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挽天河洗膏血3战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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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至于迷宫之境,道远且难,萦回盘错,缭乱纷繁,且不论苦寒天沿途有云雾毗邻、风雷作伴,即便晴明天,单凭这密集纵横,也可自成天堑。

    近树重围、远岫斜抱,于人有拥挤压抑之印象,似是造物者隐约警告:任你是联翩万马无数,也知覆满天地的是自然而非人力,山河而非军麾。

    许是行军神,抑或迷宫固有,竟觉经行景物似有灵性、可悬空移动、自行置换,错觉里满目石树能飘散,恍惚间一山放出一山拦,神幻如是。而其格局,一望无边,八阵属性,若隐若现。

    吟儿心被震撼:不愧是天堑。这迷宫,仿佛拥有种穷尽一生都无法道全的力量――就算杨宋贤曾屡次突破过之中迷雾、险阵、关、密室,就算邪后她想要将迷宫全盘更改但苦于有心无力,就算时间仓促实力有限、魔人连改道都没有会――

    天堑就是天堑,用不着修改,填补之后,依旧能在第一眼,直接惊心动魄。

    风起。

    吟儿耳朵一动,下一刻,一路风景,恐怕就要被千军万马替代

    群雄亦几乎同时听出异动,瞬间剑拔弩张――

    敌军突如其来,气腾势飞,部署严密,列阵迅疾,顷刻间从无到有,从散到聚,从寒到热,无人号施令,却足见策划良久,殊死一搏也!若非联盟有备而来,恐怕会沦陷于这难以预料的动荡混茫之中,被敌军冲击而溃。

    当金南第五,身怀移形换影绝技的完颜猛烈领军阵列于前,证实了联盟关于八门八阵的预料:对于邪后而言,“迷宫不复迷宫”这一缺漏,已经被南北前十的武功悄然填补。是阴差阳错,还是大势所趋?如果抗金联盟不是这样的一往无前,也许邪后和金人不会在最终达到合作

    “正北休门,属吉门。”船王道。吟儿点头,完颜猛烈,才第一关第一门而已。

    联盟兵将被敌军气势所激,争先恐后欲与对方一较高下,敌军愈振作,联盟士气愈高涨。战意当然要被挑起,这群敌人,好歹是曾经的下败将,是时候该再续一战!

    “奇怪,怎地仅此一处,敌人兵马便如此充足?”吟儿略有疑惑。交戈之初,估测得出联盟与八阵势均力敌。敌军人马装备乎想象,不似先前传言“金人无深入之兵,魔门无可用之将”。

    “虚张声势,想必这是金人的疑兵之计,以假隐真。”文暄,“他们最先给我们展现的,必定不能太单薄。”

    “不错,我见这里的人马,只怕要占了南北前十的半数以上。”吴越点头,虽不如文暄那般语气肯定,却也是经验之谈,敌人实力如何,相信没人比吴当家清楚。

    吟儿亦觉可信:“那便是了,突破了这八门八阵,余下的凶险必定不多。”当阡不在身边,幸好有文暄师兄为军师,只觉他阅历要比诸将更多,除却阡,他最擅长审时度势,自是军师选。

    “破八门,便先从这完颜猛烈开始。”吟儿即刻鼓舞军心,号施令,“先破休门,以扬军威!”

    “本就是来和他们比武功的。盟主,我来战他!”海逐浪迫不及待,看那完颜猛烈似有出战之意,海将军立即拖刀迎面而去,见海将军气势不凡,完颜猛烈不避不让,携刀而来,马上交戈方一回合,阵地尘沙四起飞扬。

    作为金国皇宫席刀客,完颜猛烈刀法俨然出神入化,瞬间臻入极境,论其迅,述其猛,叙其激,数遍金宋,无几人实力望其项背,再有移形换影护身,足以将最多刀法最快展现,变幻莫名,尤难捕捉,就是这个敌人,曾三番四次涉足饮恨刀的征途,却也曾被饮恨刀气势击败,铩羽而归,这一回,群雄眼中的完颜猛烈,明显又有了新的领悟和进步,败给阡之后卧薪尝胆太久,这一掠影的无数刀,是专属完颜猛烈的厚积薄!

