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取此化权如反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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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此化权如反掌(三)

    一月为期——成,则一切照旧, 无可更改;败, 则将朱芎草交予昆仑奴, 用这草的功效, 让金国军队战力大减,溃不成军。

    徐三深知, 如果她带着梅岭和韩犬, 就这样往燕乐赶去, 到了城中之后,旁人见她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必定会生出疑心,不定还会招惹流言蜚语,对日后掌权主事有碍, 所以她又跟昆仑奴做了个交易。

    既然昆仑奴为了博取金元祯的信任, 给金元祯献计,陷徐三于两难之境, 那么徐三从她手中要几个金国兵卒, 也算是两不亏欠。可徐三却是不曾想到, 昆仑奴当真心狠, 竟把她自己的上司卖给了徐三。

    昆仑奴的直属上司, 也正是攻温阳城的金军主帅,术虎。

    术虎颇有领兵作战之才,尤擅奇袭, 据这消损宋国火力的计策,正是术虎想出来的,从目前的战局来看,收效着实不错。只不过,人无完人,术虎嗜酒,每次完胜仗,当夜都必须喝得酩酊大醉。而昆仑奴给徐三的,正是术虎的藏身之处。

    徐三若是真能趁术虎不备,割下他的头颅,一路带回燕乐城,那么无论对于徐三来,还是对于昆仑奴,都是一件好事。

    欲要夺回失地,第一步,就是夺权。有了术虎的人头,徐三夺起权来,也能更有底气和资本。

    而对于昆仑奴来,她与术虎向来不和。术虎死了,她不但少了一个仇人,且还有了升迁军职的可能。

    是夜。原本充斥着哭喊与哀号的温阳城,已比之前安静了不少,举目四望,烈火团团,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的,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昆仑奴交待了术虎的藏身之处后,给了徐三一个选择。她可以去杀术虎,也可以不去,直接奔赴燕乐城。去的话,或许就是有去无回,而不去的话,或许就会错过杀掉术虎的一个绝佳时机。

    杀。当然要杀!

    徐三自是不会犹豫,她让梅岭候在先前的宅子里,接着就领着韩犬偷偷潜入了术虎的宅邸。温阳之战刚刚落定,术虎会见过了一众将领,这便急急唤来身边的兵,让他们搬来十几个酒坛子,只算喝个山公倒载,酩酊大醉,然而他却是不知,就在西窗之外,竹叶之间,徐三和韩犬已是杀机毕露。

    入夜之后,风露生寒。徐三只着薄衫,在冷风中苦等了约一个时辰,紧握着镖刀的手已经是十分冰凉,韩犬见状,忙不迭地伸出手,算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暖双手,可谁知徐三的心思全不在此,她紧盯着屋内情形,眼瞧着那术虎已然醉倒,忍不住眯起眼来,凑上前去,轻轻推起窗子,恰好让韩犬的手落了个空。

    韩元琨心中略有失落,但也知此时情况危急,不能掉以轻心。他赶忙收敛心神,也跟着透过床缝,朝着屋内看去。

    满地皆是酒坛酒盏,窗子稍稍一推,便有无尽酒气扑面而来。这金人喝的酒,带着浓重的腥膻味儿,韩犬一闻,眉头一皱,很是嫌恶。徐三瞥了眼他,见他那俊美的五官几乎都挤作一团,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抿了抿唇,接着又转回目光,看向术虎。

    夜已深重,术虎也已经醉了。眼下如此寒冷,那分外壮实的光头大汉醉酒之后却是热的不行,三下两下便把外衫除了个干净,只留了一条似是兜裆裤的玩意儿,悬在腰间,遮住要处。

    他喝醉之后,呵呵直乐,也不去榻上,直接就歪倒于地,扯了个玉枕,胡乱起了盹儿来。徐三靠在窗下,耳听得他鼾声如雷,估摸着他已经睡熟,便也不再耽搁,当即将那窗子推得更开了些,而她手中的镖刀,也在月光之下隐隐闪现寒光。

