    老头老太太脸皮厚,根本不搭理年轻人。实在是他们太熟悉这种考试的氛围,简直让他们怀疑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他们原来的世界里。

    “那时候国考也是这差不多的样子诶。”林菁所在的医学院当过国考考场,她也参与过监考,和如今并无二致:“不过这个时代的条件还是不行,连个空调都没有。”

    “你就消停了吧,想想当年连辣椒都没有,还不是挺过来了?”沈安侯的无可奈何,心里却在琢磨着,虽然没有空调,但电风扇暖风机可以着手考虑起来了。

    “那点灯呢?不是可以投入使用了么?”林菁思维跳的快:“今天是个大晴天还好,但总有遇上阴天的时候吧?”

    “点灯要装,但要从所有学校开始。”沈安侯解释道:“那些才是日读书夜读书的人呢,别的年纪熬坏了眼睛。考试不过三个时,所有人克服克服嘛。”

    他们一边闲聊,时间亦飞快过去。除了中途如厕,学子们奋笔疾书。他们之中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有年纪不在社会中做了许久的工匠农人,没有人觉得自己身份更高一等,也没有人会妄自菲薄,因为他们始终站在相同的平台上,平等公平的进行角逐。

    上午考试的是时政,下午还有三时的论述。沈安侯完全将后世的考试方法抄给了闺女,而沈淑窈亦觉得很不错。为官者不就是要了解政局并知道如何解决百姓中的实际困难么?无论参与哪个部门,这些都是基本素质。

    至于之后还有复试和面试,那就是他们考试的部门来协同了。毕竟术业有专攻,许多岗位都是需要专业人才的。

    考试进行的很顺利,当然作弊这种事儿自古就有,中丨华也不能免除。沈安侯火眼金睛,将一个面色不对的中年男子拎起来,果然在他袖口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抄。

    对于作弊的惩罚非常严重,不仅永久性取消国考资格,还要在个人履历上记上一笔,甚至被安保带走喝茶。那中年男子当场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被巡查的保安架了出去。

    梁子信听有人作弊也是一惊,赶紧去看一圈,才心有余悸的回来:“还好不是咱们江州来的,不然老脸都要被丢光。”

    沈淑窈便无语:“都是你治下百姓,无论哪儿来的都一样丢你的脸。”

    梁子信个哈哈,并不回答。实在是他对江州两所学校寄予厚望,也希望他们能一步步凭实力走上来,成为沈淑窈的左膀右臂,辅佐她彻底稳固政局,按照她的心意实施统治。

    这是独属于他的忠诚,哪怕他和沈淑窈是同僚,连级别也相近,但他心中始终固守着这一点:他岑易,是沈淑窈的嫡系,是她的下属,沈淑窈是她认定的主公。

    偶尔回想自己假扮梁子信的身份,自以为能耐的闯入江州,却被沈淑窈毫不犹豫的关进了地牢,甚至彻底将他收服,岑易便有一种荒诞和茫然的感触。沈安侯和他预料的一样成为了明主,但他却并非跟随沈安侯,而是在沈大老爷的亲闺女手里成就了自己的权柄和梦想。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世界,连他都从来不敢想象。他更没有预料到,能有人如此“天真”,又真的将不切实际的梦想做成了现实。

    男女平等,士庶平等,这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沈家两代人多少艰辛。他始终追随在他们身边,才将一切看的更分明——对于沈家来,这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对于这个时代、这天下来,这可遇而不可求的飞越。

    真想知道百年后、千年后,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梁子信憧憬着,将目光转向一间间考场,一切就需要考他们来实现了。

    不提所有人思绪纷扰,时间从未停止脚步。一日的考核在水墨流淌中结束,学子们带着茫然的神色出了考场,揉着眼睛返回家中或旅馆。有人决定就在京城等待消息,也有人想要回乡再做算。

    如今交通已经便的十分便利,加之沈淑窈注重人才,对他们也有不少关照,因此并不用在意是不是会出什么岔子。而组建好的改卷团队也蓄势待发,面对堆成山一样的考卷发起了冲击。