    形影移,刀惊全局,风樯阵马,浩荡无涯。完颜猛烈,其独树一帜的神出鬼没,配以刀法之盘礴,四句可概括亮色,却难尽其高妙。

    “包括你在内的八位,不必事先就定下以谁去应战敌人中的哪一个,到时候看对破绽在哪里,你对症下药就是。”阡过,这一战的关键,是如何去调兵遣将,尽管海将军刀法卓绝并不一定会败给对方,但吟儿看得出,以海将军来战完颜猛烈,并非对症下药,他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冲破。

    “海将军且停,此门由吴当家来破。”阵前易将,不带任何褒贬,吟儿希望这一战诸将真的都能听从她,她也相信海将军会明白她的用意,阡告诉过她,海将军旷达爽朗,性烈,却能柔能刚,面子上的事情,海将军就不会像别人那么在意。

    便从海将军和吴当家这更换开始,履行她对阡的承诺――阡看准了她会调兵遣将,信任她;而她,跟着他这么久,是该学会些知人善用了

    选吴当家赴战,吟儿不无缘由。完颜猛烈的所谓破绽,是他再如何迅猛,都辩驳不了一个事实: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他的刀和人只能够出现一次,尽管他的度可以模糊对的眼和心,尽管他的力道使得他的刀仿佛无处不在

    也许,他的迅猛可以轻而易举击败前来应战的吴越,但是另一方面,他输定了。覆骨金针,可以真正地无处不在,充盈于每一寸视线,甚至前于每一次刀行!

    覆骨金针,横扫千军,摧枯拉朽,玄妙绝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雄迈,不在刀光剑影的过程里呈现,而在出的那一刻就已然倾诉,别看那暗器铺天盖地,其实只是暗器主人武力的递减而已!

    果不其然,金针之无处不及器无虚,使刀难有时空可施展,使完颜猛烈无用武之地!吟儿看了数十会合,就明知吴当家赢面有多大,也暗自为吴当家叫好,暗器到此等境界,即便谈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也足以驰骋天下无人匹敌。

    “船王得对,真正是休门,休养生息之门。”吟儿笑着,“海将军,养精蓄锐之后,作战的会多的是。”

    “调遣得好!盟主什么我都遵从!”海将军果真旷达。

    完颜猛烈且战且退,由其率领的坎宫朱雀阵亦逐渐有战败趋势,不刻终于闻金收兵,一并退散,虽败退,却井然有序,阵型演变自然而然,进无奔退无遽走,八阵大军重组轮换,震宫青龙阵俨然骤现。

    “第一棍叶不寐在此,哪个敢来!”正东伤门,属凶门。伤门旺于春,尤其在卯月,由目前正意气风的叶不寐来守,的确相契。

    “第一棍?哦,原来那家伙的棍名就叫第一棍?”海逐浪恍然大悟,“我还呢,怎么每次跟他交他都你敢不敢接我第一棍!”

    莫非被海逐浪逗得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个人,怕就是想第一想疯了,虽然俗气了点,却挺坦诚。”宋贤忽地忆起同时掉落浓云井的解涛来,他虽然也孜孜以求武学,却并不是那么看重排名。

    叶不寐一出现即刻挑衅,较完颜猛烈要主动得多。有其主必有其仆,叶不寐麾下兵马,个个也战力充足跃跃欲试,除却青龙六阵在大局中的奇兵之效,看得出其间尚暗合棍阵、刀阵、鞭阵之类,满目威胁。可谓队间容队,阵中有阵。

    “海逐浪,莫不是被我第一棍吓怕了,竟不敢打?”

    “混混,昨天那一跤摔得舒服吗!”海逐浪这给人起绰号的恶习,是向盟主学来。叶不寐面色一变:“海逐浪你出来!”

    这回,海将军是由敌人钦点,吟儿笑而嘱托:“辛苦海将军了,务必要将他击败!”

