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玖拾肆章
“主子, 没有鲜羊奶, 有鲜人血,问问郡主,能将就用不?”
张震一脸憨厚的问,不可避免的, 挨了一记窝心脚。
沿着河流上游,有户人家,今日吉星降临, 行了大运, 贵人扔下锭金元宝,换只羊羔,这买卖合适的眼红死个人呦。
不顾跪下喊老天爷的农村汉,张震怀里揣着热乎的羊奶,马回去。
可算解决了耗子的温饱问题, 一男一女相对而站, 宋巅总觉得自己很强大,这回碰了个硬钉子,算是心有余悸。
“林皎,跟我回永昌吧,行吗?”
男人放下架子,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同等的付出什么,也许要更多。
她以前觉得自己很伟大,为了天下的女子谋求福利, 但其实,她能做的很有限,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人需要自己能立起来,否则别人再怎么帮扶亦是无用,她能做的已经做好了,该回到她自己的生活里了,爱情,也需要经营,她与这个男人,已经牵扯不清,何必非要分个你我是非对错呢?
窗棂外,寒风吹落枯黄的干树叶,飒飒作响,秋日即将褪去最后的一点萧瑟,迎接下一次的银装素裹,
马车中,林皎自那日低垂臻首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再次陷入冷战,无非是心里都不平衡,宋巅倒是想伏低做,可他确实忙,而且,跟随的这些下属都在,他能老往个女人帐中钻,成何体统。
十一月份,永昌迎来了第一场初雪,雪花洁白的四处飘舞,随风缱绻,主帐外,李婧脚步轻快的跟着闫峰,脸上带着无比的荣光,她带着支队伍冲入瓦刺的内部,毁了数以万计的粮草,哼,敢欺负我们大晋朝无人?
老娘要你好看。
宋巅听完闫峰禀报,抬眼看了眼身穿铠甲的李婧,问道,“有事?”
她没回答,闫峰抢先跪下,“回爷,她是郡主的同门师姐,前日不听军令,偷偷去瓦刺把储备的粮草都烧了,末将管束不严,愿一力承担。”
李婧一听不乐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我这是立功了,凭什么罚我?”
跪下低垂面容的闫峰暗骂了句蠢,他都把郡主抬出来了,她还听不出来,侯爷最重的就是军令,我指哪,你哪,我没话,你妄动,就是违抗。
太师椅上的男人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俩,这是,有戏?
人的心中有爱,自然看何处都有爱。
“哦?李婧,你为何不向副将军请示就擅自行动?”
“我怕有奸细,何况我自己练出来的兵,我相信她们能行,不需要别人帮助。”
好个巾帼须眉。
“好,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上报朝廷,闫峰起来吧,你多向她学学,胆识过人。”
宋巅以往就挺欣赏薛尔曼,她智慧绝伦,谋策精准,算得上女中豪杰,不成想,这位也不遑多让。
闫峰憋的脸通红,在侯爷面前不敢放肆,等出了营帐,二人就来个口舌之争,根据服不服从命令展开。
而在永昌山顶的庄子里,温度相差不多,今年冷的出奇的早,这庄子是宋巅早就建成的,各处风景精致,回廊处大红灯笼高高挂,喜气洋洋,林皎亲自下厨,给耗子做了碗蒸蛋羹,洒上磨碎的干果,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煮的酸菜馅的饺子,和一侧的婆子闲聊,“现在的螃蟹这么肥啊?”
新去采买的一筐螃蟹,活蹦乱跳的往外爬,耗子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直瞧,兴奋的劲头呦,她拿起一个给他玩,他还害怕的搂着她躲起来,不大会儿,又偷偷伸头探脑的看,模样,可爱坏了。
宋巅刚转过月亮门,就听着厨房里传来一片欢声笑语,他停下步子往里眺望,像极时候,他白日练功读书,夜里抽筋疼的睡不着觉,就起来在的院子里转圈,一圈又一圈,有回,听见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笑声,寻着过去,偷偷的趴到窗户下面朝里看,原来是二弟,他不喜欢洗头发,他娘亲正搂着温侬软语的哀求呢,笑闹声中,他独自转身回去,继续转圈,直到一片静寂,他才回屋躺下睡觉。
日复一日,他每个夜间都会羡慕的朝着那个有光亮的方向眺望,直到漆黑,他需要想象着,温柔的娘亲在身旁,拍着他,才能进入睡眠。
长大后,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他开始怨恨那个府邸里的每一个人,他迫切的需要做点什么,来释放他的孤单和寂寞。
舅舅给他找到了一种新的生活,他可以杀人,鲜血是热的,他能感受到对手濒死的各种神情,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英雄就不需要娘亲这种柔弱的东西了吧。
历经岁月沧桑,他即便是个钢铁意志的英雄,但他依旧需要,需要母亲的呵护,需要爱人的依赖,需要儿女的崇拜,需要,一个家。
林皎早就发现门口站着的那块木头了,又不知道哪处不合他心思,罢了,她懒得猜。
抱着耗子往外去,孩子可能长大了,突然对这种比娘亲高大威猛的,名叫爹爹的这种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挣着命要过去。
臭子,喜新厌旧的家伙。
宋巅显然心情还很激荡呢,怀中突如其来的塞进来个炮弹,沉甸甸的压手,懵懂的伸出手摸着他下巴的胡茬,被扎了还咯咯直笑,他丝毫不敢动,僵着身体任他作为。
她看不过去,他们爷俩秀恩爱,强行抢过来,给他洗干净手,低声问他,“耗子,你喜欢爹爹吗?”
