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2
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日薄西山时候,漫天云蒸霞蔚,遍地彩虹缭绕,远眺万练倒悬,近瞰郁郁苍苍。似雨非雨的天气,似静不静的心境。
既然喜欢看日落的残缺,哪怕这别墅里最好的观景处不是院中,而在屋顶,吟儿性格使然,那就一定会坐到屋顶上去。阡看她一入山庄话忽然变少,便知扰乱吟儿心情的,除了远在川蜀的瀚抒之外,必有这近在咫尺的越风。
“还在担心越风伤势?我见他已经能够动武,虽然不大灵便,总算恢复得不错。这几日可能是舟车劳顿,染了风寒,休憩一段日子便会无事。”阡轻声劝慰,携酒在她身边坐下。
吟儿没有话,只轻轻叹了口气。
有句诗写得贴切,“相逢便是相思澈”,就像今天越风见到吟儿的时候,再怎样不适,面色都自然而然地好转,全被沈絮如中了。越风是思着吟儿的,平时看不出,病后才不断绝,阡明白,此刻的越风,不就是当初的宋贤?
当瀚抒嚣张跋扈,指名要定了吟儿,阡可以斥责胡闹,可以置若罔闻,而当越风什么也没有流露,但其实也一样要定了吟儿,阡却不能予以辩驳,不能无动于衷,只因对吟儿的爱,谁也不可能及得上越风深。
可是此刻,分明听见吟儿在叹气。吟儿的感情,似乎也达到了最波折。是啊,尚不及从云烟离开的怅然中走出来,就又多出了一份对越风的愧,怎可能不叹气,怎可能不纠结?但吟儿再如何思绪万千,都有唯一的出点,叹气纠结都是为了他林阡,阡的心里,再明白不过。不经意间阡也现,此时的自己,竟心乱如麻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杂念比压力还要排山倒海,即便是借酒去销也根本不能释怀——原来,他最不能释怀的人,还有一个是吟儿在纪景林楚江相继死去后,就一直相伴江湖相依为命的吟儿
不需要吟儿再剖白,她的心意他早已经完全了解,他知道现在旧事重提不适合,但瀚抒的强行逼婚和越野夫妇的旁敲侧击,不仅在干扰着吟儿的心情,也搅乱了原本他平静的心境。理智告诉他,现在就妄下决定必然武断、不可以为了解燃眉之急就连后果也不管——但为什么,思绪激烈到无法克制,也根本没有闲暇来考虑理智!?
在这个寂静的黄昏,远离刀锋的屋顶,默看着身边满腹心事愁眉不展的吟儿,阡心底最深处,迷蒙地闪现出这样的一丝疑问:该不该、尽快把吟儿救出这感情的苦海?然而,救出了她,却要令她没有转圜地,陷入自己的未来
该不该把吟儿带进来?在心头,这疑问出现得突然,浅得似浮光掠影一般。夕阳下雾气弥漫,绯红色渐隐渐淡,当微雨和薄暮一起开始笼罩这片人间,才现,他的心和这片人间一模一样,沦陷时毫无防备,再回一切惘然。
暮色再轻,终将俗世点染。一旦染了,就戒不掉,所以天天都有暮色。
练幕抛珠成碎玉,澄潭醉饮沐虹辉
夕阳,雨水,彩虹,青山,绿树,白川,酒和花香相伴的岁月,浮光掠影的念头,他的心忽然收紧,时光,不如就停在这一刻吧,抛弃了那些烦琐的争斗和算计,就这么简单地和吟儿坐在屋顶上欣赏风景多好,和吟儿相处时,心态都会变得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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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透过模糊的雾气,看见天边寥落的星辰,灯火辉映外,群山飞瀑宛若链坠,这经典的好时光,仿佛失去云烟之后,是第一次拥有。
“吟儿,无论生什么事,都要记得,身边还有我。”阡就此打开心扉,轻声对吟儿,“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不要独自一个担负,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何以现今自己却做不到?”