    公元11年三月,经过一个月时间的批阅、一个月的审核和一个月的抽样检查和统计成绩,国考终于宣布正式结束,在三月四日向所有百姓宣布考试结果。

    京城的街道早已被修成宽阔的水泥马路,四轮马车和新式汽车按照规划的路线往来穿梭。虽然是阳春三月,清的天气依旧有几分湿寒,但这显然阻挡不了京城百姓们的热情和期盼。

    因广播的广泛使用,学子们并不需要像过去那样拥挤着看皇榜。沈淑窈早就宣告了广播时间,而各地州府同样能接受到信息,哪怕已经回乡之人,也可以在自家附近的收听点听到考试结果。

    光这一条就让百姓们群情激动欢欣鼓舞。要知道历来科举最惨烈的并非考试,而是在来回路途中遭遇的不测和消耗的银钱。这才有了“没有家财万贯就别想读书”的理念。可如今天下书籍都在图书馆里好好的呆着,只需办理借书证就可以借阅。笔墨纸砚并不昂贵,普通家庭完全可以负担。最重要的是义务教育正在推广,所有人都有了读书的机会。

    而交通和信息的发展、报纸和杂志的兴盛,已经让中丨华大国从知识开放过度到舆论开放。百姓们对皇权和官吏不再敬畏,对这个国家也有了更强的使命感。他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下一代,为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时候大家最关心的唯有第一次考试的成绩。京城所有安装了收音机的茶楼里坐的颇为拥挤,客人们不得不拼桌。相熟的或不熟的人招呼,所言皆是:“你也来听考试结果?你感觉自己能不能考上?”

    因是第一次国考,沈淑窈出的考试的题目不算太难,但切合实际,有不少先生夫子出了考场便皱眉。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这些都是意料之中,毕竟从沈安侯在位时便一直强调考核,并在不少州郡都试行过,甚至还有些聪明的书局出了习题集给大伙儿参考备用。

    座钟敲了九下,所有喧哗声立刻停了。广播里传来几声杂音,接着便是女子轻柔而清晰的声音:“现在开始播报第一次全国公务员考试京城考区的考试结果。”

    一个个部门一个个职位,有人被念到名字忍不住声欢呼,也有人无奈落榜摇头叹息。广播连放了三遍,到一个多时辰后才停止,有人已是再也坐不住,眉开眼笑的奔回家去报喜。也有人紧锁双眉,考虑要不要继续参加下回的科考,还是换个行当试一试。

    现任总统沈淑窈坐在办公室中,听着秘书们传来的消息:“群众情绪稳定,大部分表示出认可。有些世家子弟对考核结果不服,要求公开通过者的答卷。”

    “答卷可以公开,也可以查阅,但让他们付钱去。”沈淑窈淡淡道:“十日之内允许提出异议,十日之后考核结果不再更改。”

    这些举措是早就想好的,从考试的糊名制、改卷评审如何分组、怎样抽查确保不出纰漏,到考试结束后查阅与提异,沈安侯和林菁做了完备的规则交给沈淑窈使用。大姐虽然自己就是个天才,还是时不时被爹妈的能耐惊艳到。只每次问他们为什么能想的这般周全,得到的都是神秘的摇头微笑。

    毕竟是从另一个时空中经历过无数考试才活下来的佼佼者,什么阵仗没见过?沈安侯还有考试作弊一百种方法合集呢,原是要拿给监考老师们用的,结果被梁子信拦下了。总理达人哭笑不得:“您这一旦流传出去,能多出多少人变着法子作弊?这是帮忙呢还是帮倒忙呢?”

    沈安侯套了个没趣,愤愤不平和闺女吐槽一回,将沈淑窈逗的直笑。

    总统大人正想着自家亲爹的趣事儿,又有一位秘书轻轻敲门进来:“国子监对这次的考试结果不是很满意,希望您能给他们增加相关课程,最好是出一本国子监专用的教材来。”

    “他们其实是想作弊吧?门儿都没有。”沈淑窈翻了个白眼儿:“我早就过有了中丨华大学和党丨校,其实国子监都可以撤了,偏那群老学究不同意。且他们学的东西都是历代为官之道,算是最贴近国考了,再出教材,他们干什么不让我直接透考题给他们?”

