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黔天堑蜀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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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旧战已罢,换新人登场。快

    双方突至的援军,几乎同时从各自正后方攻入战局,瞬即将适才僵局中的兵将取代覆盖。

    魔门先驱,是群体毒兽,由气势来交代立场,来源于黔滇异族的各个角落;

    联盟之,是无数金针,用实力来明态度,出自于山东泰安的一位高!

    那数不尽的各类毒物算得了什么?在他吴越摧枯拉朽的覆骨金针下,全然停滞当场,有如凝固冻僵,来不及再进攻,或死或伤。覆骨金针,名不虚传,老练洒落,形如桥梁,卧波而长,不云即龙,刹时宛若飓风,铺天盖地,此起彼伏,哪一针不是迅雷之势、摇曳之态!

    千山失色万水暗,浮光一痕如展翼。后续人群再难吸引视线,仅余一道金色流光倾泻而出,源头被吴将军笼罩在心里。

    吟儿站在原地无力动弹,微笑自若静看风云——

    片刻,敌军已是兵慌、马乱、锋镝缺、倚仗死,便见吴越到来不久,已急逼得何慧如五毒障局部败亡。五毒教后续兵马,虽之中不乏能人异士,却因吴越先制人而撼,未敢有大作为。难怪胜南从来喜欢任用他吴越,无论他还是他旗下人马,都当之无愧是红袄寨屈一指!

    这交战,实力太悬殊,一方常胜不败,一方还处是否投降的考虑当中。如此一役,不闻鼓声震天,不容骁骑十万,不见尸骨堆叠,不觉遮日蔽月,却任谁都明白,即使对方拥有骁骑十万,能击鼓动天,仍逃不了一场日月无光之战,仍只得到战死败北的下场!

    当联盟开始压倒性地胜利,慕二却没有任何张惶。最后一个赌注,仍然是沼泽荒。那中央,凤箫吟和海逐浪仍旧不能动弹,海逐浪较凤箫吟尤险,刚赢得半刻喘息、又有陷落趋势,慕二嘴角一丝冥顽的笑:抗金联盟,你们怕是不会清楚,这沼泽荒,只要待得太久,就会异变,生出幻象,他二人,怕是要在你们察觉之前,被幻境折磨致死了

    沼泽荒与五毒障的重重阵法,一旦静动相加,威力非比寻常,慕二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在迷阵中央一久,吟儿非但恢复不了体力,不知怎地还越站越腿软,方一抬头已然眼花,竟是前所未有的虚脱困倦,头重脚轻。忽然间,只见沼泽地被一片苍郁披覆,换成一条坦途,路的末尾就是越风所在,他正在和魔人交,却没有移动一步,是在给自己一个指引,等自己安全地跃到他身边去只要通过这条坦途,就不需耗费体力、直接从阵中穿出去吟儿方要移步,蓦然一惊,不,这一定是假象!这迷阵之中,怎么可能出现坦途!告诉自己“这是假象”的同时,脑中却有些浑噩,竟有另一个声音充斥心间:“这不是假象,不可失,快快出去”

    忽真忽幻,吟儿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早已失去了判断能力,意识到的同时,又开始往迷糊状态去,有一种力量,牢牢控制着自己心智,拉扯着自己精神,醒不过来,所以思绪越来越沉重,连心口都被压得麻痹

    一颤抖,好像有什么正在舔舐自己的背,风一吹火辣辣地凉,一回神,现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一火窟,已白热到极致,脚下早就被烧成一片通红干裂,再不走,显然是葬身火海的命。吟儿故作镇定、闭上眼睛再睁开,上下左右都是血光激晃、东南西北全然火星乱溅

    明明有些火星已经从背上穿射过来又直贯胸前而出,可是全身只有一丝灼热,没有半点受伤,吟儿不禁茫然,一时有些恍惚:到底是真是假为何火可以穿透我而不伤我,到底我是幻象,还是火是幻象

    吟儿在犹疑的同时,彻底思维混乱,不能自控地开始走动,却在刹那,听到似是九霄云外的一个声音——

    “吟儿,先站着,不要动。”就像是充斥着厚重烟雾的黄昏,忽然有一盏灯冲散了云翳,那不是越风担忧怜爱的表情,那是吟儿宁可置身幻境也要听见的声音

    话音未落,那一骑已独自攻破沼泽荒。

    慕二收敛了笑容,面色灰白。

    他还是来了,虽然只携带了长刀,便已如入无阵之境

    什么五毒障,什么沼泽荒,根本就像是由那人所设一样,根本没有丝毫迷幻可言,破阵方法,片刻已暴露在他行马路线之下。

    魔门精心构造的静动双阵,骤即已是残缺不堪,破绽百出,任凭他由北破阵,刀之所向,无人拦挡,即刻,海逐浪已被他提上战马,端的是力道无穷,气魄无双。奇也奇在,他经行的路线,原先不是没有敌人挡道,却在他经行的同时,所有敌人都自动自觉地退避闪让!

    是啊,要拦他右救人,就必须接他左的刀,可是,凭谁敢接那一刀?!