吟儿一愣回过头来,粲然一笑装不在乎:“没有啊,我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是在担心思雪而已,她不告而别,着实令人担心”支支唔唔,明显口不对心。
“瀚抒、越野、越风,这几个还真是很扰心。”阡带着微笑,故意提及。
她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怔怔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是吗越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答应做兄妹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令人揪心的神色,可是,也许这次受伤真的很严重我在想,如果瀚抒要逼我就范的消息传到这里,会不会影响越风的伤势”
“不用担心,要封锁瀚抒的消息,不是很难。”阡,“况且,我绝不会答应瀚抒的胁迫。”
“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次而已啊这一次他想到了用郑奕郭昶来要挟,下一次难保不会趁联盟危难的时候要求。他总会找到方法。他那种性子,既然想就一定要做,别人都告诉他错了他却死活一意孤行,没有半点沟通的可能。”吟儿眉间尽皆愁绪,“我真怕像大嘴张的那样”
“大嘴张又什么?”阡蹙眉。
“将来洪瀚抒叛逆了来作乱联盟,盟主搞不好要被迫去祁连山和亲。”吟儿边边忍不住自己都笑起来。
“大嘴张倒是有书的天赋。”阡难得一笑,“不会有这一天的,吟儿,有我在一天,都不会容许他这么做。”
吟儿听着听着蓦然一怔:他究竟,是不容许瀚抒作乱联盟呢,还是不容许瀚抒胁迫我
阡察觉出吟儿呼吸的一凛,心念一动:其实我竟是这样强烈地、不希望吟儿离去
“如果”不约而同,阡和吟儿的心里,其实都有解决的方式,阡当然让吟儿先。
“如果,让你对瀚抒,你作战的时候时时刻刻都需要我在身边,即便是要你虚情假意帮我去敷衍他,可以吗?”吟儿轻声,却坚定地问,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如果让你假扮我的未婚丈夫对越野他们,可以这样吗?”
他又怎么会是虚情假意帮她去敷衍瀚抒?他的确需要盟主时时刻刻在身边,甚至一生一世在身边,他又何必去假扮她的未婚丈夫,他本就是她的未婚丈夫!当思绪变得混乱,心也随之冲动,面对着这样一个善良得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甘愿自己退到绝路的吟儿,阡只能把一切顾虑都暂且抛到九霄云外:“当然可以,随叫随到。”
吟儿一怔,呵呵笑起来:“真是干脆,比海将军他们义气多了,果然咱们是最铁的同盟没错。”
“那是自然,结盟那天,你云烟姐姐过,这个联盟不结则已,要结就是一辈子,你也过,无论走到哪里,永远都是一条心。此刻云烟如果还在这里,也一定会帮着吟儿你,去向瀚抒和越野明白你的心意。她一定与我一样,深知吟儿不愿离开,也更不希望吟儿离开。”当再度提起云烟,阡果真不再像从前那么消极,微笑着回忆他过去拥有的幸福,尽管云烟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这份幸福,并没有因为她不在了就成空,还在阡的心头留存,温暖,深刻。
吟儿却忽然现,长久以来各怀心事的自己和胜南,心事竟似乎有了些许重叠。她听得到,阡这句话里,不止有云烟姐姐,还有她凤箫吟,阡记着她的言语,和记着云烟姐姐是同样坚牢,并不只是因为挂念云烟姐姐而不知不觉把自己也记得,而是因为,那些牵制胜南的心事里,早就有她凤箫吟的分量,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正越来越重只是,她念着他太久爱着他太深,竟一直没有现,他很早以前就在为她着想,也没有深入地体会过:现在她纠结的时候他在她身边守护,正如当初他悲恸的时候她在他身边陪伴一样。
胜南心里,实际是有她的,存在过,也存在着,没有淡化,也没有加深,但一度搁浅了现在提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因为现在本不是要问胜南爱不爱她要不要她,现在要问的是,她究竟可不可以走进他的生命,他将来的历程?她知道自己不能逾越谁,也本不可能取代得了别人,她只想一直这样不离去,与他同行这动荡却精彩的一生
幸好她现在现,他是那么强烈地要把她留下,原来她不是一厢情愿
“胜南,你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是吗?适才你想的‘如果’是什么?”吟儿终于不再那么忧虑。
“我想,如果瀚抒和越野都来逼婚,我便对他们讲,盟主只有在我身边才开心,我也需要盟主在侧才舒心,对所有人都这么堵,用不着两套理由。”阡的同时,却在心里责问自己:为何我不希望吟儿离开,竟近乎有种自私
“不对啊。这解决方式,明显还不如我的。”吟儿微笑,“你曾经对我过,对付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段。瀚抒吃硬不吃软没错,可是对越野就明显不能用。你要是真这么,怕越野他们个个都会骂你是掠夺者了”忽然吟儿灵光一现,“不如,宣扬诸葛其谁的那句谶语如何?反正我是祸水命,会祸害我的男人,这样一来管保他们一个个都对我敬而远之。”吟儿的心情骤然大好:“一切就这么迎刃而解了,真好!”阡急忙拉住她:“等等,等等。这么损自己名声的事你也肯做?”