    可谁知她这窗子一支起,那凛冽北风,便顺着窗子吹入了屋内。被这冷风一吹,术虎竟然睁开了那铜铃似的大眼,倏地一下,朝着徐三直直盯了过来,而此时此刻,徐三的镖刀已经早早飞出,破空而去,不住回旋,马上就要割上术虎的喉部。

    术虎一惊,醉意大去。到底是金国大将,他反应极快,当即闪身避了开来,那镖刀并未割上他的喉部,反倒是骤然割上了他的左耳,划了一道极长的血口子出来。

    徐三眯起眼来,心知术虎约莫马上就要破口大喊,召来援兵。她心上一横,知道此刻必须翻窗而入,正面对敌,然而她这念头才一生出来,只听得铿然一声,却是韩犬已经翻进了屋内,凛凛身躯正挡在她的前方,肩背挺直,分外结实的肌肉在上臂及肩颈处棱棱突起,徐三看在眼中,竟是不由一怔。

    等她再回过神来,韩犬竟已绕到了术虎身后,大手死死捂住了术虎的嘴部,而术虎何等凶狠,自是不肯束手就擒,不但全身用力挣扎,嘴更是朝着韩犬的手死命咬去。徐三这一看,甚至能看见韩犬那手上不住有鲜血溢出。

    她心上一紧,立时翻身而入,连飞了几个镖刀,深深扎入了术虎的喉部及左心处。颈动脉一破,顷刻间鲜血如泉,直直喷溅而出,徐三来不及避,脸上满是殷红色的血。

    浓郁酒香,混着血腥气,闻起来是一种极为古怪,又令人胆寒的味道。徐三不慎深深闻了一口,只觉得喉咙处一片恶心。

    她微微蹙眉,抬起头,看向韩犬。

    韩犬的脸上却满是快意。他太久没有杀人了,今夜杀的这人,让他完全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让他骄傲而又自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他不曾留意徐三,只低头察看着术虎,看了一会儿,很是兴奋地抬起头来,笑着道:“没气儿,也没动静了,应该是死透了。骗子,你就别动手了,看我是怎么把这老家伙的头割下来的!”

    徐三虽在不得已时杀过人,但却还不曾分过尸。但眼下是战争时期,一切情形,都应另当别论,她也顾不上许多了,只忍着恶心,解下周文棠的剑,朝着韩犬递了过去。

    哪知韩犬瞥了那剑身两眼,却是目光发沉,只缓缓道:“阉人的剑,乖僻邪谬,我是信不过的。依我看,还是用我自己的刀罢。”

    徐三嗯了一声,也没强求。韩犬心里很是不高兴,却还是慢慢吞吞地将自己怀中那把匕首掏了出来,同时又闷声吩咐徐三道:“你去把昆仑奴给的那个匣子拿过来,一会儿装人头用。”

    徐三起身而去,而韩犬一边用那把已经发钝的匕首割着人头,一边又慢慢兴奋了起来,冲着徐三道:

    “这个术虎,是我杀的!等我提着人头,回了军营,那些老女人肯定能高看我一眼了,也省得平日里老是我闲话,顺带着还你闲话。不定,她们知道我有这能耐,还会准我上战场杀敌呢!我也就是当不了兵,我要是能当,还有那阉人什么事儿?”

    徐三背对着他,低低道:“好歹也叫声中贵人罢。人家对你有恩,你倒好,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韩犬嗤了一声,虽没有反驳,却也没当回事儿。他见那匕首实在太钝,完全割不了骨头,有心要将徐三那把剑拿过来用,可又不想碰周文棠的东西,就在他犯起了别扭,兀自为难之时,他身侧的术虎猛地瞪大了血红的眼睛,十分费力地拾起了一旁的一把巨弓,朝着全无防备的韩犬挥了过来。

    这弓箭巨大而又沉重,乃是术虎随身携带的武器,而那弓弦,也绝非普通之物,而是以十分特殊的兽筋制成,不但可以射箭,还可以直接伤人。

    徐三捧着匣子,一回过身,不经意间抬眼一望,就见韩犬仰着头,盯着自己腰间的剑,而在他的身侧,术虎双眸赤红,面目狰狞,正将那弓弦割上韩犬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