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一字貌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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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祁连的深秋,明显比往年来得早些。置身昆仑之外,沦陷巍峨旋涡。苍茫天地,青黄色的轮廓,银白色的披覆,造物者几乎不敢把人类安插在这里。

    祁连山,是九分天下之中,有“钩深致远”之称的洪瀚抒的地盘。两年前祁连山的一场政变风云,将这位年纪轻轻的内乱英雄及其率领的九路军队,同时写上了江湖史。所以步入这一领域,所有人的议论都不离洪瀚抒为的祁连九客,难免要使人听厌,马贼柳五津尤其腻烦,不想再在这客店里住下去,于是拉着同行的少年6怡跑到马厩里牵马准备离开:“西夏人好像只认得他洪瀚抒一个!我看再待在这里我们的东西还是找不到,6怡咱们还是走吧!”

    孰料刚把缰绳解开,马儿便猛然冲出了马厩,柳五津吓得差点瘫坐在地,鞭子还握在里,而要抽的马已经逃得只剩一溜烟!

    6怡亲眼见到那匹马疯狂逃窜的全部过程,瞠目结舌:“柳五津你你又怎么虐待这匹马的?这是这个月逃跑的第几百匹了?”

    “不就是三天没给它喂食么!何必如此娇纵!”柳五津气得胡子直翘,丝毫不觉得他把马儿从别人里抢来之后是应该善待而非糟蹋的。

    6怡咯咯笑着,跃上自己的白马,毫不同情地扔了他一句:“活该!报应!”

    柳五津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捋起袖子,非常严肃地计划道:“看来,又要抢了!”

    前行许久,一直未见有人烟,祁连山虽然近在咫尺,却总象画面上的风景,没有丝毫真实感,因为人心――身在江湖,谁都明白这一点。

    6怡舀了些水灌在壶里,柳五津警惕地将他一把拉在身后:“有人。”6怡悄悄把头从树后探出来,林子里面只有一男一女,拉拉扯扯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柳五津眼睛一瞥过去,立即相中了白衣女子身后的白色神骏,越看越是喜欢:“6怡,怎么样?这匹马值不值得老夫一抢?”

    6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咦了一声:“那女子为何从上到下一身白色,那男子一身红色,连马都是!”五津声道:“我知道他们是谁了”6怡亦心底雪亮:“我也明白啦,红是指洪瀚抒,白是指宇文白,他们两个可是祁连山重要人物可是他们名气如此之大,还敢公然拉拉扯扯?”

    五津知道他往哪个方面想,自己估计地也差不多,看似这洪瀚抒和宇文白正是一对金童玉女,年轻情侣间打情骂俏他看得多了,也觉正常,静下来继续**,半晌才听到什么“大哥,回去吧”“文白,我决不回头”云云。6怡诡秘一笑:“果真是为情事”五津却皱眉道:“洪瀚抒不回祁连山去?那他去哪里?”正自沉思,那边平静下来,一声厉喝吓了6怡五津一跳:“谁!”

    好一个内力深厚的年轻人!五津被震得耳膜隐隐作疼,那洪瀚抒虽才岁左右,却已然是虎背熊腰,高大威猛,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强而有力的领袖气魄,他似乎有乎常人的旺盛精神和强悍体力,果真是一方霸主的威风,也不愧是“九分天下”之一!

    柳五津暗自钦佩,不得已硬拉着6怡现身。宇文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毕竟女孩儿心细,即刻认出了五津的身份,面带恐惧地保护住自己的白马:“柳五津!你休想打我这匹马的主意!”

    五津嘿嘿笑着上前一步,宇文白立即后退两步。

    洪瀚抒似乎没有从方才的情绪里走出来,眉宇间充斥着气愤,语气也极为不敬:“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关东马贼柳五津,想不到初次见面竟要见识到你的看家本领!怎么,在我祁连山,还想对我赐教不成?!”

    五津先惊他二人眼力非凡,后也服洪瀚抒王者气魄,面露微笑:“洪山主和宇文姑娘好眼力,一下子就看穿了在下身份,想来你们相中的马也必定是西夏名驹,当世一流了!”

    “我纠正你一句,认识你并非好眼力。江湖上只有你柳五津与水龙吟行事怪诞,作风奇特,水龙吟目前身在祁连山中,五津兄你最近也常常有意无意地路过西夏。”洪瀚抒话里有话。

    五津一怔:“我来西夏,是为了寻找饮恨刀。”

    洪瀚抒略微有些惊诧:“饮恨刀果真遗失了?”从他的惊诧和好奇里,柳五津看出了他对饮恨刀遗失的关心,因而抢马之行志在必得。

    五津点点头:“短刀谷与祁连山,均是多事之秋。”他蓦地又转头看向宇文白:“时候不早啦,宇文姑娘,谢谢赠马!”瞬即溜到宇文白系马的地方,顺偷了她上的缰绳,转眼已坐在了马上。文白又惊又疑,大声道:“柳五津,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将马还我!”

    柳五津嬉笑着,又开始挥抢马必备的天生本领:“宇文姑娘,我抢了你的马,你却是因祸得福呢!你看,现在你大哥不肯回去,你的马也没了,他断不会舍你一个人在山外。肯定会陪你一起回去啦,而且,是共用一匹啊。”

    宇文白被道出心事,满面通红,转头偷偷看了一眼洪瀚抒,洪瀚抒摇摇头苦笑:“五津兄,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善于抢马了。强盗终是强盗。”

    柳五津抢马再次成功!

    得此神马,一路上,柳五津笑得合不拢嘴,6怡看不顺眼,继续斗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马无法负重,就不会让宇文白的马受苦受累了。”

    五津气道:“什么受苦受累?”