吟儿在心里:是啊,这么做,才不会扰你的心,我答应了云烟姐姐,决不用任何一件事来烦扰你。到就要做到。
吟儿站起身,立即要从屋顶离开,阡笑着立即给她泼冷水:“当真喜欢你的男人,怎可能计较你祸不祸水?这方法一定失败。回来,从长计议!”吟儿一怔,想他得还是不错,但是,难道真要让阡得罪越野然后和瀚抒也撕破脸么,她虽然想问题简单,也知瀚抒和越野,各自代表了一方盘根错节的势力。如今联盟虽然大局已定、牢不可破,但最不安稳的川蜀苏降雪,正与西夏洪瀚抒、陕西越野毗邻。
吟儿刚欲转身回去,却不经意间见到走道里灯光映着的一个男人清秀的侧脸,这男人约莫二十多岁,衣着华丽,在视线里移动着过去了,身后跟随着一班侍卫,依稀是个贵族少爷,吟儿看得呆在原处,竟连阡的话都忘了听。
“怎么了?”阡见吟儿不知不觉就忘了站在屋顶脚步一移差点失去平衡,赶紧上前一步拽住她臂,循着吟儿的视线看过去,渐行渐远的那道背影,他再熟悉不过,是楚风流的未婚丈夫,二王爷完颜君随。
“怎么连他也来了?”阡蹙眉,“难道楚将军也来了此地?”
“他是谁?你认得他?!”吟儿气急败坏。
“吟儿不认得他么?他是楚将军现在许婚的王爷,二王爷完颜君随。”阡一愣,低头看吟儿神色紧张,奇问,“怎的如此紧张?”
“仿佛,在哪里见过他这眉眼,好是熟悉,真的好像见过”吟儿的表情复杂,抬起头来央求阡,“我们不如跟上他我想看看他”吟儿这句话并不奇怪,怪就怪在,不该在心事重重的时候,用这种认真严肃的腔调,得阡也言听计从,随即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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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去。
一路紧随,悄无声息。
山庄最大的这间厅堂,三生有幸被改造成了王爷府邸,僮仆们全都撤换成亲兵,侍卫恪尽职守森严至极。原本凭阡和吟儿的经验和本事,潜进去该有七八分把握,然而谨慎起见,阡还是决定带吟儿从屋顶上窥探为妙,且逗留不宜过久,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伏在屋顶上,阡揭开一瓦片,轻声道:“心些,薛焕和轩辕九烨都在这里。”
吟儿又连续揭了数块瓦,边揭边漫不经心问:“嗯,这个人是二王爷?”
阡赶紧把她揭开的瓦片一片片盖回原处:“你在干什么?你想把屋顶掀掉么?”
吟儿重新回来揭:“不行,只揭一片,看不清楚。”
阡当立断再把瓦片填回去,吟儿怒,微呼:“这样怎么看得见!”