    只得眼睁睁看他强行从沼泽中夺回海逐浪性命,一众魔人,竟好像是同一个念头:怎能挡盟王的路

    一晃眼,这一骑又再度入局破阵,所救自然是凤箫吟。慕二却有些不解,何以他林阡能懂破阵之术,哪有人武功高强能征善战,同时又什么都精通的?慕二迷惑着,自是没有看见,船王玉门关在林阡身后对战局的一番指教。世上本没有全知全能,只需知人善用,人之才尽皆我之才。覆骨金针是吴越的,惜音剑是吟儿的,但吴越和吟儿,已经归顺了胜南快二十年。也就如抚今鞭、掩月刀、九分天下或云雾山排名,虽然没有明言,却无不以他为核心,也就如墓室三凶、五毒教,纵然此刻顽固不化,终有一天,敌人要变下!

    到此时,林凤二人眼里心里,除了彼此,其余人哪里还容得下。

    怎料想,难忘之处是战场。

    胜南冷静勒马,船王告诉他的话果然不假,吟儿并不比海逐浪易救——海逐浪身陷沼泽,但周围足够走马行人,而吟儿虽然没有失足,她的四周,能落足之处已经很,吟儿自己都未必站得了,若是救下她,势必要在救下她的那一刻一起沦陷。如果可以,倒是能像貔貅那样,依附在吟儿的身上

    胜南蹙眉,这念头真龌龊我到底在想什么鬼计

    骤然,却看见吟儿脸上私藏的痛楚之色,知道这丫头一定又是哪里受了伤却不讲,难怪她连越风站的那一块都飞不过去,还狡辩是没有恢复体力,明明是受了伤,明明差点被幻境害死胜南不禁大怒,这种关头,他还何必管冒犯不冒犯暧昧不暧昧,不假思索立即弃马,加破阵离她已经越来越近,一有近路立刻先抄,拦路之物,孤木必斫,荆棘必斩,巨石必挑,为了她,可以把一切障碍夷为平地,一切死路拓为通途!待到离吟儿只有几步之遥,救她的办法可能有很多,最快的只有一个,胜南立即厉声道:“吟儿,把位置让给我!”

    吟儿本是正色接受他号施令的,他每一个字,她还是像以往那样,集中精力逐字记牢,可是,他完,吟儿又念了一遍:没明白什么叫把位置让给他?把位置让给他,那她站哪里?不给她位置站啊?她好歹是盟主啊

    吟儿根本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也来不及明白,却看他势不可挡,嗖一下从他站的位置消失,猝然往自己横冲直撞过来

    史上最强的一个力量,不由分向自己身上疾扑过来,吟儿大惊失色,本能地后退一步,可是他哪里容她后退失足,半步商量的余地都不给,猛地伸一揽将她裹挟在他怀里,吟儿才知道,把位置让给他,是让她离开地面到他怀里去,难怪要得那么隐讳,一瞬间,吟儿的脸开始燃烧,原来是这样啊,两个人站一个人的位置真想谢谢诸葛其谁和何慧如

    下一刻,无须多加考虑,便闭着眼睛,被他束缚在怀里,再睁开眼,危险就一定过去了吟儿在他面前,掩藏不住被蜈蚣咬伤的实情,不知怎地,并未觉得有平常毒药那般难受,却是全身酥软无力,一旦松弛,立刻失去力气,不知那何慧如到底给蜈蚣喂了什么毒

    恰在此刻,不知何处凑巧射来一支流矢,力道方向吟儿听得出,直冲着她后心,也先冲着胜南右臂,他是现了她全身无力,所以腾出来紧紧抱着她吧?吟儿知道,这时候她没有力气提得上来,所以,和他胸膛越贴越紧,是因为他越揽越紧的缘故,吟儿接下来连听觉都丧失,只听见他强烈的心跳声,不禁也笑着叹气,为自己,也为这支流矢——这支流矢真可怜,冲着饮恨刀自找死路

    什么时候起,我竟然可以独自拥有我未婚丈夫的一瞬,竟然可以在他温热的怀里,听得到他熟悉的呼吸,他是因为我惜音剑,在挥舞饮恨刀

    可是,吟儿没有看见胜南的表情,许久没有与他沟通过他的表情,也没有现他的气势变了,磅礴不减,锐气有增,霸气亦具,王气逼人,然则,战局内外皆被慑服的同时,没有人深入地去觉,他的刀比以往好像少了些什么

    胜南,每次在操控饮恨刀之后回忆当时的自己,竟是空白一片,印象越来越浅,以至于,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么,一味地要捍卫,要保护,要征服,要讨伐,要战斗,当真的已经心无杂念!

    因此,庆元四年七月以后,阡的征途上,再没有可以势均力敌的敌人。来袭者,必败。

    当魔门里在三个月前就已经传盟主的绝妙剑法,当魔门“联盟有一吴一越,闻吴越者吓破胆,闻越风者心骤寒”,当魔门称海逐浪有赳赳威风、司马慕容不让须眉,魔门已经先行替联盟给他林阡封王,魔门不是浮夸也不屑于浮夸,魔门比抗金联盟更清楚,无论是出谋划策也好,作战挥刀也罢,他林阡都当之无愧是联盟的天堑,全军的咽喉!将来,黔西谁敢乱,全蜀皆折服!

