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兄弟三复当年17新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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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火油威猛、电瀑凶急,总共不过一瞬。

    这一瞬,飓风海啸、山崩地裂,所有滋味都亲身体会。

    这一瞬,雷辊电霍,灵魂出窍,肢体魂魄一起被打散再收回,没有疼痛,拆开又拼凑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疼痛。

    这一瞬,万劫不复,无力回天,就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猝不及防,千载难逢,外力太强大,强大到天叫你死,你不得不死,天不让你死,你就得硬着头皮活。

    指僵硬,精神麻痹,经历了适才所有强烈的作用,宋贤很快恢复意识站起身来,起身的刹那,却真的感觉生不如死。

    记忆的书,被水浸湿了,可以晒干的是不是?

    天快亮了吧,胜南,天再不亮起来,我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玉泽还等着你救她,玉泽还有救,只要我们胜了这场战役。

    意念轮回,无处可躲。

    宋贤的泪水已经汹涌,真的醒了,记忆。

    是记忆在骗他,还是他在编记忆

    裂缝的另一面,是玉泽微弱的哭泣:宋贤,不要死,宋贤,我竟然,又一次连累了你

    胜南,其实那个时候,玉泽还有救,也就是,直到我闭上眼的时候,遍体鳞伤的玉泽,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只是,再睁开眼,迷迷糊糊已经看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自此,慢慢地失去了夔州之役前所有的印象,脑海里,徒留玉泽简单的一个背影。

    没有胜南。

    胜南,我竟然那么恨你,连你,都在我记忆里刻意抹去。

    他下意识地往洞口的方向,胜南,胜南,我真的恢复记忆了,给我一次会,给我一次会,补偿我这些日子以来,种种的愚昧无知、误解偏见,还有不能原谅的对你的伤害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洞口挂着的不是瀑布,而是阵列的闪电!

    知道吗,胜南,我现在,最记得的一句话,是你在离开宁家时候的无心之语:“自是越平凡越好。”越平凡越好,我应该是最了解你的那一个,我了解,当你是胜南的时候你极其想做好林阡,可是当你做到了林阡该做的之后你现你还是喜欢胜南的身份,因为玉泽吧,因为我和新屿?短短几年,玉泽越来越不敢和你见面,怕配不上你,短短几年,新屿也开始犹疑,你越来越大笔了,不是当初的胜南了,你是林阡了。可是我,知道你就是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饮恨刀历尽浩劫寻到了你,你就必须带饮恨刀完成浩劫。

    所以你,有太多事情要背负,有太多人要应对,有太多争战要运筹,有太多敌要历经。

    真想回到胜南身边,求他原谅,告诉他我信你,我还是你的兄弟,可为什么,造化弄人,前半夜分分合合浪费时间,后半夜,陪伴在身边的,已经是别人?转过头去,楚楚动人的美人解涛,黑暗中看,会误以为他是个女子。可也正是这个雌雄不辨的美貌少年,他的狂诗剑锁定了潺丝剑的进攻,且平分秋色。

    此刻,解子若仿如伫立雨帘之外,完美地把险境诗化。劫后余生,他鬓凌乱,衣衫破毁,独独容颜不损。

    印象里,北第三解涛,好像正是北第一薛焕的宠爱。宋贤一惊,怎么会这么巧合,跟这么个不正常的人在一起!?

    环视四周,阵阵寒气,扑面窒息,宋贤认定解涛有那个倾向,宁可一边搓跺脚,一边找另一侧出口,也不愿意跟他多啰嗦。

    “哎!”解涛却没有放过他,“杨宋贤。”

    “什么?”他没好气地回过头去。

    “刚刚剑斗,还没有结束。”专属于北第三的执著。

    “哦,原来你也这么注重高低胜负。”宋贤嘀咕着。

    “不。我只是,注重剑罢了。”解涛一笑,“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跟我一样,把它看作一个事业。”

    “事业?”宋贤蹙眉。

    “嗯。一个值得热爱的事业。”解涛,“虽然你失忆了,可是我感觉你拿起剑的时候,还是把它当作了事业。事业还未完成,怎可以中途抽身。”

    宋贤触及潺丝剑:“好啊,陪陪你这个疯子。”

    凌空一剑缠樱舞,千回百转又何妨?