却听薛焕警觉:“谁?!”阡一惊,忙按住这丫头的嘴。
“怎么了薛大人?”二王爷问。
“王爷受惊了,适才薛某听到了一些响动,以为是刺客来犯。”边着,薛焕边狐疑地往四周看。许久,才确定安全,气氛一松,只听二王爷冷笑:“哼,不会又是我那位大哥干的好事吧?不念足之情,三番两次要我性命。”
“其实,二王爷倒不必顾忌大王爷,他的气数,早在泰安就尽了。”轩辕九烨的声音,“王爷,才是二王爷的当务之急。轮回剑,不能落在他的上。”
“嗯,你前次跟我分析的道理,我也全都明白。金南那边,几乎全是他的人。”二王爷叹了口气,“我这弟弟,时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以为他喜欢舞剑吟诗,他结交的,也全都是些儒雅之士想不到,上了战场不到几年,竟这般得和父亲如出一辙。”
“不过,他有一点及不上二王爷的是,他本性里,对权力地位不甚追逐。最近这段日子,他倒是乐得清闲,似乎有了新欢,就忘了江山。”轩辕九烨摇头。
“天骄大人真的以为他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那种人吗?”二王爷一愣,却不以为然,“君隐才不会看上那林思雪,他自玩世不恭,声称三十岁之前不会对任何一件事情认真。不是我夸口,他玩过的女人,恐怕比林思雪见过的男人还多。这林思雪,只是他一个新宠,牵绊不住他的。”屋顶吟儿大惊失色,若不是被阡牢牢按着,早便出声音。
“可是本性使然,上次他与林阡一战过后,竟然私下问我,这些战争到底有何意义,死伤堆叠,不如和平共处。这样的话,可是王爷的继承该出来?王爷表面是王爷最好的继承人没错,不过,连王爷自己,恐怕都还没有认可他——这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丝掠夺欲,分毫不像王爷自己。”轩辕九烨微笑,轻声驳。
“再怎么,林思雪也绊不住他,那女子虽然年轻貌美,在君隐玩过的女人中央只算姿色平常。她先前不知君隐是王爷,被君隐**得团团转,傻气得很,逃不过被君隐抛弃的下场,盛京那边到处是她的前例。”二王爷嘲笑着,“她就等着哭哭啼啼做弃妇的日子吧。”
吟儿原先还可以听阡的话隐忍,不想招惹敌人所以一动不动,再怎么好奇这位二王爷也都心知不得节外生枝然则听闻事情关乎思雪,拳已经越捏越紧,待听到这句嘲笑,气得身体都在颤。薛焕本就警惕,这回怎么也不可能错过这响动,顺一劈,他身侧桌上蓦然少了一件物事,如流星直往声处打,阡眼疾快,匆忙带吟儿在屋顶上滚开一转,反仓促一接,转的力度轻微到仿若无人不留一痕,接的力道却与此同时做到了最强劲最凶猛!
吟儿又一次在凶险最附近,惊魂未定地看着阡沉着冷静的神色,那器皿依稀是陶制,穿透过的屋瓦尽皆粉碎,留在阡上时却完好无缺,只不过是薛焕借力打来的而已!
