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情之择
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次日的清晨,起床经过过道,再回味昨夜的死战,才真正有了一丝凶险的感受,后知后觉,方心有余悸。
冬风平地起,满园花木尽凋残。
突如其来的一次死亡侵袭过后的这时候,再轻生死,恐怕也是自我安慰了。
阿财递来一件外衣:“少爷,夫人让你添一件衣。”
川宇回过神来,恰能看见转角花园里玉紫烟的身影,迟疑了一忽,还是添上了。
玉紫烟转过头来,轻轻一笑:“还在生娘的气?”
秦川宇摇摇头:“那一天我只是满心的抑郁,无处可,才会对娘不敬。”
玉紫烟一怔:“其实这些事,真的只能怪娘,年轻的时候太任性,动辄赌气,一走了之,否则,现今的江湖,哪里可能是这副模样”
川宇坐在她身旁:“娘是如何爱上了爹?”
紫烟微笑着看着他,她喜欢他脸上荡漾笑容的时候,那样最像楚江:“娘最早见到他的时候,才七岁罢了,他十七岁,是耿京元帅身边武艺最高强的少年英雄,当时只是崇敬他,和崇敬耿京元帅一样。那时候关于江山刀剑缘的传闻已经有了,他和云蓝,真是一对璧人,可是谁也料不到,义军会那么早全军覆没”
“泰安义军的覆没,只是龙蛇混杂、人各有志的悲剧”秦川宇轻声评判,“娘自此也离开了泰安?”
“是,就这么只过了十年,你爹便在川蜀结交了一群绿林好汉,一起组建了短刀谷义军,娘没有想到,第二次再见他,就再没有动过离开他的念头,娘那个时候,明知是错,也要爱下去,他在娘心里,不仅是个侠客,更是个英雄,我只是想分担,一个英雄心里的孤单。”
川宇一愣,听她续道:“就在局势最动荡的时候,云蓝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你爹,你爹一直候了她两年,没有任何音讯,还在那个时候,为了救萱萱,中了金人的毒箭,需要一个女子和他成亲才能解毒。看他昏迷的样子,我没有控制我自己,我主动提出了”
川宇脸色苍白:“娘,竟然”
玉紫烟一笑:“娘幸运地没有死,还和他成了夫妻川宇,娘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了你和你哥哥,娘却错了,真的错了,带着你们离开短刀谷,还丢了他川宇,爹娘不该逼迫你替代他,更不该在他出现之后就把饮恨刀给他,可是,娘真的没有偏心过,至少,现在连他一面,娘也没有见过!如果你和自己的亲生骨肉许久未见,你也会和娘一样的心情,毕竟娘是这世上最对不起他的一个。”
川宇淡淡一笑:“我从来没有怪过娘偏心,我只是想让娘有两个杰出的儿子罢了,我想看看,爹的一生,谁更适合去延续”
玉紫烟一愣:“你昨夜已经见到了,江湖凶险,每一刻都可能会丧失了性命”
“人生于世,不就是求这般的收场?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知道江湖的模样,从来没有后悔过。”
玉紫烟一震:“你,难道你想要入江湖?!”
川宇冷笑:“我又何必去找寻江湖?”
她明白,他这话的时候,虽然清楚自己的定位,该在江湖之外,也明明白白地表示,他将参与这场周旋。
紫烟还想些什么,却看见贺思远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掩饰着笑了笑:“川宇,思远来看望你了。”
贺思远走上前来,向玉紫烟请了安,立刻关切询问:“堂兄,昨夜遇袭你可受了伤?”
“完好无缺就是没有睡好。”
贺思远看见他精神的确不佳,哼了一声:“我就,应该把那些只会聒噪的女人们关在秦府门外面,三更半夜还那么喧哗,究竟会不会关心人!?”围着他转了一圈,脸色才好转:“嗯,果然是完好无缺,那个要伤你的人是宇文白是吧,差点儿就要成为建康人民的公敌了。”
川宇一笑:“哪里有那么严重?”