    “那是当然!”海将军出马应战之际,联盟便由莫非、厉风行、越风分别领军去破当中阵,吟儿与宋贤、文暄留于战局之侧,吴当家暂且休整。论领军破敌,当是秦淮越风最强,厉风行莫非两位次之。

    刀棍之争,三十招内稳态持平,四十招后互有胜负,至五十开外,彼此间险象环生,毫无喘息之。

    第一身械,力贯棍端,风起云涌,刚劲狠烈。若评价叶不寐棍法,并无奇绝之处,棍界哪一个高甚至初学者,可能都会有他表面的那些能力,但,未必会有叶不寐这一股劲头,因而即便棍扫一大片,都扫得不如叶不寐这样雷霆千钧,不如叶不寐这般享受沉溺。像金北传言那样:叶不寐握棍时不是什么高,一旦顺了扫起来,就绝对是。

    掩月刀行,气凌锋前,风走云散,宣畅开朗。观海将军刀法,便和与其相处一样,轻松愉悦,有感豁然开怀,世间便真有如此刀法,痛快写意,淋漓尽致,非海将军不能有。吟儿想,纵使是胜南饮恨刀,在这等情境下,也未必单凭气势全面越掩月刀,胜南所谓的“对症下药”,便是因人而异,深厉浅揭,各人有各人一技之长,无可取代吧

    下一门,巽宫之风阵。

    青天揽月,仙境绵邈,风光旖旎,诗之繁缛。把关之将,北第三解涛。道是有缘或巧合,宋贤适才心中刚念起他来,竟在此门与解涛巧遇,狂诗剑精髓,毫无疑问由潺丝剑领教。

    凭栏憩,空谷足音,闲云四卷,潺之清新。不知怎的,自出战伊始,潺丝剑便招招压制,剑剑上风,仿佛是抓尽了解涛弱点,赢得轻而易举,破阵之时,宋贤比吴越、海逐浪要轻松许多。

    适才两战,吴当家与海将军虽然得胜,但也都战力下降数倍,证实了南北前十并非浪得虚名,然而诸将刚刚定位南北前十,北第三解涛竟如此不济,实在是又把众人想法推翻了一次。吟儿、莫非、叶文暄这几位剑中高,明显看出杨解实力悬殊,都微觉诧异。

    “他今天只出了五成力。”宋贤叹息着为各位释疑,“我与他在浓云井里比试过,两天以前,他的剑法,远远不止今天这般的风格,狂诗剑的狂放如诗,他终究没有施展完全”

    “难怪他的剑法,看起来过于表面”吟儿领悟。

    莫非疑道:“那他为何不肯施展全力?”

    文暄略有察觉:“解涛是存心放我们过这一关。北第三解涛,应是为了与杨少侠在浓云井里并肩作战的情义。”

    “但我和他有情义吗?”宋贤困惑地自言自语,“从头到尾,我们只比了一次剑法,原先我是想帮他脱离薛焕的,不仅没有帮他,还利用了他去救胜南由始至终,都是敌人。”

    “那就奇了”文暄蹙眉,他虽然察觉到一些端倪,却终于没有洞悉整个事态。

    乱世中解涛终于逃不开薛焕的身边,还将要为想要逃跑付出代价,可是混乱里解涛凛然一笑毫不后悔:那当然不是薛焕误解的情愫,也不是什么有情有义,谁也想不到,我解涛引为知己的那个人,被引为知己的时候,是在那一瞬间――

    就是在杨宋贤利用我去救林阡的那一瞬,“对不住了狂诗剑!薛焕,放我们出去!”――杨宋贤他始终记得,我是狂诗剑那个瞬间,解涛才被彻底地承认和唤醒,他不是薛焕的男宠,不是东方雨口中妖冶妩媚缺少本色的男人,甚至不是楚风流的激赏“男儿相貌应如是”,而是――狂诗剑,他本应该从一而终的事业,那个瞬间,解涛才有了一种,快乐,快感,归属南北前十之后,从未有过的快感

    这些,他们恐怕都不会知道

    当此时,东南风阵溃退,正西白虎交接,战势不衰,兵源不绝。

    若抗金联盟再顺利突破惊门,则八门过半。

    “师妹,排好他们出战的次序,我们可以推测出轩辕九烨备战的思路,看他原先是怎么想的。”文暄毕,吟儿心一紧,是啊,三战已毕,其中暗含着的,不正是轩辕九烨的思路吗?毒蛇的思路,并非不能揣度

