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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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事件的最终结果是——蠢兔子因为误食重金属,陷入了昏迷。

    希德起初还以为是托比睡得太沉,用冷水揉了揉它的脸,见它半天没有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不对劲。

    卡尼亚斯正在按照棋谱摆一副西洋棋。

    希德将托比压到他的棋谱上,卡尼亚斯这才抬头看他。

    被断思路的青年捏一捏他的鼻子:“总要我陪着。你自己也能做好。”

    希德嘟囔着把托比抱回来:“维拉也会让你过去的。再——”

    “再什么?”

    希德被他一看,下意识转了半个身,望向窗外,默默在心里补足。

    就当是见长辈。

    卡尼亚斯看到希德转过去,合上书。

    希德看到卡尼亚斯的双手从他脑袋两侧伸过,将他怀里的托比抱起来。

    他仰头,看到圣骑士把兔子掂了两掂。

    “你对它那么上心做什么?”卡尼亚斯若有所思道,“要是死了,放在锅里炖一炖。”

    希德沉默了很久,问:“你吃兔子?”

    卡尼亚斯低头看他,忽然一笑,将兔子放到他的头顶。

    希德感觉到头发被一团毛茸茸的重物一压,不得不弯着颈子,低下脑袋。

    他听到卡尼亚斯在他耳边——

    “不,”青年低声道,“我喜欢吃熊。”

    卡尼亚斯看到希德睫毛轻轻扇了一下,然后耳廓浮起好看的粉色。

    希德将笼子用灰布罩起来,以防兔子在中途醒过来,以为他们要把自己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

    度过了开学季,帝国学院的校园里的人影减少。新生们不再为了不知在何处的教室忙碌奔波,甚至踩到袍子。

    卡尼亚斯走在希德身前。希德拎着笼子步跟着,尝试去牵他的手。

    圣骑士的手很好看。在他给希德整理头饰的时候,希德就想去摸一摸。

    在希德快要碰到他的手掌之际,卡尼亚斯躲开了。

    希德还没反应过来,他忽觉到另一边的肩膀被搂住。身后的胳膊推得他不得不步跑到和卡尼亚斯并肩的位置。

    希德偏过脸去,一瓣晚樱掠过他眼前,停在他的鼻尖上。

    卡尼亚斯稍垂着头,注视他。

    两边的行道树将浓密的枝杈在高处交叠,形成教堂飞檐壁似的庄重形状,从赭石般的树枝间,坠下稀疏的碎光与花雨。

    卡尼亚斯伸手将掉在熊的鼻子上的花瓣擦掉,吻了吻希德额间的翠石。

    希德被他亲得眼睛有些红,抿了抿嘴,错过他的眼神,抑制器上的宝石闪烁不止。

    “殿下别着急。”卡尼亚斯轻笑,“有人来了。”

    希德默不作声,抱着兔子,从他怀里退出来。

    来者在远处时便在朝他们招呼,因此卡尼亚斯听到了他的呼唤。

    那人瞧上去和希德年纪差不多,但明显比他高大不少。脸部轮廓立体深邃,显然是西部雪原人的特征。

    “您的腿好了?”他惊喜地。

    希德踌躇着点点头。

    主动在凯莲娜面前暴露之后,他就没有再掩盖自己能走路的真相。

    但他没有认出来者。

    这名年轻人也察觉到了圣子的疑惑。

    “您不记得我了?我叫作里德·乔治,是今年的新生,未来的目标是外交魔法部……”乔治滔滔不绝,试图唤醒圣子大人的记忆,“就是会拉大提琴,精通精灵语、矮人语的那个。”

    希德勉强想起来了,这是那位在入学测上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新生,

    “我向您道歉,我对您存在不少误解。”乔治激动地捧住他的手,“但我在学院里听了您的事迹,毫无疑问,您是帝国学院的恩人,一个善良的人,与我从前听过的传闻不同。”

    ……还不如误解着。

    希德在心底。

    那副用冷淡回应的法子也不好用了。

    希德习惯性地躲到卡尼亚斯身后去。

    卡尼亚斯却暗中摁住了他的背,不让他躲。

    一筹莫展的圣子看他一眼,圣骑士无动于衷。

    乔治兴高采烈地从怀里掏出两张纸:“这是歌剧院的门票。最近新上了一部三幕歌剧,我抢到了连坐的两张。作为入学测上的赔罪,我有荣幸邀您一道去吗?”

    希德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

    卡尼亚斯按住他的手,问:“您不是过,想让我教您骑马?”

