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来市里, 都是采买年节用品，所以当李慕妍丁兰及许大平提着大包包到集合点等苏爱国时，瞧见他们的村民都没什么, 最多是侧目的多看了提着的东西几眼，好奇他们这些知青买了什么。

    李慕妍三人本以为买了这么多东西会引起村民浓厚的兴趣, 便也放弃了些，谁知村民买的比他们更多……

    这是要自己没心大点多买，还是他们运气好, 碰上一群挺会买的婆婆妈妈呢？

    不管如何, 三人都是松了口气也开心这一趟收获不错, 也在一会苏爱国开拖拉机到来时, 见识到什么叫巫见大巫, 一山还有一山高。

    因为拖拉机上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全是苏爱国买的东西！

    一时便有人戏谑的着：“大队长！你这是上哪抢的大白菜呀？多的咱们都没地方放脚了。”

    “城外收的……”轰隆隆的引擎声下，传来苏爱国这句微闷的话，以及后面这句, “把我的菜给踩烂了自己去面对我娘！”

    苏爱国他娘是苏家庄里有名的波辣货，年轻时就让人觉得惹不起，年老时更不用了，更上一层楼的功力让人见着她只能笑脸迎人不敢甩脸子，就怕惹了个不开心, 指着鼻子骂到你跪下叫娘！

    庄子里有名的母老虎。

    村民都知道, 也就不敢随意对待，而上车时，许是来时丁兰和他们这些婆婆妈妈聊的愉快, 便也提醒了他们三人。

    “可别踩了大队长家的白菜，不然他老娘准是不放过人的开骂！”

    “你们三个刚下乡或许不知道，婶子就给你们……”

    于是回去的路上，三人听了满庄子的八卦。

    谁不能惹，谁偷汉子，谁家的娃长的俊，谁家媳妇儿骚里骚气，谁家……总之回到苏家庄的三人，对‘纯朴’、‘和谐’的苏家庄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也于这时才知，何凝芳面上的伤是苏爱国他娘的！

    就为自家宝贝疙瘩回来！

    难怪了，李慕妍一早便纳闷着，明明昨天看的撕逼现场是何凝芳压着苏巧眉，人并没有今天看的这么惨，原来还有后续这一桩事呀……

    借此事，李慕妍更加确定远离男主女主女配。

    如果远离不了，那就绕道，能不与他们正面接触就不接触，过好自己的日子，等待高考到来！

    ＊＊＊＊＊

    几天后，回家过年的长假到来。

    李慕妍一早便拖着早已整好的行李，和知青们一起搭大队长的拖拉机到本市的火车站，搭了两天的火车，到泗省的南市下车后，就这么拖着行里，依记忆走回原身家。

    正确来是大伯家。

    泗省是个沿海的省份，十市七县，乡村镇庄不计其数。

    南市，是十市中的其中一个市，但因地理位置居中不靠海岸，市里工厂便也不似其它区域以海鲜加工厂为主，而是趋于多元化的工厂。

    比如纺织厂制糖厂或是家具厂，也有像她哥待的塑料厂……

    也是这般百花齐放的发展，让人更加趋之若鹜，市里工厂一旦招工，总有他市的人前来报名应考，一旦应聘上跟厂里申请到房，随后举家搬来南市，好方便家人更好找到工作。

    原身家……也算是这般操作。

    农民的爸爸托了关系应聘上南市的工作，摆脱了农民身份成了阶级工人，随后跟外市来工作的妈妈处上对象，没多久申请到房便结婚了。

    双职工，在那年代夫妻俩的生活可以是奔康。

    不过随着孩子一个个生下来，日子便也从康康慢慢的转成清苦。

    而这样的清苦生活，直到父母下工回来的路上被开货车的司机撞死后，更成了困苦。

    因为她们兄妹的年纪太，顶不上父母工作，大伯夫妻俩立马过来接手，也承诺养大她们，可大伯夫妻俩上有父母，下有四个孩子，再加上她们四个兄妹──双职工养四个孩子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要养八个孩子加四个大人，总共十二个人，怎么可能养的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

    即便大伯手里揣着父母的积蓄及撞死父母的人赔的钱，也入不敷出，她们兄妹四人的日子便也从清苦成了有一顿没一顿的，差点没把她们给饿死。

    边回忆着原身过往，李慕妍足足走了一个时有，终于到了属于东风家具厂的家属大院。

    这年代的家属院都是一院住了几十户人家，每户人家只分得一单间，一户几代人就这么住窄单间，而这结果便是什么锅碗瓢盘堆在边上或占了廊道，让人一望过去只有杂乱拥挤又不雅观可形容。

