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办公室开了音乐，很响也很吵，但是透过歌声，陆半城还是清楚地听见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来。

    陆半城不知道自己僵站了多久，直到趴在桌子上的北漠瑶，动了动身体，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飞速的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在了墙壁后。

    办公室里歌声不断。

    陆半城定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好像北漠瑶反反复复的只放了这一首歌，而且旋律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知道他听到“我的爱一一点在你的世界里搁浅，我已明白爱情有多危险”这句歌词时，他才恍然大悟的想起，这不就是前两，有人跟他开玩笑时，他猜拳输了唱的那首歌吗？

    这是什么歌呢？他怎么这么钟爱？

    陆半城想着，就摸出，依照那个歌词，查了一下，然后在看到终点这两个字时，他的眉心狠狠地皱起。

    怎么这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是谁唱的

    陆半城脑海里的疑惑还没落定，就看到了原唱的名字，刹那间，他全都懂了。

    这不就是，当初，他准备给梁豆蔻的替身求婚时，让他特意去联系的那个歌星吗？

    他当时怎么的来着？

    他，麻烦最喜欢这首歌，他要让原唱当面唱给她听。

    所以这么多来，他看到的北漠瑶，根本不是最真实的北漠瑶。

    他看似平静，看似从容，看似没什么事，其实那不过是他拼了命的在众人面前伪装出来的假象。

    若不是他今晚忽然撞见，怕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没有饶时候，他到底一个人在承受着怎样的伤痛。

    陆半城怕北漠瑶发现自己尴尬，他没拿文件，悄悄地离开了。

    在临走之前，他透过门缝，又往里面看了一眼。

    北漠瑶坐起了身，仰着头，捂着脸，他的指缝里，有着湿漉漉的眼泪，不断地往外溢。

    他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音量很，他没听清，但是在他轻轻脚的迈步离开时，依稀的还是听见了几个字：“麻烦。”

    陆半城回到车里，没着急回家，等了大概两个时，他看到北漠瑶的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来。

    他想了想，跟上。

    为了避免北漠瑶发现自己，陆半城始终和他的车子保持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北漠瑶没开回家，而是去了街广场。

    陆半城一脸纳闷的坐在车里，看着北漠瑶将车子停在路边，走向了广场正中间的许愿池。

    他从兜子里摸了一枚硬币，扔入了许愿池里，态度很虔诚的对着许愿池张开了口。

    夜很安静，陆半城落了车窗，他的音量不大，但是徐徐的风，却将他的字句，清楚地带到了他的耳郑

    他：“愿上，把她带回我身边。”

    陆半城的眼睛顿时有些发热，他快速的将视线抽离，升起车窗，猛踩了一脚油门，飞速的离开了。

    开出很长很长一段距离后，他才将车子停下，然后坐在车座上，晃晃悠悠的想起了年少时的一件事。

    那时是初中，他还没出国，和北漠瑶一个班。

    那会儿街广场已经有了，这个许愿池就在。

    他和他放学的时候，经常会来这个广场溜冰。

    傍晚的时候，广场总是会堆积许多的人，也有不少人，会对着这个许愿池扔硬币许愿。

    那会儿，有个女孩，拉着自己的好朋友，跑到许愿池前，一脸认真的：“我跟你的就是这个许愿池，特别准，只要你许愿，就能实现。”

    “真的吗？”另外一个女孩问。

    “真的。”

    然后，两个女孩一人摸了一元硬币，扔进了许愿池，双合十抱在胸前，垂着眼帘，很认真的许起了愿望。

    当时他和他就在旁边，还有几个其他的男生，大家看女孩的这么认真，也都信了，然后纷纷学着许起了愿，唯独北漠瑶，坐在一旁，冲着他们认真的模样，不屑的轻笑了一声，然后就站起身，娴熟的控制着溜冰鞋，来了一个漂亮的旋转。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若不是今晚，看他来这个许愿池前许愿，他怕是都已经忘了这样的陈年插曲。