    其实,慕二早该料到,只要此人降临,自己的一切筹码都算不上筹码。此刻便见他带着盟主策马出阵,所行之处魔人盟军左右列队,不似交战反倒像在演练,一时连慕二也迷惘,到底是谁给谁设了迷阵?为何连他也觉得,林阡与凤箫吟,不似脱险归来,而是亲临阅兵

    “何教主,不见已有两日。”胜南抱着吟儿下马,除了他之外,别人都以为那是个自然而然可以忽略的动作。

    沙场暗处,尚比吟儿还要娇的空谷幽兰何慧如,依旧不带颦笑,却看得出面色苍白:“盟王脚下是沼泽,身旁有毒障,却这般来去自如,慧如佩服。”吟儿只一眼,就看出她脸上也有对阡的敬畏,阡刚刚挥刀的过程,吟儿在他怀里没有看见,饶是如此,吟儿也可以从他的怀抱里觉察出他气势有多凶猛,难怪做他的敌人都要害怕,幸好吟儿不是他的敌人。

    “上次与你五毒教明言,会限三日时间给你们考虑,何教主今日这般举措,可知有失妥当?”阡就在吟儿身后,对何慧如这样讲,何慧如看着阡的表情,已经逐步软化,像一个女孩在面对自己严父一样,看她温驯的模样,吟儿就知道,何慧如经此一役,投降已成定局,于是轻声帮他劝降:“降者不杀!我抗金联盟可以保证,不会干预五毒教内事,只望魔门恢复以往宁静,不祸害别家安稳、不牵绊联盟利益、不擅与金人合作!”当众劝降,因为开化的显然听得懂,未开化的,又显然跟着开化的。

    不消片刻,不止五毒教大半军心动摇,便连墓室三凶的一众麾下,也全慑于盟王之威、动于盟主之言,慕二看大势已去,怒斥向不言不语的何慧如:“慧如!若是认了输,你一世都抬不了头!”

    “何教主,五毒教是你了算,何去何从,早该自己掂量,不必管他人法。”吟儿,“与弱者平辈,不如对强者认输!”

    胜南微微笑,没有越俎代庖插一句话。此刻,谁都看见盟主正在恩威兼施收服魔门,只有胜南一个知道,她到此时还是全身无力,靠着他才能勉强站稳,胜南要是不清楚这一点也就不会抱着她下马。也就是在她缔造她功业的同时,胜南在她的身后站着,没有做多余的一个动作,一直给她依靠着,做一次她的靠山。就当,是他和她的秘密,维护她凤箫吟最在乎的面子,由始至终

    “慧如,你当真要背叛邪后?!”慕二大惊失色,却已经被海逐浪吴越合力制止,不能动弹。

    何慧如黯然垂眸,低声回答:“慧如害怕邪后可是,更怕盟王。”

    慕二面色先阴后晴再转阴:“想不到只是一双饮恨刀,就会令你何慧如先行叛变!看不出,你表面清冷孤高,骨子里也是懦弱胆怯!”

    慕二没有完,声音已越来越,胜南听得这句,暗暗叹了口气:“他们都以为何慧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知她是个一出生便被自己的不一般祸害的孤僻女孩”吟儿点点头,也神色黯然:“听她一出生便带着制服毒兽的能力,可是,谁喜欢到哪里都被一群毒兽逢迎呢?”胜南一笑:“其实,吟儿你当初也一定不喜欢在江洋道被人那般逢迎。却没有办法,最腻烦的东西,也许是别人命中追求的事情。”

    交谈之中,已尽皆默契,仿佛回到了江洋道上初遇的时候,当年为了玉泽而拼死去点苍,又哪里料到会爱上这个花了好久才爱上并且其实爱得很深的吟儿回忆起来,胜南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吟儿了,不记得了,她早已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一回神,现所有人都还在为了战事忙碌,只有盟主盟王两个悠闲交谈好没有责任心。胜南暗笑,正欲将吟儿扶上她战马,却忽然见到越风带着关心神色上前来看吟儿,胜南一怔,那一刻,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离开吟儿身旁。

    “谢谢你救吟儿。”忽然传来越风一句话,胜南没有接受,没觉得越风应该谢谢他,救吟儿,是自己分内之事,吟儿不是他越风一个人的,吟儿也是自己的。

    越风看见吟儿毫无损、唯有衣衫被貔貅咬碎不少,立刻脱了披风给吟儿披上。吟儿已经变了,越风他看出,吟儿不是被逼着做盟主的,吟儿喜欢盟主的位置,既然盟主要扫天下,所以越风当着联盟的面、对吟儿:“愿助你,扫天下。”

    但越风的时候,明显也是看着盟主身后的胜南所,越风虽然情绪不外露,但就这一句,证明抚今鞭的确服从饮恨刀。

    功业,向来由阡来拓宽,众将一并拔高。

    已经是不必多言的事实,只是,真的根本就少不了吟儿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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