贺思远有意无意地转过脸去,突然现一旁站着的阿财正在偷看她,估计自己上次的香囊计划开始有了起色,心里暗自得意着,满脸笑容地挽着紫烟和川宇的臂进屋去。
阿财在门外无聊地搓晒太阳,一边又不自觉地往屋里面看,闲着便坐下身来,掏出贺思远所赠锦囊,仔细地端详、抚摸,想起当年思远踢门抢药的情景,至今还点滴在心头,还有那日她和江南嬉闹的时候,无意吐露了心事,她真是个明快的女子,爱就是爱,毫不掩饰——可是这香囊,真的搭配这服色吗?
闭上眼睛,陶醉,想她生气跺脚时的可爱,想她赋诗填词时的随意,想她为人处世的放纵,可是想着想着,心便一凉,她是建康城闻名的文武双全、风流才女,而他,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忽听有人啊了一声,阿财赶紧把锦囊塞起来,回头看,是秦家的三少爷,怯懦胆的秦天,他平时除了读书写字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事情,不和人随意地话,即便有事要讲,也要考虑半天才羞赧地开口。
“你能不能上四杯茶水来?”
阿财笑道:“是,三少爷。”罢要走,才现锦囊未塞好,啪一声从身上掉下来。
还没来得及去拾,秦天咦了一声捡起:“你也有这个”
阿财应了一声,秦日丰从秦天身后出现,接过秦天里的香囊:“工虽然粗糙,还满漂亮的怎么,弟弟你喜欢?”
秦天一脸无邪地点头。
秦日丰二话不,帮他夺过来:“好了,阿财,就直接给了三少爷吧!”
秦天欣喜地接过,正要塞在怀里,阿财几乎本能地去抢回来,秦天没防备,还未定神,香囊已失,惊得直盯着他:“你你”
阿财恭道:“两位少爷,这只香囊对的很重要。的”
秦日丰勃然大怒:“哪里容得了你作主?拿过来!”
阿财显然是用命护住的:“真的很重要”
秦日丰骂道:“重要个屁,你妈绣的吧?让她再绣一个!”罢又要来争,阿财立即转过身去躲:“这这不是这不是”秦日丰咦了一声:“大哥的仆人还真是有个性,居然敢逆着老子我!我秦日丰要的东西,从来没人敢不给!”“这这是思远姐送的,的不能随便送人!”
秦日丰骤然停下攻击,惊异地拽着他:“你什么?她送你这仆人?!”秦日丰诧异地回头看秦天,秦天面如死灰,表情与瞬间之前落差好大。
“思远从来没有送给我这么好看的香囊思远从来没有送给我这么好看的香囊”秦天反复地念叨着这一句,仿佛来这世上,只为了讲一句话。
蓦地,却听秦天狂吼一声,一脚往阿财身上踹,秦日丰从未见过弟弟如此暴怒,只一脚,用力甚猛,直踢进阿财腰坎里,阿财虽是仆人,在秦川宇下几时受过这般虐待,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经被他踹翻了过去,根本无法直身,秦天满面的泪水:“思远从来没有送给我这么好看的香囊”
秦天彻底乱了,狠狠地对阿财施以拳脚,边吼啸边愤怒地哭,样子甚是吓人,秦日丰被他唬住,不知该做什么,怎么成了别人斗殴、自己旁观
阿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任由别人打,啊地大叫一声抱起秦天的头就和自己磕碰,秦天边忍痛边嚎叫,还一边用自己吃奶的力气与阿财相抵,两人一齐往一边倾,扭打着“扑嗵”一声就栽进了旁边河水之中,两人到了水中还不罢休,依旧扭打纠缠,僵持着企图把对方摁进水里去,不多时已经有不少人赶来,纷纷指画脚:“两个人掉进河里去啦!”“是谁啊?还在打架?”“好像是阿财啊”“那,那,那不是三少爷吗?!”
秦川宇、贺思远闻讯赶来,阿财、秦天已经湿漉漉地上了岸,秦天足乱舞,口中含糊着不知在讲什么,秦日丰这当儿怒气冲天,指着阿财的鼻子怒骂,几生可用的脏话全部用尽,唾沫横飞,肆无忌惮:“你怕了吧?下等仆人,敢跟我们斗!你***找死!”
“够了!”秦川宇一话,秦日丰赶忙停嘴,咳嗽着走到一边去:“大哥”
川宇走上前来把瘫倒在地的秦天一把拖起来,看他神志不清,冷冷训斥:“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学会了打架?!”
可是,秦天这时候只懂得痴痴地朝天看,目光呆滞。
秦日丰哼了声:“贺思远,香囊的事情,我希望你好好的解释!”