    他到底是有多想念那个女孩，多期盼那个女孩，才会来这个许愿池前，把年少时才会做的那些事，虔诚认真的又做了一遍？

    或者，他是有绝望，多无助，才会连这样的方式，也用了。

    北漠瑶在许愿池前站了许久，才回到车上。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然后又看了一眼日期，距离她离开他，才不过过了半个月，他却觉得有些撑不下去了。

    都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治愈所有一切的疼痛。

    然而，一又一的过去，他才发现，时间不是良药，而是毒药。

    因为，相比最初分开时的难舍难分痛彻心扉，时间沉淀过后还无法遗忘的深情，最可怕、最伤人。

    他真的好怕，怕这一生再也遇不到她，怕她和他就这般落幕了。

    因为，余生太长，她好难忘。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秦嘉言寒假的时候，找了一份临时工，除夕夜都没能回的了家。

    管只有云染和母亲两个人，但是母亲还是准备了很丰盛的一桌菜。

    这两，母亲的身体差劲了许多，可她还是硬撑着熬到了跨年，才进屋休息。

    云染没什么困意，一个人坐在狭的客厅沙发上，将电视音量调到最，继续看春节联欢晚会。

    在熟悉的“难忘今宵”响起时，她膝盖上的震动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许温暖打来的，想必是看到她准零点时发给她的新年祝福了。

    云染怕在家里接电话，吵了母亲休息，披了外衣，拿着走到楼道里，才接听：“暖暖。”

    她话音刚落，听筒里就传来许温暖雀跃激动的声音：“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许温暖那边吵得厉害，鞭炮声、欢呼声不断，云染靠在楼道的墙壁上，轻声问：“你在外面吗？”

    “是啊，和吴昊在后海这边看烟花呢。”许温暖刚回完她的话，她那端就响起一连串烟花爆破的声音，等到阵阵的欢呼声结束后，许温暖才冲着，将刚刚被噪音掩盖过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爱，你什么时候回bj啊。”

    “过了正月十五吧。”

    “那么晚啊，家里就我一个人住，好无聊啊，你快点回来吧”许温暖撒起了娇，比起刚刚，她那边安静了许多，估计是看完烟花，回了车上。

    “好吧，我看看最近哪有票，我就过去。”顿了顿，云染又：“不过，我怎么也得呆到正月初六后。”

    “好哒，爱你，么么哒。”许温暖笑嘻嘻的回。

    云染刚想回许温暖一个“呵呵”，就透过，听见了吴昊的声音：“生哥，先送我媳妇。”

    云染整个人一下子就木在了那里。

    随着隐隐传来的车子发动声，她清楚地听见北漠瑶的声音，很淡的传来：“嗯。”

    隔了会儿，他又了两字：“地址。”

    “爱，你稍等会儿。”许温暖回了她一句，然后就冲着北漠瑶开始报地址，完后，她才又冲着“喂”了一声。

    云染回神，有些心不在焉的冲着许温暖“嗯”了一声，然后也不等许温暖在话，就接着：“暖暖，我妈喊我了，先挂了，回头有时间再聊。”

    完，她也不等许温暖话，就直接按断羚话，然后握着，站在楼道里，发起了呆。

    这么多，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定了下来。

    没想到，刚刚那一通电话，无意之间听到的他的声音，却掀翻了她整个世界。

    云染正月十二返回的bj她为了给许温暖一个惊喜，在电话里告诉她的是她正月十三返回bj云染下午三点到的南站。

    春节刚过的帝都，车辆人烟极少，显得整个城市空旷无比。

    她用了不过二十分钟，就从南站到了和许温暖合租的房子。

    许温暖不在家，客厅里有些乱，洗间堆了很多脏衣服。

    云染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许温暖还是老样子。

    她放下行李，换了家居服，就开始收拾房间。

    五点钟，窗外色渐暗，许温暖还没回来，云染看了一眼冰箱，除了几个鸡蛋和几瓶牛奶外，再无其他的任何东西，便拿了钱包，出门去了附近的超剩

    云染买了大概可以吃上一个多星期的食材，才推着车去结账。

    结好账出来时，色已完全的黑了。

    买的东西有些多，袋子很重，虽然超市距离家没多远，但是她拎的还是有些吃力。

    快到楼下时，云染眼尖的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楼门口的许温暖和吴昊。

    云染下意识的想要喊一声“暖暖”，结果声音还没发出来，一道鸣笛声响起，然后就传来陆半城的声音：“耗子，你有完没完，你们两个打底腻歪够了没？”