    希德得意地:“我忘记了。”

    圣骑士看了看乔治。

    乔治察觉到他眼神杀气腾腾,哆嗦一声,自觉把票子塞进口袋。

    他听过奥尔德圣骑士的英名。并且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巨爵脆了许多,在圣骑士腰间那把圣剑面前,似乎碰一碰就该断了。

    以后,要找个这位先生不在的时候献殷勤。他想道。

    两人推门进入植物花房时,维拉就坐在空地的躺椅里晒太阳,手边的矮桌上泡着一壶胡萝卜茶。

    维拉看到两个臭鬼出现在门口,还带着一个盖着灰布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便未卜先知地冷哼一声。

    “有些人——他们起初答应地好好的,殷勤也献了,忠心也了。但过了些时间,就开始原形毕露。”维拉阴阳怪气地捧过了陷入昏迷的兔子,瞥见希德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可还有笨瓜就吃这一套!”

    维拉是绝对不可能责怪希德的,她是单身主义,几乎拿圣子殿下当她半个儿子来养。

    但她几年养出来那——么大半个儿子,短短一年,就被别人拐跑了!

    卡尼亚斯转头,看到希德摸鼻子,想去揉他的脑袋。

    但在维拉的注视下,他必须收敛一点。

    维拉拎着托比去二楼找草食动物催吐剂。希德看脚下的花。

    卡尼亚斯见希德肩上有许多:“我也会精灵语,我也是西域人。”

    希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在指什么。他轻轻地问:“那你会拉大提琴?”

    “我可以学。”

    这次卡尼亚斯答应得很痛快。

    他都能学会怎么写情书,乐器自然也不在话下。

    希德嘴角一弯。

    “你不用学那些,”他轻声,“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您喜欢什么?”

    不远处的稠李花忽然倒了一大片。愤怒的植物系主任拨开花丛,从里面踏出来。

    “我听到了,也看见了。你们两个休想再欺骗我。”维拉见卡尼亚斯正要话,提前喝止他,“奥尔德,闭上你的嘴巴!大人,您自己来讲——您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希德见维拉怒气冲冲地向他走过来,愣在原地。

    维拉一向不会欺骗他,希德没料到她居然会躲在边上偷听!

    卡尼亚斯暗笑,提醒道:“希德,维拉女士在问你的话。”

    “奥尔德,给我闭嘴!你怎么能叫殿下的名字?!”

    希德终于转醒过来。

    面对这种直白的问题,他连借口都不知怎么编。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声:“就是,那种关系……”

    “哪一种?”

    “不能被别人知道的……”希德的声音越来越轻,“大概像是……地下……情人一样的关系……”

    卡尼亚斯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侧身一避,一个价值不菲的雕花瓷瓶冲他原来的地方愤怒地飞过。

    维拉尖叫道:“卡尼亚斯·奥尔德,你完了。你给我滚出去!”

    面对怒火滔天的系主任,卡尼亚斯却不急于逃走。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希德身上。

    维拉眼见这个放荡子又要干坏事,快步走过来,同时怒喊:“不准你看他!”

    卡尼亚斯牵起希德的手。

    “不准你碰他!!”

    卡尼亚斯在脸颊通红的圣子的手上轻轻一吻。

    维拉快气疯了:“更不准你亲他!!!给我滚出去!”

    卡尼亚斯往维拉的方向扫过一眼。抢在维拉来得及把他炖成一锅汤之前,他飞快地来到植物花房门外,将门阖上。

    接着,他又听到瓷器碎裂的声响。

    希德战战兢兢地呆在原地,一言敢不发,心里却有些纳闷。

    他总觉得卡尼亚斯被赶出去之后,维拉却好像更生气了。

    这并非圣子的错觉。

    与学生玩了十多年猫鼠游戏的维拉看出了卡尼亚斯那个眼神里挑衅十足的意思——

    她花房里最珍贵的一朵花,早就被这个登徒子摘走了!

    卡尼亚斯不受花房里的魔法植物的喜爱。卡尼亚斯·奥尔德是它们的主人在日日夜夜的唠叨里经常向他们抱怨的名字。

    火辣的辣椒花往他背上踢了几脚,把他从门口赶到径上。

    托比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算维拉用最强力的呕吐剂,也会花上不少时间。

    卡尼亚斯往花房外散了会儿步,眯起眼睛。

    一个熟人的影子步入了他的视线,金框眼镜下的坠饰在空气里碰撞出高调的声响。

    帝国学院不。不过若是有人有备而来,在哪里不期而遇,都很正常。

    ——艾伯特·切尔特。

    卡尼亚斯的掌心划过一道暗色的魔纹。

    来得正好。

    他也有些话想对学生会长好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