    哪怕心里已有准备，李慕妍还是被这么差的环境给惊了把。

    此时距离除夕过年还有三天，她回来这时也未到中午，正是该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整个大院没什么人的时候。

    不过家家条件都差不多，不是人人都有工可上或有书可读，所以这会还是有人在家整着卫生或做饭，因此这些人看到她提着行李站在院前，无不好奇的侧目，甚至有个拎着菜篮子要出门的大婶还问。

    “同志找谁呀？”大婶着，突地就发出了咦音，惊讶道：“慕妍？”

    李慕妍微笑的点了头，大婶也跟着笑：“唷！这插队下乡才几个月婶子都快认不出啦！”

    “果然女大十八变呀！看你这样，婶子都放心了……”

    吴婶子看着面前的李慕妍，只觉人还是一样的白晢，气色却是比以前来要的好，模样也越发出挑拔尖了。

    果然老李的兄长不像话，自家孩子养的健壮，却把老李遗孤养的各个像从饥荒里出来的人般……

    瞧这从插队下乡回来的李慕妍，就知吃的比在家吃的好，否则这几个月没见了，模样都长开人也变得水灵了。

    李慕妍认得眼前人，吴婶子是她们家的老邻居，比父母更早住在这，原身等同是吴婶子自幼看到大的，在家里出事后，这位婶子没少偷偷接继她们兄妹……算是给了原身不少温暖并养大她们兄妹的好人。

    “让吴婶担心了，下乡干活累是累了些，总归能分粮跟分红，努力点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吴婶是不是要出门，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咱们晚点再聊，我先回家了。”

    吴婶子一听，这才惊觉人家大老远回来都还没回家呢，立马：“好，晚点再跟婶子下乡的事，记得来我家哦！”

    李慕妍点头，见吴婶子出了大院，便也带着行李往属于她家的单间走去，随后在一个颇为厚实的门前停住的敲了敲门。

    “谁呀？”

    少女特有的娇嫩声线自屋里传出，也没等她回应，迳自开了门。

    那是一个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面色苍白人也瘦弱，模样与她刚来时，看着镜中的自己相差无几。

    女孩看到她时愣了下，下一秒便扑抱过来，哽咽喊：“大姐！”

    “大姐你可回来了，二妹好想你呀！”

    这是……原身十四岁的二妹，李慕雅。

    而在李慕雅这一喊后，屋内也跑来了个瘦弱又矮的女孩，惊喜的喊：“大姐！”

    十岁的二妹，李慕菲。

    两个女孩来了个热情的熊抱，哽咽的哭声里带着不可置信的开心腔调。

    至于被抱住的李慕妍，看着敞开门的屋内，眼眶微湿。

    不是感动来的，而是──这只有逼仄拥挤形容的窄空间，就是她未来几日要睡的地方……

    这么的地方可以再容下她，睡的下吗？！

    李慕妍心头冒出了浓浓的问号。

    “咱们进去。”李慕妍拍了拍两妹子，示意松开她，别再抱着。

    进了里头，李慕妍更能感到屋里的逼仄拥挤。

    有种莫名的透不过气感。

    由于屋子人又多，一半面积被成上下通铺的睡觉地带，另一半则是连墙面与上空地带都没放过的，置放了每个人的生活起居用品，并腾出了个地方置了块供吃饭做手工或作业的桌子。

    睡觉的上下通铺，上头睡了她们一家兄妹，下面则是大伯一家，至于爷奶，之前是和她们睡，不过在她下乡前几个月，便被大伯母劝回乡下住了。

    好听叫劝，难听是养不起那么多人……

    因是在家具厂当工人，家里不缺家具，这点能从完整的屋门以及通铺使用的木料与桌子墙上柜子看出。

    但凡肉眼看的到的，全是木制品。

    所以屋里也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木头淡香。

    李慕妍量了几眼屋里，见两个妹妹眼睛红通通的看着自己，乖巧的没话，只觉不可思议。

    这年纪可是话唠又中二的年纪啊。

    寄人篱下的孩子果然……

    “家里怎么只有你们两人？阿茂大妮他们呢？”阿茂大妮是大伯的大儿子跟大女儿，两人年纪比她大，她得叫堂哥堂姐，至于阿茂大妮两人底下的弟妹，就是她的堂弟跟堂妹。

    不过这堂哥堂姐从以前只知道去出外头野，到大了没找着工作还是一样在外头野，从不扫卫生也不做手工贴补家用……而大的都这样了，的更不用，也是有样学样，便落得她们家成了可怜，都得扫卫生兼做手工了。

