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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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绸铺地, 提灯捧香, 亲王座驾, 六匹骏马, 华盖金铃, 镶宝雕车,前后仪仗数百人。

    顾暖暖被宫珩从勇国公府大门牵出来的时候, 一抬眼就看见了这极尽奢华的一幕, 脚下的步子下意识顿了顿。

    “这是我第一次接你出门, 我想要给你最好的, 只是如今还在孝期, 所以只能将就。”宫珩看着自己那辆亲王标配的雕花大马车,这会儿外面被拆了很多装饰,看着有些寒酸。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 以往出门他也很少用这一辆马车, 嫌弃太过笨重,但是内务府用能工巧匠造了三年才做好的马车已经是他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了。

    今日最重要的就是为暖暖立威,所以他想给她他能给出的最好的,只是时机不太凑巧。

    孝期里, 他的出行仪仗都扣了一半, 只好委屈暖暖了。

    “……将就?”顾暖暖这辈子真的很少出门, 虽然去过皇宫,但是全程低着头, 看到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裙子里,后来再去已经是太后丧礼, 皇宫早就脱下了繁华变得悲伤而寡淡。

    以前或许也远远见过贵族的仪仗,但是印象并不深刻,而且远远看见和置身其中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果然不愧是数百年用举国之力供养的皇族,就算大启皇室在顾暖暖的认知里已经是一个很克己的家族。

    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上辈子她也曾见过许多有钱人,末世后也见过站在人类顶端的人,但是生活在人人平等为主基调世界的人,是真的难以想象这种封建时代顶级人群的生活的。

    “委屈你了。”宫珩牵着顾暖暖的手踩着脚凳上了马车,跟着自己也坐了上去。

    顾暖暖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话,心里有种自以为挖到一座银矿,但其实是一整条钻石矿脉的感觉。

    宽大的马车就像是一个房间,车壁雕刻着各种花鸟虫鱼,雪白色的长毛地毯,踩上去格外柔软,马车启动之后根本感觉不到什么震感,只能吸在桌上装着青绿色茶水的水杯中看到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因为怕弄乱衣服首饰麻烦所以两人对面安静而坐着,过了一会儿宫珩忍不住了,他以为顾暖暖不高兴了,结果刚要张口顾暖暖先开口了:“你后来没有再发病吧。”

    “……没有。”宫珩咽下自己嘴里的话,微笑着开口回答,“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回去后你就知道了。”

    顾暖暖假装没有听出宫珩最后那一句的暗示,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暖暖……你生气了?”未婚妻没有反击好不习惯。

    正常不应该反过来更热烈的调戏么?

    “没有。”顾暖暖抬手整了整自己本来就很整齐的衣襟,抬了一下眼皮面无表情的道,“这是我第一次以你未婚妻的身份见人,正经一点。”

    如此正式的见家长顾大姐也是头一遭,难免有些紧张。

    宫珩搓了搓手指,忍住想要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又妖又媚的暖暖妖精让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抵死缠绵,而面无表情甚至带着凛冽冷意的暖暖,却激起他的征服心。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

    宫珩目光灼灼,不知何时他的心神已经全部围着她转圈了,已经不单单是一句表面的【他的女人】来形容他对她心思了。

    宫门口仪仗马车全部停下,即使宫珩拥有在皇城里跑马的特权,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一次若不是冬天他倒是可以抱着暖暖共乘一骑,但是这个滴水成冰的日子,他是不舍得暖暖在外面吃冷风的。

    所以他选了双人的车辇,这种交通工具是用人抬的,但和普通的轿子不一样,倒是有些像滑杆,一样没有顶盖,不过底座却要宽大华丽很多,而且是由十六个人抬的。

    人高马大的太监穿着特制的防滑鞋,候在宫门口,低头等着贵人下马车,今日来了很多皇亲贵胄,但是有资格做十六人抬的也就那么几个。

    轿帘被平顺公公在外面掀开:“殿下,县主,进宫门换乘了。”

    宫珩率先起身弯腰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之上,冬日的阳光在他的身上,精致的五官宛若天人,门口陆陆续续赶来的宗亲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呼吸一滞。

    顾暖暖从里面看外面的感触更深,特别是当宫珩回身朝她伸手的时候,顾暖暖反映了一会儿才伸手递了过去。

    “暖暖你心悦我么?”顾暖暖刚从车里出来站到宫珩边上就听到这么一句,声音不响,但是清晰可辨绝对不是她幻听。

    宫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是问出来后他却迫切要听到顾暖暖的答案。

    “……”顾暖暖微微抬头,视线落在宫珩的脸上,视线相接,顾暖暖看出了宫珩询问这个问题的郑重和不容她逃避的认真。

    对视几秒后顾暖暖弯起嘴角垂下眼眸,低声反道:“只有心悦我的人才有资格问我是不是心悦他。”

    “我心悦你。”宫珩直接就脱口而出,出来的时候自己都一愣,但是回过神却是一下子了然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自己心悦她了,所以才会如此。

    顾暖暖猛然抬起头,宫珩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他是认真的!

