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并排躺在河床上, 仰天看了很久的天空，研究了很久的云。

    “哪儿啊？”

    “那儿！”

    “那里没什么啊？”

    “……”

    到底是古河床, 地上都是高高低低形状各异的石头, 哪怕水石大多圆润, 躺久了也不舒服。

    皮薄肉嫩的炼气第一个跳起来, 看着景澄：“师兄带我去那里。”

    “行。”景澄站起来, 祭出飞剑, 把席子默拉上来。

    栗师兄自然也跟上。

    这几天都是席子默在指路, 他们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方式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那么赶，两人都没有飞出逃命的速度。

    偶尔有其他的剑光经过，再一看他们带着一个炼气, 以为他们只是在瞎转悠, 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很快就离开了。

    看山跑死马, 看云也要跑死个人。

    两个师兄照着席子默的指点, 飞了足足十天, 才算是到了他所的一片云下面。

    没想到席子默还不满意, 看着上面：“不能再飞高一点吗？”

    “不能了。”

    这时候他们用的已经不是飞剑, 而是景澄的一件飞行法器。

    法器的样子是一朵花，模样十分娇柔粉嫩，是景彤真人以前的飞行法器，平时景澄不会拿出来用。

    但是高空寒冷无比, 风也非常强烈, 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威压。他们倒是勉强扛得住, 但是怪物再怎么怪物，在这方面还是不能和他们这些灵寂期修士比。

    就算是乘坐在飞花上，有一个护罩遮着，席子默还是裹紧了自己的被子，有些奇怪在他眼里十分清晰的云，为什么两个师兄竟然会看不见。

    葫芦大概知道他所想的：【嘁，你吃了多少好东西？跟两个野孩子比？】

    景澄和栗师兄都是名门大宗的弟子，他们两个要是野孩子，那他自己完全是纯野生的散养野孩子了。

    不过在这一点上，他不会和葫芦去争，大约也知道自己吃了不少好东西，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有多好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席子默看得到，然而以他的修为和对阵法的理解，完全没办法破阵。

    “我把阵法画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栗师兄点头，顺便看了一眼十方宗的废物。

    废物景澄只能保持沉默，心里面的冤枉简直没处。

    拜托，沽墟秘境又不是他第一个人进来的。进来的那么多人里面，不提前面多少大能，就是现在的这些人里，他也不是唯一一个十方宗的弟子。

    难道就他一个人看不出来吗？那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怪物一个人看出来了好不好？

    这是他没用吗？

    好，确实是他没用，只能卯起来炼制破阵盘。

    如果阵法相当于一扇门，入阵符就相当于钥匙，破阵盘则相当于万能钥匙。

    当然，这万能钥匙其实不那么万能，主要作用于阵法关键的节点，阻碍或者干脆破坏掉相应的节点，从而让自己进入或者是破坏掉阵法。

    绝大部分的大型阵法，对此也有防御措施。

    “首先，能够被称为大阵，就不是那么容易被看破的。”炼制破阵盘，对于一个十方宗的弟子来，属于基本功，景澄完全游刃有余，还能一心两用给席子默上课。

    直接看破的学生默正襟危坐，认真听讲：“嗯。”

    景澄默默噎了一下，把一个炼制好的破阵盘放到一旁，才继续道：“其次，无论是用破阵符还是破阵盘，甚至是暴力破解阵法，大部分阵法都会进行反击。

    我们自己布阵的时候，也需要加入这一点。或者是将企图破阵的敌方拉入幻阵，或者是直接作出攻击。

    所以在破阵的时候，我们也需要做好对自己相应的保护。”

    “嗯。”

    景澄再看了看他：“这几天没事多练习灵气罩，尽量熟练。灵气罩永远是你的第一层也是最后一层的防御。遇到攻击的时候，灵气罩率先张开，然后你才有空隙去祭出防御符或者防御法器；等这些东西全都失效，最后能保护自己的，也是灵气罩。

    以后，你要把灵气罩练到成为本能。现在时间太紧了，尽可能熟练。”

    想想自己那个绿葫芦的灵气罩，席子默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个上课完毕，栗师兄就带着席子默继续上天画阵法。

    由于这个阵法特别庞大，而且是在不断变化中的，画起来就特别复杂。

    席子默每次都在天上待到冻到受不了，才下来画图。画完阵法，就听景澄给他讲阵法基础课，或者就做两顿灵食。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沽墟秘境都快关闭了，他们才决定破阵试试。

    飞花载着三个人到了天上，景澄和栗师兄手里各自拿了一堆的破阵盘，席子默手上拿着一沓纸符。

    这纸符没什么用，是栗师兄随手画的，作用相当于信号弹。

    本来膨胀的炼气是算自己来操控破阵符的，谁劝都没有用。两个师兄甚至想过武力镇压，可惜稍加试探之后，差点被反镇压，只能看着他一下子被破开阵法的一角炸到灰头土脸，现在头上还有个包没消下去。

    等到了尽可能高的空中之后，两位师兄还不忘嘱咐最起码开启了三个防御法器的炼气：“别瞎动手。咱们就试试，不行等出去之后汇报师尊，等下次开启秘境的时候，让他们带我们来就是了。”