    “他们被大伯母带去买年货了，我跟妹妹在家理卫生。”

    李慕妍听二妹着，视线也注意到角落的木桶及挂在上头的破布，而她面前桌上有个某座柜子清出来的杂物。

    “有几点回来吗？哥哥呢？”

    “大伯母是下午才回来，哥哥上工呢，中午会饭回来和我们一起吃。”

    这话的是抢着回答的妹，此时整眨着那双与她一样的大眼睛，而那又瘦巴巴的脸上，是遮不住的孺慕之色。

    父母出事时，妹才四五岁，等于是原身带大的……

    李慕妍摸了摸妹的头。

    触手，却是干柴枯燥的发质……合着那双因自己摸头动作而瞬间满上水光的大眼，真真是触人心弦，挑起心端的那份柔软。

    “你们吃了吗？”话落，李慕妍就知自己问错了。

    果见二妹妹都点头，她只好：“肚子会不会饿，姐有带了点土产回来。”

    李慕妍在黑市买了不少东西，可装进行李的只有少部份，其他都被她放在杂物间或仓库了，所以这会自行李取东西，明面上是，可实际上是从杂物间里拿出了她在黑市里买的槐花糕。

    两人一看到糕点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二妹却：“姐你吃了吗？”

    的也跟进，“姐姐有的吃菲菲才吃！”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养成这副乖巧又贴心的……明明很渴望的看着点心，但却是忍住欲|望的问她吃了没跟她有的吃，她们才吃……

    真是让人心疼！

    “姐在买时就吃过了，这是带回来给你们吃的，赶紧吃，省得阿茂他们回来看见，又被抢了。”

    李慕妍这么一，二妹立即自油纸袋内拿一块塞妹嘴里，一块塞自己嘴里，然后将油纸包递还给她，也将嘴巴那块拿下来，嘻笑：“沾了我口水，不怕他们抢！袋子还有两块，姐跟哥一人一块。”

    李慕菲是直接吃了，在她认知里，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所以这会吃的可香的，直囔：“好香好甜好好吃呀大姐！”

    末了，连指头上沾的糕饼屑也不放过，直舔着也咂着嘴，一副意犹未尽样。

    “没事，这袋就是给你俩吃，哥的那份我有留着，等他回来再给他吃。”

    两妹妹登时点头，吃的津津有味起来，直到看到她站起身，二妹停下吃东西的嘴，忙问：“姐，你要拿什么东西？”

    “我想喝个水。”

    “我给你装，等等。”二妹麻利的起身，去边上给她倒了杯水端过来，“有点烫，刚烧好没多久。”

    二妹并没有将水杯给自家大姐，而是怕烫着，就放在桌上，随后拿起那块槐花糕，咬上一口，随后露出了个满足又幸福的微笑。

    李慕妍看着两个妹妹，视线也落在她们身上衣服的几个补丁。

    城里娃就是穷酸也不会穿着补丁衣服，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与认知里，只有乡下人才会这么穿，所以这身出去的妹妹俩，定是受了不少异样眼光。

    这些，大伯母不可能不知，可却……

    李慕妍觉得一股郁气就这么冲上来，就这么堵在心口，让人很不舒服。

    即便是便宜妹妹，可见她们这般乖巧却受到大伯一家这般对待，李慕妍心里是非常不高兴的，那股想改善一切的想法也比以前更深了。

    首先得从周边改善……

    仓库里倒是有块五尺五的棉布，拿出来定能给姐妹俩做身衣服，只是给了，若大伯母瞧见，一定会抢……既然怕被抢走，不如直接裁了，这样就不怕了！

    然鹅，她不会做衣服……

    原身也不会……

    李慕妍只好问：“二妹，你会做衣服吗？”

    李慕雅不知道大姐问这个干麻，迟疑了下，就摇头：“我不会，不过大伯母好像会，姐要做衣服吗？”

    鬼才给大伯母做衣服，这布一交出去，还不被吞了。

    李慕妍正想着拿去给人帮做，便听妹：“二姐最近不是去巷口梅姨那下手吗？”

