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初他初相识她的模样神似。

    尽管他失去了挚爱，得到了绵延不绝的疼痛，可能看到她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明知道自己应该为此感到开心，可胸膛里还是蔓延出刺骨的疼。

    陆半城的眼底爬上了一层浓重的黯沉，他盯着许温暖看了一会儿，直到不远处玩具房里，传来花生格格的笑声，陆半城才将视线缓缓地收了回来，迈步，走到书房门前，伸出，轻轻地敲了敲门。

    陆半城没打扰顾余生，进了书房后，直接去了阳台。

    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陆半城听见身后的屋里，传来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然后是渐靠渐近的脚步声，随后是阳台落地门被拉开的声音。

    陆半城知道是顾余生过来了，里夹着一根烟，直视着后院波光淋漓的游泳池和开的灿烂的薰衣草，没回头。

    没几秒钟，就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

    陆半城抬起，将烟递到嘴边，正准备抽时，发现烟已燃到尽头，他勉强的吸了一口，过了瘾，然后就将烟头掐灭，从一旁的烟盒里，又摸了两根烟出来，将其中的一支递到了顾余生的面前。

    “戒了。”穿着白色衬衣的顾余生，双插袋的站立在阳台的栏杆前，盯着在薰衣草花田里，奔跑的花生，和跟她身后，喊她心地秦芷爱，眉眼之间染上了一抹柔情。

    陆半城眼底爬上了一抹意外，没勉强顾余生，咬着烟，给自己点了一根，抽了一口后，才出声问：“什么时候戒的？”

    “一年多了。”顾余生回完，过了几秒钟，将视线从妻女的身上转到了陆半城的身上，盯着默不吭声狠抽烟的他看了一会儿，出声问：“怎么？有烦心事？”

    “没。”陆半城吐了一口烟，低眉轻笑了一下，回。

    顾余生知道陆半城这是不想跟自己提的意思，也没勉强，直接换了话题：“这次回来还走吗？”

    “会在北京留两个月，至于之后，还没想好。”

    “哦。”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儿，在楼下传来管家喊秦芷爱许温暖和花生吃饭时，陆半城将指尖的眼掐灭，贪婪的盯着牵着花生的，往别墅里走去的许温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挪开。

    若是当初，她怀上的那个孩子没被拿掉，现在应该已经生下来，几个月大了吧？

    再过一年多的光景，估计就和花生一样，歪歪斜斜的开始走路奔跑了。

    想着，陆半城的眼底泛起了一抹刺痛，他拿起看了一眼时间，没等管家上楼来喊自己和顾余生吃饭，就先开了口：“我等会儿还点有事，就不吃饭了，先走了。”

    上车之前，陆半城想回头透过明亮干净的玻璃窗，看一眼屋里的许温暖。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怕自己看她一眼后，就舍不得离开了。

    毕竟，他等会儿没什么事，毕竟，他在找尽借口的逼着自己远离她，不要去打扰她

    坐进车里的陆半城，没有片刻犹豫，就踩了油门，转着方向盘扬长而去。

    车子开出很远很远，他才踩着刹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趴在方向盘，一动也不动了。

    许温暖在顾余生和秦芷爱家里吃过晚饭后，才开车回的家。

    当初从陆半城家里搬出来时，里实在是太拮据，还欠了秦芷爱八十万，所以没租房，直接回家和父母同住了。

    这一年多来，p会所因为地段好，盈利额高，导致她的工资也跟着翻了好几番，在年初的时候，不单把秦芷爱的钱还清了，还在三月份付了一套公寓的首付。

    她起先是没想过要买房的，想将钱做个理财，是无意之间和零度谈起时，他推荐她买的房。

    在北京，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房产最保值。

    鉴于存款有限，她期初是想买郊区的，是零度帮她参考后，推荐她买的城中心。

    当时首付，还真是掏光了她所有的积蓄，不过，最近房价一涨再涨，许温暖还是很感谢零度当初给自己建议。

    回到公寓，许温暖在阳台上的跑步上运动了半个时，然后泡了个热水澡，喝了一杯热牛奶，就爬上床入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猝不及防的撞见了陆半城的缘故，那些被封尘在心底的往事，全部被唤醒。

    已经有七八个月都没做过噩梦的她，今晚竟然又一次做起了噩梦。

    从梦中惊醒的她，紧抓着被子，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转着眼珠，看向了周围，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家里，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比起曾经从噩梦中醒来时的无助和恐慌，如今的她好了许多。

    很快就稳住了神，掀开被子，下床，去更衣室，将被汗水浸湿的睡衣换掉，然后走向餐厅，倒了一杯温水。

    许温暖靠在餐桌前，慢慢饮喝时，拿起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钟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点了游戏。