川宇思远这才明白生了什么事,思远走到秦天身旁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算了吧,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秦天掩面躺地,不肯动弹。
“把他抬下去。”川宇叹了口气,“阿财,你也去换件衣。待会来见我。”见风波平,他不想留在闹剧里,独自一个人先走了。
贺思远转过身来,看见阿财里还攥着自己送他的香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目了然。
刚欲言,却听得阿财了一句:“思远姐,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个仆人。”
那时刻,她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好安慰,只得目送他背影远去。
围观众人或许是被秦日丰瞪走的,一哄而散,尉迟雪不知何时来到这池塘边上,也听到了阿财的叹息,挽住思远的臂:“思远妹妹据和天儿已经有了婚约?”
“我不喜欢他,断然不会嫁他!”思远狠狠地。
“可惜阿财的身份低了些,不然相貌上真的很般配。”尉迟雪轻声。
贺思远瞥了她一眼:“堂嫂的想法未免过于保守了些。堂嫂和堂兄幸福吗?我不想重蹈覆辙。”罢就走。
尉迟雪像被浇了一身凉水,呆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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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跟着秦川宇回房去,秦日丰也不愿再提方才不愉快的事情,坐在凳上呷茶扯话:“明晚上苏家要请戏班子,咱们也应邀去看。怎样?大哥去不去?”
川宇点头:“看戏也好,正好对黄大人尽地主之谊。”
贺思远一震:原来明晚上秦府没人
秦日丰看见阿财换了衣服进屋,存心找茬,大声道:“水凉了,重新添水!”阿财放下中活,来奉茶,秦日丰哈了一声:“怎么?大哥缺人?你这仆人,脏不脏,搬椅子不洗洗就来奉茶!”
贺思远要作,川宇一把拉住她,阿财不理睬,秦日丰就愈加要嘲讽:“你怎么换了衣服还这么丑?下人终是下人去搬椅子去!”
贺思远想起方才阿财失望至极的话,明白他心里的酸苦,此时见他头也不抬、忍气吞声地回头搬椅子,芳心所绊,险险掉泪。
秦日丰得尝所愿:“他也只配搬椅子!”川宇一笑:“话起来,这椅子是秦府上下最珍贵的一件宝物,祖传下来,我看秦府上下只有阿财一个人能够搬得动。”
贺思远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接过话尾来:“是吗?我最崇拜那些大力士了,日丰哥哥,我相信你不会连搬椅子也不配的,是不是?”
秦日丰哼了哼:“这有何难?”
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阿财:“我让你看看,真正搬椅子的方式!”他看那石凳巧玲珑,轻笑着随意去拨弄,一上就觉得不对劲,那凳子像牢牢粘在地面一般,无论怎么用力,都毫无用处,继续力,咬紧牙关,无济于事
他额上渐渐渗出冷汗来,头几乎埋在了那石凳之内,忽地一滑,像被石凳给耍了,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下巴上竟是泥巴,好像哪里还碰伤了,又痛又痒,难道那仆人,真的搬得起如斯重物?!
可是,阿财轻轻抬起石凳的方式,当真有如不费吹灰之力,他从前也见过,所以才被误导,以为这椅子很轻很轻!——原来这仆人,还真的是有一技之长,力大如此,相貌堂堂,难得思远要抛弃三弟来勾引他!
“见识过了么?真正搬椅子的方式?”贺思远解了气,笑吟吟地看着秦日丰。
“搬椅子?难道你要嫁一个搬椅子的?”秦日丰冷笑。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你的事!”贺思远语气冷硬。
阿财搬着石凳越走越远,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他不得不把心里的念头藏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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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万籁俱寂。
吟儿看四面无人跟随,悄悄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大师姐正抱剑等候着她,四周围都很暗,所以显得特别的安静。
“真的是师父拿走了我的剑?她为何要偷走我的剑?”吟儿夺回属于自己的玉剑,又生气又不解。
大师姐略带担心地看着她:“师父,你做错了,所以惩罚你。”
“我,做错了?”吟儿一愕。
“关于饮恨刀,关于林阡林陌,你从云雾山开始,就不应该。”
吟儿迷惘道:“可是在云雾山的时候,把胜南救出来之后,师父明明夸我做的很好。大姐你忘了?”