    云染猛地就闭上嘴，顺声望去，看到正前方，停着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车。

    虽然驾驶座车窗上探出的是陆半城的脑袋，但是一眼，她就认出北漠瑶的车子。

    她不确定北漠瑶有没有在车里，但是她怕，整个人想都没想的就背过身，左右看了看，然后躲进了旁边一排裁剪整齐的万年青后。

    透过枝叶的缝隙，云染看到许温暖搂着吴昊的脖子，撒娇的昂着脑袋，索了一个吻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吴昊，往后退了一步，冲着他摆了摆。

    吴昊伸出，摸了摸她的脑袋，才转身，回了车上。

    本就没熄火的车子，掉了一个头，从云染眼前一晃而过。

    管只是匆匆的一瞥，云染还是透过落下的车窗，看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北漠瑶。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因为太快，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更别提将近三个月没见，他又有什么变化了。

    云染在万年青后躲了许久，都没出来，直到她包里的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掏出，是许温暖打来的电话。

    可能是还没从和北漠瑶猝不及防的见面中缓过神来，她接通电话后，没出声。

    电话里的许温暖，特别的激动：“爱，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下！我都了我要去接你的啊！”

    “爱，你现在人在哪里？”

    许温暖了好几句话，云染才收敛起神思，“我去超市了。”

    “哪个超市？附近的华联吗？你等我，我去接你。”隔着电话，云染听见许温暖跑动的声音。

    “不用了，我已经到楼下了，你在家等我。”

    云染从电梯里一出来，就看到了许温暖。

    她整个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许温暖就扑了过来，抱着她又亲又跳。

    两个女孩，在门口腻歪了好一阵，才进了屋。

    许温暖本想拉着云染出去吃，坐了一上午火车，下午又打扫半卫生的云染有点累，就在家吃。

    许温暖依了她，当然饭也是她做。

    云染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许温暖在一旁一边帮忙打着下，一边叽叽喳喳的冲着云染个不停。

    着着，蹲在垃圾桶前，正在摘香材许温暖，忽然想起了什么很惊奇的事情一般，抬起头，冲着切肉的云染神秘兮兮的开了口：“爱？”

    许温暖的语气突然这么一个大转弯，云染有些纳闷的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一边刀起刀落，一边轻声的：“嗯？”

    “你还记得北漠瑶吗？”

    云染落刀的动作蓦地一停，没出声。

    许温暖垂着头在摘菜，没察觉到她细微的反应，以为她的沉默，是没印象了，就又开口：“就是校草，家里很有钱的那个，脾气特别怪前阵子我回bj带你吃饭时，他有在。”

    云染落刀，切了一块肉，语气自然：“记得，怎么了？”

    “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很奇葩的事情，也不能是奇葩，就是很传奇像是我高中时候看的梁豆蔻，你知道吧？那个大明星，就是他老婆，但是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梁豆蔻嫁给他后，没跟他住在一起，反而找了个替身，扮演她。”

    云染的刀滑了一下，蹭破了指尖的一块皮，有鲜血冒了出来。

    她急忙放下刀，按出伤口处，很轻的冲着一把香菜，摘了大半个时的许温暖“哦”了一声。

    “具体咋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就是无意之间听吴昊提过一句，但是吴昊也不是特别了解爱，你不觉得特别神奇吗？现实中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原来，她离开了三个月，梁豆蔻找替身的事情，就已经被爆露了啊云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去听许温暖喋喋不休的又了些什么。

    “哦，对了，爱，后晚上你没事吧？”终于摘完材许温暖，从地上站起了身，看到云染捏着指，盯着正前方的抽烟愣愣的看，就伸出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她还是没什么反应，就凑到她耳边“喂”了一声。

    云染被吓的全身打了个哆嗦，看向了许温暖。

    她刚“嗯？”了一声，许温暖就看到了她指尖的伤口，立刻扔了香菜，握住了她的：“呀，爱，你怎么受伤了，我去给你拿创可贴。”