    巷口的梅姨是纺织厂里的老师傅，不过给女儿腾了位置，早早就退休闲置在家，平时帮人改衣服或是裁作衣服……原身的衣服便是麻烦麻烦这位梅姨改着她妈的衣服而来，所以妹这么，李慕妍知道指的是谁，也有些讶异。

    “二妹对做衣服有兴趣？”

    “不上兴趣，就是没读书后天天在家做手工，心儿慌……”

    怎么能不慌呢，才十四岁的不读书在家做手工，未来前途堪忧呀！不过话回来，她不是和她哥给二妹妹读书了吗怎么……大哥的来信确实没提到这事，她也给忘了这事。

    “大哥有没有跟大伯让你们读书的事？”

    李慕雅像是想到不好的事，带笑的面容顿转为丧气。

    “了，大伯跟大伯母都骂哥……”李慕雅见她姐一副你继续样，只好接着：“就骂哥刚上工几天就想干啥干啥，咋不上天之类的话，又我们一家人那么多张嘴吃饭，大哥不懂上缴钱帮帮家里就算了，现在还吵着给我上学……”

    “又大哥的粮食关系怎么是在厂里没转回家里呢，便这样就不养我跟妹妹的话……”

    听到这，李慕妍眼神微冷。

    其实后续便是不，也多少明白他哥是屈服了……不然叫他妹两人喝西北风？

    虽是猜到可能会如何，李慕妍还是：“然后呢？”

    “然后大哥就和大伯他们吵，吵到最后，不高兴的大伯母大哥要是不给一半工钱跟票，就让我们滚出去，所以……大哥只好给了，之后大伯母就只负责给我们早餐，剩下的午餐跟晚餐都是大哥从厂里带回来跟我们一块吃的。”

    “大伯拿了大哥的一半工钱跟票，还要你们扫家里卫生跟做手工贴补家里？”见两妹妹都点头，李慕妍那压抑的气差点没炸了。

    这什么吸血蛭！？

    简直是……

    李慕妍气的胸口一阵起伏，只觉这事还得中午时和她哥清楚跟想办法，否则兄妹的日子过的实在太憋屈了！

    兄妹能忍，她可却是忍不了自家人被欺负！

    不过现在离她哥回来的时间还早，还是先解决这块布的事，便问：“二妹，你在梅姨那下手，做过衣服了吗？”

    “是做过，但不熟练。”

    “不熟练没关系，总比不会的好，姐这刚好有一块布，你就给自己跟妹做个衣服看看。”李慕妍这话时，仓库那块棉布便被她用意识调动方式折成能收入行李的大，随后在她手搭在行李边上时，就塞进了行李里面。

    所以她开行李时，两个妹妹看到的是一大块棉布与两套换穿衣物，及几个不知装了什么的袋子。

    李慕妍将布拿出来给二妹。

    二妹接过布后，只觉质感好的比她摸过的任何布料都来的好，就不敢拿来试手了。

    “姐，这么好的布还是给梅姨做，我现在连个学徒都不算，就怕浪费了这块好布……”

    李慕妍不会做衣服，完成商城修复任务得到这块布后便没动过它，所以更别提摸了，这会二妹这么时，便也伸手摸了下。

    触手柔软又细致，真是手感好的不行……

    若是不会瞎裁乱做，还真真是浪费了。

    这么想，李慕妍便点头，不执着一定要二妹做。

    “好，那咱们就拿去梅姨那，我也很久没看到她了。”

    二妹本以为李慕妍这会的是等会或是过几天，谁料是着便站起身的‘走’，她不禁看了屋里，“可我们还没扫完……”

    到卫生李慕妍就来气，真把她家人当什么了？

    “卫生什么时候都能扫，跑不掉的，回来再弄。”李慕妍着，就将行李的两套换穿衣物放在上头的通铺，随后将棉布塞入行李，又拎了二袋子出来。

    一袋给二妹，一袋给妹，也着：“一袋是果脯一袋是饼子，咱们拿着吃，就是吃撑了也不留给他们。”

    他们指的是谁，当然是大伯一家了。

    两妹子登时是笑着点头。

    李慕菲开自己那袋，发现是果脯时，喜滋滋的拿了三块，一块递给大姐，一块给二姐，剩下最后一块便咬上一口。

    硬硬的，酸酸的，虽然没什么甜味，可却是难得的食物，让人舍不得的，只一口一口的珍惜的吃着，视线也时不时落在和二姐讲话的大姐上，沾了果脯的唇瓣随着心情愉快而扬起。

    大姐回来了真好！

    作者有话要：　　终于换地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