    没有繁复的修饰,痛快淋漓的这一剑,勾勒出一川烟雨交织,演变成一季气雾连亘,秉承了潺丝剑之潺之丝,挣脱开潺丝剑之缠之思。对,那便是了,融入至情至性至深至爱的潺丝剑,出剑之初,即刻令解涛心弦动神经绞,完全自地紧紧相随。

    千锤百炼、孜孜以求、精益求精,从解子若的剑法之中,也许看不见其余,但绝对看见精心。他可以天风海涛,也可以鸟语花容,每一剑的时间,他留得住就绝对琢磨得出,以攻玉之心行剑,与其他求对剑斗,不如他更想让境界达到提升。他在享受着每一剑的始末,狂诗剑,岂不就是癫狂与诗意的融合统一,若非这解子若潜心钻研推敲,哪会有这剑术上的精警无匹!?

    越剑斗越放开,狂诗剑一旦冲破内敛临界,顷刻间曼妙飘忽,神骨皆具,叹只叹,解子若原来也是血肉之躯,浪漫男儿?只不过和失忆时候的宋贤一样,一旦离开了剑,就什么都不是?!但一旦着自己的热爱,他就什么都有了,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好剑法!狂诗剑这个名字,真是贴切!”棋逢敌,宋贤兴之所至,哪里还管得着对解涛的种种偏见和不屑,早恋上了这场剑战的高妙绝伦,由衷称赞着。

    “你也不赖,融情于剑,确实是剑坛一奇!”秀美如他,当真是北第三!

    晨钟浮过一层又一层远峦,同时涤净了黑夜浓雾里的俗世污浊,河山间风起云涌,川流不止,群峰岿然,无心物悄然归岫,滚滚翻腾,袅袅升迁,轻轻移行,缓缓回转,愣是洁白无暇,直教人身陷水墨。

    原来从谷底看天明的感觉如此奇特,片刻的工夫,阴森的云雾已经全被山石没收,铺展在空中的是很轻的烟气,也许人类在其中,当真很渺,只能眼睁睁看着阴晴晦明自由交替。

    一度以为昨夜天变,孰料这最难熬一夜度过之后,日出的准时来临,预示胜南这又将是个晴天。阳光越来越充裕,离开瀑布之后,林楚二人直朝着宁家的方位走,谷底有坎坷的羊肠路,亦有平坦的广袤大道,时涉足荒芜,再造访蓊郁,方路过幽僻,便途经喧嚣,无论是凶险还是安宁,都是江湖人闯荡之常事。

    然则,尽管是惺惺相惜,甚至同病相怜,是敌人,就应该有所保留。胜南与楚风流经历了无数的幽境险地,半日之久身边都一直只有彼此而没有被寻获被解救,当然是双方故意为之——

    当胜南被楚风流及其五虎将合力围困不得逃脱,他也不可能不用这个会,把楚风流和五虎将隔绝,隔绝的段,就是把楚风流牢牢留在他的身边、见不到其余人的面。这正是叶不寐等人离得再近也无法追及的根本原因,他早已把她经过的蛛丝马迹悄然抹去,以她对待他的方式。

    这一切,她再明白不过,却也无可奈何。孰能料,当这个敌人已经被她攥在了心的时候,却竟然顺势直接挑断了她筋!不得不叫她暗叹:他不是抓不着,而是抓不起,要抓他,代价太高。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要找到杨宋贤,就必须去宁家,去了宁家,你就注定了势单力孤。所以,不必多此一举。”楚风流洞悉他想要隔绝她的意念,脸上不曾现任何紧张,而是一种强烈的自信以及优越感,当真属于战地女神。

    他听罢,没有话,只是不自觉露出些笑意,冷静得楚风流始料不及,这笑意,仿佛是种把她掌控的笑意。

    “你笑什么?”楚风流不禁蹙眉,林阡的笑意里,那稍纵即逝的曾属于完颜君附的感觉,不是皇家气派却不逊一筹。

    “楚将军可曾听过,我林阡在哪一场战事之前,因为势单力孤所以就直接退却的?”他转过头,淡然,“况且,抓住你,不是多此一举,你是举足轻重。我等着看他们怎么乱。”