    “不用了。”云染出声制止了许温暖，将拿到水龙前冲洗了一下，看指已经不出血，这才拿起刀，又切起了肉，“你刚刚什么？”

    “我，你后晚上没什么事吧？”

    “怎么了？”

    “后晚上，吴昊一个朋友生日啊，是游艇上举办，我带你一起去吧。”

    北漠瑶和陆半城都是吴昊的朋友，但是她直到，北漠瑶的生日不是现在，那会不会是陆半城的？

    云染想了一会儿，状似很不经意的问：“谁呀？”

    “陆半城，上次吃饭的时候，你也见过。”许温暖答完，忽然就像是想起什么好事一样，笑嘻嘻的又开口：“爱，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明星？他是搞影视投资的，如果有的话，可以找他哦，让他带你去探班，前阵子，我就跟他一起去了，还和我男神女神合影了呢”

    还真是陆半城啊云染恍了一会儿神，听到许温暖的后半句话，转头睨了一眼她，没话，示意她稍微往后退了一些，打开火，烧干锅，放油，利索的炒起了菜。

    饭菜做好，两个女孩面对面的坐下，吃饭时，许温暖想到云染还没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又追问了一遍：“爱，你还没告诉我，后你到底有没有时间”

    到这里，许温暖停顿了一下，又开口：“你又没开学，应该有时间吧，就陪我一起过去吧，要不然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好不好？”

    陆半城的生日，北漠瑶一定会去吧

    伴随着“北漠瑶”这三个字，闪过云染的脑海，她的耳边不知怎么就响起了，当初她和梁豆蔻换回来之前，在淑女会馆门口听到的那些话。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对她身体比较感兴趣，睡起来感觉还不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丝毫的想法。”

    纵使已经过去三个月，如今想起，她的心底还是不争气的浮现出令人窒息的、钝钝的疼。

    她握着筷子的力道，缓缓地加重，垂着眼帘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爱？你怎么了？”许温暖察觉到云染的异样，停下扒饭的举止，关心出声。

    “没什么。”云染摇了摇头，怕被许温暖看到眼底的落寞，没敢抬起眼皮去看她，过了几秒钟，她才开口，语气温软：“我就是忽然想起，班主任约了我后见面，因为我停课太久，很多学校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恐怕会没时间。”

    有些喜欢，注定戒不掉，但是有些傻，她却不能屡次犯了。

    她终究不再是八年前，那个为了可以靠近他，一听许温暖约她出去玩，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总是会奋不顾身的立刻奔过去的云染了。

    更何况，他已婚，她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给自己徒增伤悲罢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把那些关于他的一切美好回忆，在心底珍藏好，然后带着那些遗失的美好，好好的生活。

    “这样啊”许温暖的声线，呆了明显的遗憾：“我还想着带你去游艇上一起玩呢。”

    “没关系啦，以后有的是会。”整理好情绪的云染，抬起头冲着许温暖扯了一抹浅笑。

    “好吧。”许温暖勉勉强强的答应，过了会儿，她还是有些不死心，又：“你那忙完了，如果时间早，记得告诉我，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如果实在没时间就算了。”

    云染眉眼弯弯，神情如常：“恩，好。”

    云染终究还是没去陆半城的生日宴。

    下午她出的门，傍晚五点半的时候，许温暖给她打羚话，问她忙完没？

    她撒了谎，然后坐在kf里，温习停课那么久早已经忘了七七八澳功课，一直等到看到许温暖的微信朋友圈晒出陆半城生日宴的照片时，才收起东西回了家。

    云染先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将剩下的一点功课温习完，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早，就打开电视，看了一部煽情的文艺片电影，结束时已经将近十二点钟。

    她想许温暖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关了客厅的电视和灯，回了自己的卧室，爬上了床。

    刚入睡没多久，云染就被门铃声吵醒。

    她起先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睁着眼睛，看着花板愣了一会儿，又听到“叮咚叮咚”的声响，这才急忙掀开被子，跳下床。

    她没去看门外，就先开了口：“暖暖，你又没带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