不容喘息,顺着阡长刀激烈搏斗的方向,看见屋顶又多出来的一把剑,破瓦而出时就杀气毕露、剑招凌厉,自是轩辕九烨无疑,顷刻之间,刀剑相争已有数十回合,看得出,轩辕战力恢复得极是迅,剑招愈地短促凝练,“剑简意赅”,高妙绝伦,然则一撞到阡的饮恨刀上,又仿佛不再那么惊艳,少了些许慷慨激越,“意足而势不及”
阡与轩辕起先还未移一步,吟儿已觉脚底不稳,待他二人交战渐酣,从屋脊拆到屋檐,再从屋檐拼斗归来,周围一切都像被他二人搅了个天翻地覆,经行之处,空中雾气都将凝又溶,久之,停留在视觉里的竟有两道水印,不断绝地贯穿交织在屋顶四处,使战局如。
“原来是你们。”轩辕九烨留意到他二人适才动作亲密,眉一挑,冲着吟儿微微笑:“干得不错。”的同时未停止与饮恨刀争锋,吟儿心头却是一凛:鬼兮兮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那个那个刺客是谁?”二王爷已经率队到了对面檐下,看见阡时面色一变,再看一侧的吟儿,显然觉得陌生又熟悉。
“王爷不知,那位是抗金联盟的盟主凤箫吟。”随从。
火光把屋顶照得像白昼般亮,吟儿愠怒地瞪回去:“‘王爷不知’!你听着,好好管教你弟弟!林思雪出了任何差错,我都决不轻饶他!”一下子给二王爷起了这么个哭笑不得的绰号。
“你二人为何要来窥听我?!”二王爷一怔,面色冰冷,强示威严。
“觉得你眼熟,看看你不行么?”吟儿以傲慢的态度实话实话,二王爷被她语气一惊,更是纳闷:怎么性子和君隐这般相像,对我话时不可一世?思虑之时,再凝神望去,不禁一震:“薛大人!薛大人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他记得,他适才对凤箫吟好奇问的时候,薛大人还是在身边保护的,这一眨眼,竟然离开了这边檐下,瞬间转移到了对面屋顶么?!
“王爷不知,薛大人他”随从正待回答,二王爷当即大怒:“不准再王爷不知!”引得众侍卫强忍笑意着实难受。
吟儿虽在战局之外,却一直保持着戒备,余光扫到黑影一掠,心念一动当即探剑,然而未及上前拦阻薛焕,竟见轩辕九烨剑影急往自己面前横斜,吟儿临危不乱侧身闪避,阡之刀亦当立断急行而偏,强行到此将轩辕玄色剑光硬拖了回去,力道雄厚无匹,气魄当仁不让,缓得一缓,吟儿从轩辕阴毒的微笑里,现轩辕此举八成是故意,他依稀是在试探着什么
“焕之,他应当是恢复到了从前状态,可以来挑战你了。”轩辕这一剑实力稍逊,目的却赢了,面带着满意的笑他撤剑回身。站在屋脊的薛焕,阳刚魁梧,雄壮威武,气势上有着明显的高屋建瓴感。金北第一,名不虚传。
“林阡,你的伤有没有恢复完全?我的第二刀和第三刀,还为你留着。”对别人,薛焕的每一刀都必定是致命的,对阡,他却把第二刀和第三刀轻描淡写同时了出来,既是一种切磋的暗示,也根本是坚信着阡一定能给他连续两刀的震撼,吟儿知道阡此刻对薛焕一定还保留着一份敬重,当年,薛焕算是阡尽全力想要达到的目标,是阡在刀法上的崇拜。
“承蒙薛大人厚爱,饮恨刀随时应战。”阡肃然。
“好!只有两刀,先长刀后短刀如何?!”薛焕近在咫尺,声音里的穿透力振聋聩,吟儿和轩辕都下意识地站远。留他二人在屋脊处,吟儿与轩辕各据一侧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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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刀薛焕,曾以短短一招之效,灭尽横行金朝多少枭雄,今日一睹,才知为何这短短一招,会让无数高无路可逃——最骇人的不是出刀一刻,而是出刀前的那一瞬!
那一瞬是薛焕在铺垫着行动,埋伏着气势,囤积着战力,那一瞬却是敌人进退不得,忐忑不安,始料不及,那一瞬更教旁观者错觉,一次交睫真如有千万年!