    顾暖暖被表白过无数次,但是热情直白的我喜欢你,我爱你都可以听得耳朵生出茧子,心口猛然一紧,然后毫无预兆的狂跳起来,慢慢的如白玉一般的耳朵红了起来。

    原本就盛放的容颜因为这一点红,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宫珩没有听到顾暖暖的回答,但是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脸上也绽开了笑容,让凡是看到他笑容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

    宫珩伸手揽过顾暖暖的腰肢一提气从马车上飘落下来,那场面美得窒息。

    原本就比较安静的宫门口更是声息全无,那一个瞬间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退却成了黑白,只有那两个人色彩斑斓耀眼夺目。

    就算从跟着宫珩的平顺公公都觉得自己遭到了双重颜值暴击,好不容易回神那边两个已经上了轿辇,立刻颠颠颠的跑到前面引路。

    直到两人坐着车辇的身影彻底消失,宫门口才再次出现悉悉索索的声音。

    “,姐……”胆怯的声音唤回了梁贞贞的神智,妆容精致,发饰裙衫无一不低调又华美的姑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茫然。

    她一直觉得顾暖暖是她和二皇子之间最大的障碍,她一直觉得顾暖暖被退了婚事会非常不甘心,就算没有时刻恨着他们也是想着要攀比却因为攀比不过而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一直觉得她对于顾暖暖来应该是一个很在意的人,但事实上她还是二皇子似乎都不曾进入过她的眼中。

    同样是赐婚,十年多的时间顾暖暖和二皇子都跟陌生人一样,但是和昭王殿下才赐婚多久,长眼睛的都看出两人之间的情谊。

    所以她在千方百计想要二皇子和她退婚的时候,不定人家比她更焦急。

    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仿佛要上战场的装扮,真是可笑。

    为何要披上战袍?

    战场上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姐,软轿过来了。”梁贞贞自然不可能有十六人的轿子坐,但是两人的软轿还是有的,今日是家宴的性质,所以皇后都是按照自家人来安排的,大姑娘媳妇老人家一律有轿子,至于汉子们就随意了。

    “请两位公公稍等。”梁贞贞对着丫头是一个眼色,丫头立刻会意塞了两个荷包过去,不但是请他们等候,也是等会一路上请他们多照顾的意思,毕竟宫里她们这种外面的丫头婆子是进不去的。

    梁贞贞坐回马车里翻出镜子对着卸了头上身上大半的配饰,那一瞬间不但是身体上轻松了,身体内里也感觉轻松了,仿佛一直压在身上的东西被挪开了。

    再出来的梁贞贞看着朴素了不少,一直凝在眉宇间的戾气也飘散了,但是却更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样子,单纯又天真,有种在宠爱中长大特有的娇憨甜美。

    宫珩和顾暖暖到达宴会场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了,太子看到两人立刻过来,一番互相问好之后太子就询问顾暖暖柳娘和刘明哲的后续,到底是什么误会?

    顾暖暖嘴角微抽:没看出来太子殿下这么八卦,你有没有一点男主的偶像包袱啊!

    “太子和暖暖很熟?”宫珩见太子有些熟稔的语气微微扬眉。

    “很熟……当然是不可能的。”太子对上宫珩的眼神头皮一麻,哈哈一笑,“就是上次恰好碰到,本……侄儿就邀请了婶婶一起看魁首之争。”然后就对婶婶怼人的凶猛姿态念念不忘,就琢磨着他手下怎么就没有这种一张嘴就能要人命的名嘴呢?

    目前正在【请婶婶来东宫当女官】和【请婶婶调。教几个会咬人的名嘴】这两个想法之间不停摇摆。

    只要一想到以后在朝堂上有人敢对他,他就直接宫门一关放婶婶,不,是请婶婶出马,字字千钧要人命,光想想就美滋滋。

    但是叔叔的眼神犹如一盆冷水,把他彻底从美梦中浇醒……那送几个人去给婶婶以切磋的名义调。教应该可以吧?

    为了突出顾暖暖的厉害好给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一个好理由,太子不予余力地将顾暖暖力挫樊齐的事情绘声绘色地了一遍。

    顾暖暖:这是一位被储君皇位耽误了的书人!

    宫珩越听神色越冷,等到太子完想自己的的请求的时候就听他家叔叔道:“那个樊齐是跟着你的?”

    “是……不是,这是误会!”太子觉得这个发展不对,他家叔叔不应该大力称赞未来婶婶大杀四方么?

    “你当时就在边上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书生冒犯暖暖?”宫珩冷冰冰横了太子一眼直接搂着顾暖暖绕开太子走人。

    “诶?”太子立刻转身一时不知道什么好,他能一开始他是有看戏的心思,后来是被吓到,最后是想看看这位婶婶到底能到什么程度,所以他就在边上围观没有插嘴。

    不过很显然他的行为让叔叔生气了!

    这么他的名嘴计划也泡汤了!

    太难过了!

    抱住自己,忍住不哭!

    你不是孩子了,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太子了!

    “太子表哥你钱被偷了?”一个眼睛细长,容貌不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明的姑娘凑了过来。

    “没有。”太子还是有些丧。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压岁钱没着落了呢!”那姑娘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只大四个月的太子被气了个仰倒:“童吉祥,你眼里除了银子还有别的么?”

    “有啊!”童吉祥双手在身前虚空比了个元宝的样子,眉开眼笑,“还有金子!”

    太子:……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