“那是你第一次尝试要追寻新的事情,师父她除了鼓励你还能什么,但是你做错了,就该回头,不可以越陷越深,听师父的话,好不好?”
吟儿摇头:“不,师父没有权利这么做。”
大师姐叹了口气:“师父让我来告诉你,她也和你一样,喜欢过两个人,以为后来喜欢上的人会彻底覆盖掉她对前一个人的爱,可是没有,当前者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去爱”
吟儿泪流满面:“可是,秦川宇他没有回头,他下泻药害我,他想害我”
大师姐一愣,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幼稚得紧。依我,你就该去秦府看看,他们到底生了什么事。”
“大姐不我也要去。”吟儿擦干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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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时分。
秦府高墙上忽然映出一条瘦长的影子。
那只影子轻快地在瓦片上滑过。
熟悉地绕过几道弯,几处角,却突然,停在半路。
他正前方也是个黑影,挡在他面前。这黑衣人似乎一直守在此处。
一阵阴风掀过,黑衣人浅笑着话:“师妹,你好。”
影子揭下面纱来:“师兄,许久不见了。”
黄鹤去,玉紫烟。
“来贵府这么久,夫人都没有和在下接触过,在下还以为,夫人身份高贵了,就不念旧情了。”
玉紫烟没有心情和他叙旧:“师兄如果还当有我这个师妹,就不应该带川宇走上歧路。”
“歧路?哈哈哈哈。”黄鹤去笑道,“你认为江湖和官场,哪个更污浊?”
玉紫烟一笑:“你自己的行为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你为何要拖川宇下水?!”
“没有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注定了逃不掉!”黄鹤去恶狠狠地。
“可是,现在的江湖和从前不一样”玉紫烟语气骤然变软。
“正是因为不一样,我才很期待,他的作用究竟有多大。紫烟,我很欣赏他。”
玉紫烟冷冷道:“那么,你一定要诱引他?!”
黄鹤去哼了声,听出她的不客气:“当然!”
玉紫烟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抽剑而出:“师兄先过我这一关再!”
黄鹤去一怔,玉紫烟已经刷一剑刺来,黄鹤去躲闪不及,面不改色,飞掀起披风去挡,只听嘶一声响,剑已破披风而入,黄鹤去大惊,伸出双指夹住玉紫烟欲进宝剑,玉紫烟一笑很满意这僵持,黄鹤去未出绝漠刀,对付玉紫烟还是有些留情,察觉到她的心理,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斥她:“你迂腐!”
玉紫烟冷笑,剑又上前一分,黄鹤去横腿急扫,反守为攻,玉紫烟撤剑先退,却锲而不舍,重进一剑,她清楚他师兄的凶狠,只要他绝漠刀一出,自己的剑法再卓绝,也会被抓尽了弱点,所以只有趁他拔刀之前先行得:“不知谁比谁更迂腐!为了个大将军的名号,背叛义军,背叛师门,背叛国家!”
蓦地眼前雪亮,来不及闪让,绝漠刀出鞘:“你对这国家还有什么希冀?你真是蠢!”
一刀迎向玉紫烟兵刃,她的缺漏一览无余。
玉紫烟脸色登时改变:“这就是你跟楚江最大的区别,他始终都在走一条路!”
一边负隅顽抗,一边等候黄鹤去的回应,却见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秦夫人,我现在在你家做客,也无法伤害你,你好自为之,你已经不是林夫人了!”
玉紫烟的脸刹时惨白,黄鹤去回刀入鞘,结束得好是迅捷,玉紫烟却不肯罢休,又一剑袭向他脖颈要害,黄鹤去面色一沉,绕过剑去,伸一把捏住她脖子,玉紫烟像当时的傅千秋一样,根本无力反抗,他轻声地,却令她无法辩驳地:“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既然你当初嫁给了林楚江,你就没有办法左右你两个儿子的命运!川宇和林阡,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那个儿子!?”
玉紫烟瞬间惊愕,噙泪问:“你知道他在哪里?”
黄鹤去叹了口气:“他现在是我们很重要的囚犯。”
紫烟的呼吸开始急促:“囚犯?你们抓了他?”
黄鹤去松开:“你放心,只要你不插,最后我不会杀了他。对你而言,牺牲儿子的仕途来救大儿子的性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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