错不了,薛焕在那个瞬间有七八个要挥刀的方向!欲加之,竟似比度本身还快!先声夺人,楚狂刀完全把观战者的思想全然切碎,游移在疑虑与震撼之间!风乍起,吟儿和轩辕脸上,仿若有灼烙感蔓延。刀的个性,和主人一样,爽利粗放,却来势汹汹,由始至终都压迫甚至摧残。
叹为观止,却还有一把更年轻的长刀,刀路满溢在这个瞬间,雨色被瀑布境内的水汽一衬,从黯淡到白炽极转折,张狂地拆分开天幕,割断了所有空气的退路,没有理由地将磅礴、汹涌、慷慨和悲壮融入夜色,猛烈,澎湃,辉煌,亮了他里的刀,却凉了俗世的那片火光温热。后制人,是阡的饮恨刀,见此刀威,不枉今生。
路过屋脊的山风水汽,不知是被楚狂刀引去的多,还是被饮恨刀借走的众。却令轩辕吟儿皆嗟叹,眼前侵略屋顶的分明就是一场狂风骤雨,甚至飓风海啸。也许,只有达到了楚狂刀和饮恨刀的那个领悟,才能够做到焕阡二人这样,撼天下人,撼彼此,唯独不撼自身!?
轩辕蹙眉看着林阡:眼看他越走越高,走到极端,那淮南林陌,还如何与他一较高下,如何引起这阡陌之伤?
吟儿却是惋惜的目光望向薛焕:可惜,他一年只能出三刀,使得胜南的将来,一年唯有三个瞬间的满足,有对,却战不得
薛焕,是唯一一个交时和阡不论胜负,无关生死的对,却在一刀的时间内,激起阡无穷的战意,亦从而诱出了阡十成的功力!
然而,他诱出了阡十成功力的那一刀,攻势何尝不是被饮恨刀瓦解殆尽了?焕阡之间,再无相互保留!
太完美,却太短暂,使得回味时惊心动魄,却同时后悔不迭,继而心生绝望这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觉啊?陡然间,最近侧的轩辕和吟儿,竟都不敢再求第二个回合。是因为,第二个回合会更完美,却更短暂吗?明明知道,第二个回合之后,一定会得到和现在一样的失落感和绝望一叹,不如就提前绝望了,绝望再灿烂的之后都一定会消亡的,绝望潮起之后必潮落,绝望每一场巅峰后的寂寞
出生时银瓶乍破水浆迸,灭亡时四弦一声如裂帛。
交叠两刀,刹那生灭,稍纵即逝。
胜负如茶,品弥香,欲辩却难言。
这追逐的过程,这落寞的结果,谁甘心窒息此时顿,却焉能重回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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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毕,阡与薛焕各退几步,吟儿和轩辕立即上前。吟儿明显看出,他二人气力都有折损,脸上却都掩不住相见恨晚的情绪,这样的相见恨晚,令吟儿都忍不住嫉妒。
却听阡调匀了气息,自肺腑:“薛大人的楚狂刀,耳闻果然不如亲身经历,林阡受教无穷。”
“哦?可以从我这刀里受教?学到了些什么?”薛焕颇有兴趣地问。吟儿一愣:难道这位薛大人听不出恭维?哦,怕是从前和薛焕对决的敌人,一刀下去不是死了就是重伤,没有会令薛焕问出这句轩辕也是暗道:焕之真是个直肠子,听不出恭维,这般不思索就问可是,明明连轩辕也没有见过薛焕这般的开心表情。
阡却当真不是恭维:“再没有任何别人,像薛大人这样,每一刻添加的力量,似乎比原有的力量本身更强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力量任谁都难以抵挡我若是可以用到饮恨刀中来,就好了”
“哈哈哈哈,若是你把我的特色都偷去了,那我薛焕当真一年一刀都不用出,直接退隐算了!”薛焕爽朗大笑。
却在此时,阡和吟儿都留意到空中传递来的属于联盟的数枚暗号,暗号的多少,正强调着事态的紧松,随着信弹鸣镝的愈加密集,且全然来自于叶文暻暂居之地那同一个方向,吟儿心中一颤,和阡对视一眼,皆知轮回剑险,不宜久留。
“什么?君隐他?”从二王爷震惊的话语里,依稀猜到形势的改变,和王爷完颜君隐脱不了关系。
“胜南,我们赶去么?他们”吟儿急忙,也不管薛焕轩辕的表情有怎样的变化。
“来不及了,轮回剑已经失陷。”阡轻声。吟儿不禁一震:“什么?”暗自嘀咕:明明不是这样的,如果轮回剑失陷,暗号才不是这样