    6怡道:“宇文白体态轻盈,和洪山主共一匹马自是可行,而你,体型臃肿,若我俩合骑一匹,非将它折磨致死不可,所以洪山主才那么慷慨,借马与你。”

    五津气道:“你老子怎么调教你的?等到了大理,我定要在你爹面前告状!”

    6怡臭美着:“爹爹那么爱我,怎会听信你一面之词?”罢前面分出一条岔道来,6怡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咱们该分了吧,啊!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他粗犷地伸了个懒腰,五津关切道:“你心点,到了越野山寨之后要把饮恨刀丢失的事一五一十给越野听。要亲口告诉他。”

    6怡一笑:“知道啦!你先心你自己,做事那么毛躁,这里是金国,万一你被当作乱党抓住可不得了。”“怕什么,我本来就乱党!”两人就此别过。

    柳五津何许人也?

    江湖上盛传一句话证实其出名非虚:马勿近柳,车且遗津。的便是这初涉尘世即以抢夺舌磨自立门户的柳五津没有一个江湖侠客象他一般,习惯以笑脸迎人,自真心地笑,然后再自真心地抢。

    五津的悲哀在于:他的正业远不如副业出名,渐渐被人淡忘,但一旦提及,却令人咋舌:

    津,关东马贼,乾道年间投奔短刀谷义军,数年来坐断边关,镇守天险,功绩煊赫,善识人才,为短刀谷七大领之一。谁曾料到,这么一个平日里嘻嘻哈哈度年如日的老子,可以顽劣调皮,可以耍赖无礼,却更可运筹帷幄,决胜沙场!

    杀一字,貌掩之。

    此次在西夏、金、宋、大理奔波,柳五津身负一件重要使命!

    双刀啊双刀,你究竟上哪儿去了?

    柳五津心急如焚,又抽了马儿一鞭。

    找回双刀,一定要把双刀找回来!

    又一家客栈。

    隐隐可以见到大散关,在泛黄的天空的这一边。

    和楼船夜雪一同见证历史的关塞,与金戈铁马同时沉落宇宙的边城。

    金,宋,大理,西夏,不知将来还会生什么,出现什么。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林升的一诗。柳五津听见一个客人笑嘻嘻地吟诗,然后坐在自己身边,不由得一阵反感:“兄台,诗的情调都被你吟没了。”

    客人惊喜不已:“你是宋人啊!”五津轻蔑道:“难道你不是?”那人赶紧道:“不不不,我是居住在金国的宋人,看阁下装束举止,似乎不是。”客人嘴角一丝冷笑:“我听闻川蜀生了不少事情,阁下行走江湖,可知短刀谷近来如何?”

    五津心下不好,担忧自己身份暴露,暗暗骂道:“就要回去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那客人续道:“据饮恨刀丢失了。是么?”五津故作不知:“饮恨刀,听过。丢失了?”客人点头:“双刀是半个月前丢失的,短刀谷里面急疯了。”

    又一个客人凑上来驳斥:“你错了,双刀是上个月丢的!”“双刀就是半个月前丢的!”“胡,上个月,我师父告诉我的!”“我也是师父告诉的!”“你师父什么东西?”“你师父又什么东西!”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看来并非针对自己,五津正欲松一口气,蓦地脖子一凉,知道敌突至,不敢动弹,一边服从地站起身,一边悄悄寻找袖箭。那匕越贴越紧,但客栈中气氛一如往常,根本没人现此二人僵持。五津正欲动,却听那人低声喝问:“林楚江呢,他在哪儿?”

    五津大喜过望,随即松开来:“萱萱,总算找到你了,听柳叔叔的话,一起回去,你爹爹早已经消气啦,你们俩和好了,再把双刀找回来。”

    “凭什么,他气消了,我还没呢。他人呢?在此处么?”韩萱放开匕,气呼呼地坐下,看得出,她是个任性叛逆的姑娘。

    “那你可要失望喽,你爹爹现今身在川蜀,要想见他,你得先过大散关,想过大散关,你得乖乖跟着柳叔叔。”

    韩萱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乖乖跟着你?哈哈,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大散关已在眼前,逶迤磅礴,秋风依然,消失了的是鼓角争鸣,倾颓了的是黍离之悲。

    途经散关的百姓寥寥无几,寂静笼罩着清晨的街角。柳韩二人乔装了一番,到关前没多远,就有金兵拦上来:“你们两个晃来晃去干什么!”旁边又走来一个侍卫,稍许和气地解释:“这些天边关关系有些紧张,你们一律不准过去!”

    柳五津有些失望,朝关外望了望,第一个金兵推了他一把:“老头子,贼头贼脑看什么看!”第二个“啊”了一声:“明白了,他们是奸细,要送情报到宋国去!”

    一语既出,四围色变,金兵全部冲上前来,堵了个严严实实,韩萱哼了一声:“我瞧他们是捉不到真正的奸细,胡乱凑数!”她随即抽剑而出,柳五津一笑:“我是奸细,怕你们抓不着啊!来追我啊!”

    守卫兵士们齐齐来追赶,相互撞了个满怀,一看柳五津,哪还有影子?两个金兵擒住韩萱的,却被她象泥鳅般一滑而过,飞逃脱而去。这群金兵精疲力尽,一无所获,那两匹马儿颇有灵性,趁乱冲出关口,金兵们连马儿也无法得,气得连连捶头,柳韩二人见到身后众金兵狼狈的模样,心下大悦,如同雪了多年大仇般,留下嘲笑策马而去。

    月有阴晴圆缺。

    刚刚抵达宋境,还未来得及提高警惕,凭空降落一张大,夹杂着宋兵骄傲的揶揄:“自以为这一招聪明?金国来的奸细,休想逃得过咱们掌心!那两匹马长得不错,找张老板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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