    她眉头舒展开来,得遇对的满足:“倒要看看,你我二人,最终谁困得了谁。”

    剑过千回。

    解涛与宋贤,不觉时间飞逝,只感言犹未尽。便像是迟到了多年的一场剑斗——几乎同时成名于河北山东,却擦肩错过同一个战场,一个属于金北剑坛,一个却要归南宋的九分天下。现如今这天赐的相互指教各自提炼,每一度交都不必计算胜负,唯有境界才是双方苛求,也不知怎地,对决越久,越如饮酒般意兴不散、醉意正酣。一边开始借着空隙寻找出口,一边还时不时再切磋几剑,那洞**,因此荣幸地留下潺丝剑的细腻清新,缠绕狂诗剑的放纵诗意,满满一路,尽皆强剑精髓。

    几个时辰过去,那通道还一望无际,出口似乎仍旧是遥遥无期,宋贤与解涛两个,体力明显耗竭,剑未衰减,却都饥肠辘辘。

    “要么?”宋贤本就带了干粮在身,也不知路过这么多浩劫还能不能吃,实在太饿只能以此充饥,看解涛好像什么都没带似的,心肠有如宋贤,当即不假思索,不管有多少,直接摊开来和解涛共享。

    解涛明明很渴望的眼神,却蹙着眉头,没有接受也不曾推辞。

    “怕有毒?”宋贤笑,“我杨宋贤,还犯不着用那种下三烂的段。”

    “不是不是。”解涛迟疑着,“只是,不能吃这些”面色痛苦却真实,宋贤忽然一愣,他记得某人也一样有忌口的食物,但某人几乎从来不在人前流露,某人苦笑着,宋贤这才明白,昨日在宁家历险时,为何某人拐带了一衣袖的蘑菇,神秘兮兮。

    “可是,你怎么会对干粮忌口?”宋贤颇带好奇,难道眼前此人,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我还是吃这些吧”解涛察觉到宋贤的半信半疑,立刻选择了主食以外的几颗果子,那些果子全是半生半熟,昨夜宋贤随心而摘,反而最有可能具备毒性。

    宋贤诧异地盯着解涛樱桃口一点点地把那几颗果子慢慢嚼了咽下去,优雅高贵得跟个公主一样,不禁瞠目结舌,这才稍微有点懂,解涛他不吃自己中的干粮,是嫌吃起来不大雅观?所以,宁可选择这些果子?!

    解子若美妙地再把果核唾出来,姿势神态,比他的剑法还要讲究,所以,宋贤立刻觉得,自己真是个江湖草莽。

    宋贤因此难以置信地凝视解涛好一会儿,确定眼见为真,再和传言他的断袖之癖一联系,明白自己见识到的恐怕还真是人家生活的一隅罢了,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你竟是、这么吃东西的?”

    解子若一愣,点点头,美艳不可方物。

    “真正的男人,不该这么吃东西吧这也太婆妈了点,太磨蹭了。”宋贤直言不讳。

    解涛的面上,闪出一丝痛彻心扉的哀:“那怎样,才算是不磨蹭的,怎样,吃?”他知道这句话很好笑,连基本的吃饭都要问别人,这不是他固有的问题,而是他受制薛焕之后,才引的恶果。

    宋贤一怔,即兴挥:“就像吃这果子一般,要分这么多口么?要是我兄弟们都在这里,这种果子,恐怕连果带核吃下去!”想到胜南新屿,立刻来了劲:“对,是男人的,就把它连果子带核地吃下去!大口大口地跟我来分享干粮,吃完了才有劲继续打!”

    解涛愣神听,脸色正微微地改变着。

    “还愣着干什么?吃啊!”宋贤微笑,世间唯有他一个,在对待敌人的时候,都可能会毫无保留。

    解涛即刻停止犹疑,坐在宋贤身边接受他的劝解,那一刻,解涛深知,有朋从当年来,不亦悦乎!

    陶醉之余,所有怨念,都已经被解涛排斥在了九霄云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

    多年,连梦里都不曾见的,金北狂诗解子若。那些放纵开阔的感觉,明明好似沧海桑田,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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