“已经失陷?”二王爷脸色大变,捉起那赶来报信的亲兵大骂,“你敢贻误消息!”吟儿跟随阡久了,方知道阡这么,明明就是在耍弄这二王爷乱他军心,不禁暗笑。
轩辕得到了自己安插的鸣镝报信,也早就听出了阡这句话是何用意,却终究奈何林阡不得,看二王爷方寸大乱,只得从屋顶离开:“王爷切勿惊慌,我立即随王爷一并去看。”
“林阡今夜,先欠薛大人一刀,战事要紧,还望薛大人海涵。”阡转过身来,郑重。
“也罢,你二人再不去,南宋武林群龙无,我薛焕也不是那么趁人之危。”薛焕点头,“却要给你提个醒,你的短刀路数,我在王妃帐中见过一次,下一刀,你恐怕要当心了。”
“谨记薛大人教诲,来日方长,就此告辞!”阡当即与吟儿飞檐走壁,直取叶文暻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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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武功高,或被权力牵制终生追逐,如梁四海、柳峻,甚至是如今的轩辕九烨,而或被权力压迫毕生周折,王天逸、叶不寐、陈铸皆如是。南北前十及其麾下,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一身武功,都不过是为那位名叫完颜永琏的王爷办事而已。”阡心中叹息,从轩辕九烨和二王爷短短几句里,听出了又一场金南金北内部的争端,“谁取轮回剑,谁便治国平天下,实力欠缺的完颜君随当然力求,却不知那看低权力的完颜君隐为何也要”
吟儿不解阡一路在叹息什么,奇问:“是因为欠了薛大人一刀,所以觉得遗憾吗?”
“不是,我是在叹息,权字面前,那么多英雄豪杰折腰。”阡轻声道,“轮回剑治国平天下的本领,让这几个王爷,有了在父亲面前展现的会,我想,二王爷一定是为了证明自己,而王爷,恐怕是为了令父亲开心不管动如何,都令南北前十在事态面前必须选定跟随。而南北前十曾经再简单不过的‘同行相轻’和白帝城分裂,竟冥冥之中为这场王府继承人的派系之分打下了基础,南第九和北第四,地位上隐含了南北前十的归属,而南第一和北第二,作为决策者规划了他们的何去何从。至于中立的那些,难究竟是隐逸,还是转变,总之现在,都该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了。很幸运啊,我们目睹了南北前十这场分派的最开端,始作俑者竟然是轮回剑,推波助澜的是我抗金联盟。”
“南第九、王爷北第四、楚风流南第一、贺若松北第二、鬼兮兮”吟儿好容易才把这些对号入座,“胜南,为什么可以把这些人都牢牢记得?我却记不得?”
“可是吟儿却牢牢记得云雾山排名的前五十个,还有各大帮派所有香主副香主的名字,这些我是望尘莫及。”阡笑着。
“那是当然,较之敌人,我当然更喜欢记得自己人了。”吟儿蹙眉,“其实我以前还不是那么讨厌南北前十,听你这么一分析,忽然觉得我是越来越不喜欢他们了。我最喜欢看见齐心协力,最厌恶反感窝里斗。”
所以吟儿喜欢抗金联盟,远胜过喜欢短刀谷。
最喜欢齐心协力,最厌恶反感窝里斗——吟儿得是那样简单。
那就是她梦幻的江湖,那也是他假想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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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制止我们的联盟,沦为短刀谷内乱的牺牲品。我绝对不准,任何人把抗金联盟搬进短刀谷去,即使是路政前辈和柳大哥。
所以,这一次要留轮回剑的,没有各大帮派,只有我们几个人。短刀谷燃眉之急的这场内乱,我一定要在它激化之前,找到制止的办法,牵连最少的人,付出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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