    “嗯。”席子默答应的时候从来都很利索，样子看上去也特别听话，实际上两位师兄已经吃过他的苦头，对他的点头充满质疑。

    这时候还是人见人怕的栗师兄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不听话的话，就罚你吃辟谷丹。”

    怪物怕吃药的特点，栗师兄也是不经意之间才发觉的。其实仔细观察，就不难看出作为一个炼气期饭桶的升级版，明明可以很方便的吃辟谷丹，席子默却从来不吃。哪怕是在危机四伏的秘境，他也是尽量炼制灵食，还储存了数量不可知的干粮和灵果等食物，每天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吃上面，而不是在修炼上面。

    席子默一听，顿时脸色一青，抿着嘴巴不话。

    栗师兄本来也是猜测，现在见孩儿被他给诈了出来，冷哼了一声：“有师伯最近新炼制了一种辟谷丹，吃一粒下去，能保管半年不吃饭。到时候给你吃上个两三粒。”

    席子默的眼睛都瞪大了。

    半年不吃饭，那么恐怖的吗？

    过了半晌，他才干巴巴地保证：“我听师兄们的话。”

    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景澄，这会儿不知道自己是该奇怪一个怕吃药的修士，还是该奇怪能够发现这么奇怪的点的栗师兄。

    总之，这两人都很不正常。

    等出了沽墟秘境之后，他一定立刻就回去十方宗！

    商议完毕，三个人最后检查了一遍，席子默就往天上撒出三枚纸符。

    轻飘飘的纸符在撒出去之后，突然变成一支利箭，咻地一声射了出去。

    比这三支利箭更快的，是三个破阵盘。

    在席子默的视线中，可以清晰看到，利箭还没有到达，三个破阵盘已经到了目标的节点上。

    那样子很奇怪，不是他预计中的撞击，而更像是融入。

    在景澄和栗师兄眼中，他们看到的是三个破阵盘被原本普通的蓝天“吞没”。

    之前担心过的阵法反击的情况倒是没有发生，但是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反倒是更加谨慎。

    席子默又是三张纸符撒出。

    两位师兄跟着祭出破阵盘。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原本平静的天空突然扭曲了一下，有一阵奇怪的“嗡”的声响在他们的识海中响起。

    席子默的识海里常驻着一只葫芦，根本无所畏惧。

    还没有凝练出神识的两位灵寂期修可惨了。栗师兄倒是还好，他的境界其实已经能够突破到金丹期，只是碍于秘境的条件，才一直不去突破。

    修为差一点的景澄，有一瞬间都没办法操控飞花，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差点让三个人直接从空中摔下去。

    识海受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几乎算得上是修真者中的残疾，极难恢复，更别是完全治愈。

    两个人都是一身冷汗，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检查的时候，一道冰爽的气息突然过了一遍脑子。这一下就像是把脑袋塞进了一大块冰里面一样，让他们下意识就是一个哆嗦，突然明悟自己的识海非但没有受伤，似乎防御力还挺高。

    这种冰爽的感觉他们也熟悉，不就是师弟给他们吃的那个灵果的感觉吗？

    然而现在不是仔细这些的时候，在他们的视线中，一座巍峨的宫殿像是画卷一样缓缓展开。

    这时候已经接近沽墟秘境关闭的时候了，不管有没有收获，收获多少，前来历练的修们都在往出口赶。

    谁都不知道停留在秘境里不出去会发生什么，只知道那些没来得及出去的修士们，之后哪怕秘境重启，也没人再见过他们了。

    但这时候，所有的修们都停下脚步，近乎膜拜地看着天空中逐渐显现的画面。

    或许是距离太远，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在看到这景象的同时，一部分修士继续赶往秘境出口，却有另一部分修士直接飞往宫殿的方向。

    在宫殿正下方的席子默指着上面：“我们进去看看？”

    栗师兄祭出自己的飞剑，带着两人往上在飞了一段就停住了：“不行，只能到这里了。”

    再往上，总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威压，像是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正在对他虎视眈眈。

    景澄也是一样的感觉。他现在已经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心跳如擂：“不行，我们不能再过去了。”

    虽然遗憾，但是这明显不是他们这个修为能够染指的东西。

    他们应该立即回去，禀报宗门。

    席子默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特别冷之外，并没有感受到别的。

    高空的风特别强劲，两位师兄为了飞到这个高度，都没有张开防御屏障，他也不好话，只能抬头看着宫殿的方向。

    “嗯？”

    “怎么了？”

    席子默用灵气罩隔开一点才能话：“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轰隆隆的，不像雷，倒是有点像地气大河奔腾的声音。

    他低头看到底下一眼看不到边的干枯河床，再看了一眼宫殿的方向，眼睛瞬间瞪大：“逃啊！”

    他把大阵破开一道口子之后，为什么反应这么平静呢？

    整条沽水就要从天上掉下来了！

    两位师兄的反应已经很快，也已经把速度提到最高，然而在席子默逃的一瞬间，整条大河就像是瞬移过来的一样从天而降，一点都不讲道理地把整个原本干枯的秘境，变成了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