    其实,毒蛇把稍木讷的完颜猛烈放在第一关辅以虚张声势,是引精力旺盛者立刻就挑战休门主将,精力旺盛者,如海逐浪如果海逐浪真的就那么一直战下去,被完颜猛烈消磨尽体力,待到第二门叶不寐指名挑衅,海逐浪根本不可能退缩,势必又要应战,事实上,联盟也的确找不到谁可以去代替海逐浪来攻克叶不寐。――吟儿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险,毒蛇把完颜猛烈和叶不寐放在最前,一个被动一个主动,都是看准了海逐浪针对攻击的,以二对一先拖垮最富精力的海将军

    很险,毒蛇是看透了海逐浪这一点,“精力旺盛、一马当先”,如果,这是海逐浪的罪名。

    “文暄师兄得极是,其实现在已经破了三门,再积累几门,理应可以揣测出他们布阵的思路,也好更快地出谋划策。”吟儿,先前,场场战事都是与阡合作,因为阡战前对大局形势就心里有数,吟儿可以由始至终都胸有成竹,而度与文暄师兄合作,愈觉得文暄属于越战越明晰,看问题比胜南要慢热,但很可能会更深入仔细。每一个建议,都来得不早不晚,一针见血。

    “想不到,这么快已经破了三门。胜南知道了,一定欣喜。”宋贤提起胜南时方有笑容,吴越看得出他有心事,拍拍他的肩:“离开以前,便答应了要带捷报给他,当然不会食言。”

    “入第一门时,心里还有些忐忑,现在却已经在开始期待下一个敌人。”莫非的断絮剑已然等在上,“我与南北前十里的那些,还没有正式交过,希望他们不要令我失望。”完颜猛烈、叶不寐、解涛,还不知下一位属谁。

    “莫非你还忐忑过?”海逐浪奇道,“我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期待下一个的,打完八个以后,都不知道下一个期待谁。”

    吟儿笑带邪恶:“打完八个以后的下一个?显然期待林美材啊”海将军的姻缘刀,还和那女魔头有牵连。

    越风见吟儿和海逐浪一边聊天一边过关斩将已经是习以为常,微微一笑,其实下一个无论是谁,他都会保护好她和她的联盟,就算,她不属于他,而她的联盟,好像也并不是他唯一的归属。

    “大家万不可轻敌。”厉风行忽然制止了松懈气氛的蔓延,看向吟儿,“我们才破了三阵而已,强劲的对,还在后面。”

    吟儿一边点头,一边略带惊奇地回看厉风行,从前的他,恃才傲物不谈,最大的缺点就是按捺不住轻敌本性,云雾山对独孤清绝如是,对她凤箫吟如是,后来在夔州之役也曾对王爷如是。但,确确实实是那王爷的出现,使厉风行不再成为常胜将军,使厉风行意识到了他自己的不足,使厉风行开始注意取长补短。谁都无法辩驳,王爷在白帝城一战是唯一一个没有败的将军,不仅没有败,还重挫了厉风行,更可怕的是,这个对同样年轻,不过比厉风行大上两三岁而已!

    王爷完颜君隐,和大王爷二王爷都一样,走的是军功之路,却明显要比他两个哥哥厉害,剑法卓绝,又尤擅用兵,厉风行这打遍东南无敌,路途上有过这样一个难缠的经历,会永生铭记,这是胜南曾经对吟儿过的,“南方义士团的实力已经无异于官军了。风行也会察觉到自己轻敌的弱点,更利于他将来坐断东南。”现在看来,何尝不是?那教训,已悄然化为了厉风行的经验。

    “天哥的对。”吟儿正色道,“不能轻敌,陈铸、轩辕九烨、楚风流、王爷、柳峻、东方雨。这些人要不武功高强,要不用兵独到,他们一个都还没有出现,接下来的几阵,不会比想象中轻易。”不能被胜利迷惑,因为先易后难,显然也是毒蛇的布局。

    “现在该做的,就是像帮主常的那样,对每一个敌人都尊敬。”当越风提起不在此地的李君前,群雄更感抗金联盟人才济济。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的确,阡不在的战场,尽管敌人个个都久负盛名,联盟诸将,依旧一家横割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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