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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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妮大婶蒲扇般的大手粗鲁地抓过勺子, 舀了一勺土豆送进嘴里,眼神挑剔而轻蔑,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把恶毒的吐槽劈头盖脸地砸在新来的厨子身上。

    然而,她什么话都没,喉头轻轻滚动,把那热气腾腾的土豆咽了下去,接着又舀了一勺, 送进嘴里。

    一旁的驼背老头看着她的脸色,这才慢吞吞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牛肉。

    珊妮大婶连连吃了五六口, 才终于勉强停下,不停咀嚼满口的土豆。那软糯的土豆炖得粉烂,浸透了牛肉鲜美的汁水,鲜嫩的牛肉每一丝纤维都富含香气, 势不可挡地侵占每一寸味蕾。

    这就是来自东方的可怕力量啊!珊妮大婶放下勺子,失魂落魄了。妈妈啊, 并不是珊妮不争气,而是东方人太可怕了!从今往后,她就要失去这份为Kendall家族服务的荣耀了!

    该死的是她居然挑不出毛病来!

    不管珊妮如何失魂落魄,沮丧失落, 王若冰还在继续准备今天中午的菜肴。

    过了足足两个时,那仿佛进入慢镜头的驼背老头才吐出一个词:“好吃。”,而这时前门也传来发动机引擎的声音,Kendall回来了。

    珊妮大婶走过来, 把王若冰装好盘的菜肴一道一道端出去。

    他们这些帮佣和Kendall的手下在专门的偏厅用饭,王若冰给Kendall和这些手下们准备的都是一样的菜色,他跟在珊妮身后,把最后一道菜端到了偏厅,和几个白人手下坐在一起吃午饭。

    王若冰已经挺高,在这几个高大的白人面前,还是矮了一截,娇许多。他身边一个白人带着明显的墨西哥口音嘲笑道:“你可真矮,东方人。中国人都像你这么矮吗?”

    王若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那白人有些意外,神色不善:“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姓名都不敢报,墨西哥人都像你这么怂吗?”

    另一个白人叫道:“嘿,老兄,我才是墨西哥人。西尔维只是有墨西哥口音。”

    另外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个墨西哥口音的白人叫西尔维,王若冰点点头,看着恼羞成怒的西尔维:“你羞辱了我的,从明天开始,在你对我道歉之前,我不会再做饭给你吃了。”

    西尔维十分恼火,又觉得丢了面子,脸色涨得通红,站起来就要动手,被另外几个人连忙按住。

    “好了好了,老兄,先吃饭吧,他只是而已。”

    “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如果觉得我只是而已,那就明天等着看好了。”王若冰态度十分强硬,这也是他的策略。在这些刀头舔血的黑帮手下面前,如果态度不够强硬,很容易被欺负的。

    西尔维瞪着王若冰,气氛凝滞,剑拔弩张,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进了偏厅,站在门口:“冰,老板叫你过去。”

    王若冰愣了两秒,才明白这个人是在叫他,站起身跟着他走到了餐厅。

    Kendall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身后照例站着两排保镖。他心情不错,看到王若冰,拍了拍身边一张椅子:“来,奇妙的中国人,来我身边坐下。”

    王若冰走过去,恭敬地问:“您有什么吩咐?”

    Kendall哈哈笑了起来:“别这么紧张,我并没有他们吹嘘的那么凶狠残忍,更不会对你这位可爱的厨子动粗。来,介绍一下今天的菜色,顺便陪我一起吃个午饭吧。”

    珊妮大婶盛来雪白晶莹的米饭,放在王若冰面前。王若冰拿起公用勺子——这鬼地方没有筷子——舀了一勺酸菜鱼片,雪白的鱼肉披挂着黄色的酸汤,颤巍巍地断成两截,鱼肉太嫩了:“这叫酸菜鱼,是一道川菜,主料一般用草鱼,但是这边似乎没有,我用巴沙鱼肉替代,请尝尝看。”

    Kendall咬了一口雪白的鱼肉,眉头皱了起来,一脸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他嚼了嚼,那令人震惊的酸、麻、辣在口中释放,接着是鱼肉的嫩滑香甜!