    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秘书扶额:“总之您得亲自给他们个确切的回复,程院长都快把咱们办公厅的门给砸了。”

    国子监的大佬是她亲公爹,另有她两个亲哥哥也在里头。沈淑窈扶额:“得了,晚点儿我让程先生和我嫂嫂去一趟。”沈淑窈也是无奈,只好亲情牌让自家夫婿顶雷。秘书忍不住轻笑,浅浅躬身离开。

    才交代完一件,又有其他人杀进来:“梁总理有个短会要开,看您什么时候有空。”

    和沈大姐抓大放只统揽大局不同,梁子信所有旁支细节都得理清楚,事务比沈淑窈多出至少三倍,见天儿的抱怨自己要“过劳死”。不过归,他办事儿还是利索的,一般不需要沈淑窈多操心。

    沈淑窈也曾问过他要不要恢复真名,然而梁教宗大气的很,根本不在乎一个姓氏:“管它叫什么呢,不都是一样替你卖命么?”

    对于梁子信来,他是真心享受这般权位。公务到了他手里,基本上都能得出个靠谱的建议留给沈淑窈批阅,悬而不决需要开个会的,一般都是紧急或重要的事儿。

    沈淑窈不敢耽搁,起身便往梁子信的办公室去。里头财政部、教育部和科技部的部长副部长已经到位了。梁总理给她倒了杯茶水,请她上座,才开始讲解:“咱们如今铺开的盘子太大,各处要钱呢。这不,程部长和洛部长都快起来了,偏李部长还来搅和。”

    被点名的三位大佬梗脖子的梗脖子,斜眼的斜眼,总之各种不服气。沈淑窈忍不住喷笑:“那你们怎么办呢?”

    “其实不是没钱,是没足够的白银。”财政部的程部长——沈淑窈的亲嫂嫂程幼娘——认真解释:“粮食布帛生活用品尽有,且不断降价,靠着铜板的流通,百姓的日子过的没问题。但到了咱们这种花钱的大头,很多东西便不好算计。再加上他们做设备做研究也少不得大量消耗,可不就成了有的银子屯着花不出去,有的地方想花钱却没银子?”

    “不止如此,用金银铜是真的损耗太大,我想着能不能搞个币制改革?”科技部的李部长李懋推了推眼镜儿:“金银铜都是实验和工业中需要用到的材料,我们和工业部用的多了,陈部长就挠头了。”

    “这事儿我爹和我提过。”沈淑窈点头:“金属用于交易虽然能够保值,但中途磨损,或是熔了另作他用,很容易造成价值波动。”

    洛部长大手一挥,不听他们啰嗦:“反正我就是按照五年计划,在二级县城中普及义务教育。这报表和计划书早两年就给你们交上来了,不带现在告诉我没钱的啊。”

    “没钱但是有物资啊,你何必非要拿钱再买一回?”程幼娘揉脸:“直接派物资不好?还省了你们采购,省了我们派人监督跟踪算账。”

    “各地风土不一样,且购买也是拉动各地内需。”洛部长也无奈:“你们这里统一派发物资,拉过去地方上不需要运费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我们到了地头上直接采购,省事儿还省钱。”

    两边各执一词,沈淑窈看一眼梁子信,果然对方也是哭笑不得。李懋听的耳朵疼,强势镇压道:“你们都消停,听淑窈怎么!”

    “要我,咱们就出个银票先暂用着。”沈淑窈大约解释了一回票据的用法,又看李懋:“这事儿得你费心,至少印模不能出岔子。”

    既然不是物资不够,只是往来交易的银钱不足,那就想办法找替代品:“由咱们的银行系统直接兑换,暂时不对民众开放,只提供给政府部门和大型国家项目,等到摸索成熟了,慢慢用这东西把金银铜都替换出来。”

    这倒是可行,程幼娘点点头,看李懋:“李部长帮个忙,咱们这就操持起来?”

    李懋无可无不可:“刻印和防伪而已,做起来简单,不过保密机制要你们自己想办法。”

    “其实最好还是开设银行。”沈淑窈揉着太阳穴:“这些东西我爹我娘都留了简章吧?嫂嫂你去看看呀,赶紧出个章程!”