人儿摇晃着手臂还要宋巅抱,林皎不让,扳着他,又问,“你不喜欢娘亲了?”
显然对的他来,这个问题太深奥,索性咧着嘴流起口水来,自己蹬腿玩。
“他还,不懂吧。”
后方传来男人无可奈何的声音。
她回头瞪他一眼,斥道,“你出去。”
“皎皎,别赶我。”
男人走近一步,深情的看着她。
这会儿,叫皎皎了,之前是哪个大爷一口一个林皎。
“哼,你又不是羊,还非得用赶的。”
意思就是,你自己有点自觉,好走不送。
“我就是属羊的,让你一个人赶,好不好?”
这是什么节奏?
林皎站起,后退一步,“你喝酒了?”
她可记得真亮,这个死男人一旦喝酒,绝没有善了的时候。
宋巅宠溺的眼神看她,摇头,“我戒了。”
嗜酒如命的人,能戒掉?不过,好像确实不曾见过他喝酒。
“啊,戒了好,省得老是…”
后半句噎住。
宋巅稍一想,便猜出来,“省得我老是,没完没了?”
她还是那年醉酒后,嘟囔着这么过他。
他看着女人瞬间脸颊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这么不经撩?
林皎其实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屋子里的炭盆子烧的太旺了。
“妈妈,进来,把火熄点,别把耗子捂出火来。”
刚把他从外边抱回来,冷热这么交替,容易着凉。
宋巅也同样扭头看着还蹬腿的家伙,靠近了,手指让他握住,他儿子终于认他当爹了,待会儿让张震去买炮仗放。
用过饭,耗子困的盹,吴妈妈抱去奶娘那喝奶,回来就放到林皎床边的木床里,那里头有玩具和布老虎,他喜欢搂着睡。
沐浴后,所料不差的,见着男人一身的白色寝衣,正弯腰看孩子呢,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有些吃味儿的放重步子,拖拉到床前。
宋巅趁着林皎拐过屏风沐浴去,才敢伸手在人儿的脸上戳戳,怕惹醒他,连忙收回来,一来二去的,他还是呼呼大睡,放心的低头埋在他耳边亲了口滑滑的脸蛋,听见屏风后水声停了,赶紧站起来,假装在看孩子。
其实,他的眼角一直扫着刚出浴的美娇娥,她又变得漂亮了,由内往外的散发着女人的馨香,真想凑近仔细闻闻,“你擦了香?”
嘴快的坏处凸显,林皎把擦头发的帕子一把抡到他脸上,“想闻女人香了?”
曲解的毫无违和感。
宋巅谄笑,“我家皎皎自带的香味儿,你自己闻不着?”
胡八道,她惯是不用香料的。
男人颔首在她耳边深吸口气,“香的很。”
林皎觉得他此时像村子里的大恶棍,抬腿要踹他。
“你还要不要脸?咱俩可冷战呢。”
她提醒他,之前的事儿还没完呢,别装着一切都过去了,着重新开始的算。
“嗯?我冷了你吗?”
够热情了,好吗?你是没看过,我对旁的女子,连个眼角都不带瞟的。
他跨上床,让她坐里侧,他躺在外侧。
林皎被他问的一口气堵嗓子眼,你没冷我,那你天天一副要上吊的表情给谁看。
“索性就个明白,我之所以答应和你回永昌,都是因为,不能让耗子没个爹…”
宋巅把耳朵关上,只看着她张合的嘴里,露出一点的粉舌,这张嘴,吐出的话这么有毒,为什么吻起来却香甜无比呢?
温馨的内室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悄然绽放,而此刻正沉浸在久违的爱意中的男女却无暇顾及。
唇舌交缠紧贴的那刻,林皎忘了刚才要继续出口伤害他的话,只觉得,似乎时光赋予了这个男人太多的技能,短短一吻,就使得她忘却所有,只想伸手拥抱抚摸他健硕的肩膀,让他,不要停下。
“还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