    “这味道,和昨晚吃的肉串很不一样。”Kendall喃喃着给了一句评语,把碗里的鱼肉吃了个一干二净,在适应了那神奇的酸和麻之后,鱼肉的鲜美滋味竟在舌尖上成倍地方大了。

    “神奇,神奇。真是神奇的东方料理。”Kendall点点头:“你很厉害。这一道呢?”

    Kendall指了指土豆炖牛肉。

    “这是牛肉,请尝尝。”

    Kendall挑起眉,有些好奇地舀了一勺:“看起来像是印度咖喱。”

    他尝了一口,吸饱了汤汁的粉糯土豆居然会这么香,那不仅仅是土豆本身的香气,还有牛肉的香味,牛肉软嫩多汁,西方人发达的咬肌对付这软烂的牛肉简直是大材用。每一次咀嚼,都有汤汁含着牛肉的香气迸射,与粉糯的土豆完美结合,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东方美食带来的狂暴暴雨般的洗礼。

    他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蒜蓉西蓝花送进嘴里,咀嚼,咽下:“我从来不知道西蓝花能做出这个味道。”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珊妮大婶,笑道:“珊妮婶婶,请您也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吧。”

    珊妮大婶嘟嘟囔囔着坐下,显然Kendall对王若冰的称赞给了她不的刺激。

    “珊妮婶婶,您已经为我们家族服务了五十年,感谢这五十年来的付出,现在您该好好休息了。”

    服务了五十年?这么这位大婶至少快七十了,王若冰有些咋舌,是黑人特别不显老吗?

    珊妮大婶不满地:“我还能动,只要能挥动平底锅,我就仍然可以给你们做饭。”

    “哦,别这样,我会于心不忍的。”

    珊妮大婶被他逗笑了。三个人吃完了午饭,Kendall把偏厅那帮人叫来,带着人出门了。

    王若冰四处看看,今天Kendall没把贺洋叫出来,他关在哪儿?有人给他送饭吗?

    下午没什么事,王若冰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早春的花开了不少,这地方风景优美,适合喝下午茶。

    王若冰烤了一份点心,邀请杰克一起上院子里坐坐。两个人闲聊时,王若冰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您一直在给Kendall先生理这所房子?想必十分辛苦吧?”

    “不,Kendall先生是个大方的主顾,我的付出都很值得。只有偶尔Ken先生来的时候,会比较麻烦。”

    “Ken先生?”

    “就是Kendall先生的弟弟,他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每次来不是问Kendall先生要钱,就是要他帮忙收拾对手。”杰克耸了耸肩:“Kendall先生从没答应过他,于是Ken先生会拿房子和我们出气。”

    “那他可真是棘手。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提前躲避。”

    杰克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吃了半块酥饼:“你放心,他没办法再惹麻烦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呢。”

    “哦,发生什么事了?”

    “他被人了,现在昏迷不醒。”杰克无奈地摊摊手,脸上却没多少同情:“过几天Kendall先生会把他从医院接过来,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他昏迷的模样比醒着的样子讨人喜欢多了。”

    杰克哈哈笑起来,王若冰附和着笑了两声。

    “那位人的呢?Kendall先生有没有好好教训他一顿?”

    “你昨天见过他,那个中国人,有印象吗?”

    王若冰哦了一声,点点头:“原来就是他啊。Kendall先生没给他一枪?”

    王若冰朝太阳穴比划一下。

    “嘿,老兄,你在想什么呢。”杰克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怎么可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可不能这么干。先生只是把他关起来了而已。”

    “关在这里吗?”

    杰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楼某个窗户,有些警惕地看了王若冰一眼:“他是关在这儿,但是我可不能告诉你关在哪儿。你别听那么多,好好做饭,先生不会亏待你的。”

    王若冰点头:“我可没别的意思。来,尝尝这块香蕉松饼,你爱吃甜食吗?”

    晚饭王若冰也是跟Kendall一起吃的,虽然他和Kendall先生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是短短的几次交流,这个人颠覆了他对黑帮大佬的印象,他彬彬有礼,谈吐优雅,不时能出一些发人深省的高深见地,看起来就像个大学教授,而不是喊喊杀的黑帮教父。

    晚上睡前跟贺棠聊天时,他提了一句:“你知道Kendall家族吗?”

    贺棠几乎是秒回:“你怎么会知道Kendall?是不是贺洋那个废物又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