    其实早就应该操持银行了,但是大伙儿忙着国考,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年多,根本不敢把改革币制这种动摇国本的事儿一块端起来,免得一个不好翻了船,这才一拖再拖,终于拖到现在不改不行了。

    程幼娘听了沈淑窈的话便是面有菜色:“我倒是想呢,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多复杂,又牵扯了多少利益?不是你自己国考之前一切以稳定为主么?这回看看能不能招几个经济方面的人才,等我培训完了再看吧。”

    “还有我二哥,他对这方面其实挺懂的,你看他玩儿经济战就知道了。”沈淑窈提醒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您抓住了他好生问问,至少可以降低民间玩弄资本带来的风险。”

    程幼娘点点头,一个问题勉强算是谈妥,但还需要公告和表决,这些自有梁子信去安排。沈淑窈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抱怨:“难怪我爹干了七八年就甩锅给我,还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程幼娘和李懋他们正收拾东西出去,转过头回怼她:“你就知足些吧,大老爷他们可是从无到有一点点儿挣出来的,也没听他们这般抱怨。且你身边多是你自个儿培养出来的人手,做起事儿都不需要和世家大族交代什么,可算是轻松的了。”

    这话倒是事实,他们两代人连消带,坑蒙拐骗,几乎将世家对朝局的影响力消弭殆尽。虽然在官场上依旧有世家子,但要以世家的意念把控朝局,却是根本不可能了。

    沈淑窈不过是日常吐槽,一旁的总理大臣梁子信也跟着趣:“都上阵父子兵,虎亲兄弟,了不起让你兄弟们来帮忙啊。对了,你哥和沈凌那子呢?又和他媳妇儿出海去了?”

    “才管不着他。”到自家倒霉相公倒霉弟弟,程幼娘和沈淑窈便没了好气。程幼娘杀气毕露:“等这回你哥回来,我一定断他的腿,让他老实陪我办公!”

    淑窈一点儿不觉得嫂子残忍,反而点头附和:“凌儿那臭子也是,太不听话了,让他来帮我,居然一点儿不愿意,我哥还处处帮着他。”

    话虽这么,梁子信和李懋他们却不会当真。盖因程幼娘位居高位,当了财政部长,倒是应了当初她自己当个度支尚书绰绰有余的玩笑话。而沈汀为了避嫌,干脆没往上走,反而一心沉浸在开疆扩土之中,和沈凌一块儿折腾周边国家。羌戎和奴炎陆续被他们坑蒙拐骗的并入了泱泱中丨华大国的领地,而他们又将目光移向了海外诸国。

    沈安侯对此颇为支持,还特别拨款给他们开展航运,研发新式战船商船。尤其是在蒸汽机有了突破性进展、可以批量投入商用民用后,海船制造更是如日整天。沈家兄弟往外头走一遭,看过的风景越多,心中越是豪情满志,而沈凌更是娶了个金发碧眼的媳妇儿,差点没将家里姥姥少的给吓坏了。

    林菁对儿媳不挑剔,何况混血儿孙子孙女各个都是超级可爱,将她萌的不要不要的,根本无视三姑六婆的叨咕,开开心心接受了这个“洋媳妇”。这位歪果媳妇儿也不是凡人,而是另一片大陆的公主,甚至还拥有皇位的继承权。

    沈凌虽爱玩儿,但也同样有野心,暗中谋划着扶持媳妇儿当上女王,两人所生的长子也跟了母亲的姓氏,成为异国的皇储殿下。只这样一来,夫妻俩少不得聚少离多,到后来沈凌干脆长期扎根海外,偶尔才回来一趟。

    沈淑窈对此颇有些不满,还特意问过自家亲弟弟,到底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真爱才“远走他乡”。沈凌哭笑不得的再三保证,自己是真喜欢冒险,也真爱自己的女王殿下,这才一次次出海远洋,并写下“保证书”,等年过五十后一定带着媳妇儿和闺女呆在中丨华,这才得亲姐姐勉强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