    果然，在好友对话框里，看到了“零度”发来的一条笑话。

    许温暖没回，而是滑动着聊记录，往回看去。

    每的凌晨三点钟整，都会有一条零度发来的笑话。

    他和她之间这个默契还是去年夏末时有的。

    那时她和陆半城已经离婚半个月了，因为心理问题，她每晚都会做噩梦，那可能是因为月事的缘故，心情本就郁闷，所以那晚的她，一人窝在被褥里哭的格外伤心，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怕自己第二上班时，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惹会所里的人疑惑，为了转移情绪，她点开了游戏。

    没想到“零度”也在线，回了她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哭的全身发软，没能回他消息，然后过了没多大一会儿，他又给她发了一条过来：“做噩梦了？”

    她没想到他会猜的这么准，她费了很大的力气，给他发了一个“嗯”字过去。

    之后，他就给她发了一个笑话。

    那晚他和她一直聊到亮，第二的她，虽没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上班，但却顶了黑眼圈。

    再之后，她每晚做恶梦，都会登录游戏。

    巧的是他都在，只要她上线，他就会陪她聊。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伤痛总是可以被抚平，但许温暖知道，她能那么快从日复一日的噩梦中走出来，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零度的存在。

    后来有一，她不再做噩梦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白她登录游戏时，总能看到他午夜发来的笑话。

    可能是因为当初她从噩梦中惊醒的时间不确定，但都在三点后，所以他给她的消息，就固定在了三点整，准的比闹钟还准。

    久而久之，这就成为了他和她之间的约定和秘密，一直到现在不想不知道，一想许温暖才恍然回神，原来，零度都已经在她爱做梦的午夜时分，陪伴了她四百多了啊。

    当初吴昊追她的时候，连续每陪她上下学了六十，她已经觉得很震撼很奇迹了。

    没想到，现在她却碰到了一个更震撼更奇迹的零度。

    顿时，一种无法言语的温热，包裹住了许温暖的全身，让她胸膛里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变得格外柔软。

    纵使现在是深更半夜，纵使她刚从噩梦中惊醒，可她却没半点难过和伤痛，满心满身有的，却是在知道吴昊劈腿后，第一次浮现出幸福和温暖的感觉。

    她还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享受到这般美好的感觉了。

    谁知，一个素不相逢的人，居然拯救了她。

    尽管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可她却没了那种孤寂感，甚至她觉得窗外灯火阑珊的夜景，在这一刹格外的生动漂亮。

    许温暖握着水杯，盯着窗外想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因为屋内亮着灯，窗户仿若镜子。

    她透过窗户，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上洋溢着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

    她像是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眼睛情不自禁的睁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碰触到自己上扬的唇角时，她的眼底忽然有些温热。

    她真的是在开心啊自从十年恋爱，化作一场悲痛后，她都有两三年，没有真的开心过了。

    可她现在，居然在发自肺腑的开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真的快乐存在了，尽管她真的很想让自己活的快乐。

    可快乐，终究是要人给的。

    如今，她居然真的从吴昊的悲痛中，从陆半城的刺激中，从打掉孩子的挣扎中，快乐起来了。

    许温暖忽然有些想哭，她知道，她是被零度给的温暖感动的想哭。

    许温暖想，零度大概睡了吧，可她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谢谢你。”

    自从那晚噩梦过后，许温暖最近的心情，一比一好。

    除了每的生活重心依旧围绕着p会所转之外，她泡在游戏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零度应该很忙，虽然一直都在和她聊着，但有时候会好一会儿才会回她的消息，不过她也忙，同样也做不到时刻的回复零度的消息，所以两个基本上都是看到了对方的消息就回上一句，然后等到闲下来，就拿起再去看一眼。

    因为心情好，许温暖的睡眠质量也提高了许多，今早上，她来会所上班时，几个员工还在夸她气色好。

    被夸的她，心情更美了，然后在下午看到刚发工资后，心情爆表的她，提议晚上下班后，一起去聚餐。

    聚餐吃的是楼上的一家连锁日料。

    许温暖有胃病，忌生冷，但因为心情舒畅，导致胃口大开，晚上没克制住，吃了不少，结完款，开车回家时，整个人还美哒哒的她，睡到半夜，报应就来了。

    许温暖是从睡梦中，被硬生生的被胃里翻滚的疼痛，搞醒的。

    她蜷缩在床上，捂着发疼的腹部，全身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她是经常胃疼，可她从没这么难以忍受的疼过，疼的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忍受了一波又一波巨疼的席卷，发现疼痛不断没有缓减的迹象，反而愈发强烈了，她整个人哆嗦着，勉强从床上爬下来，去一旁的抽屉里，翻出了药箱。

    止疼片和胃药，在三个月前，都被她吃光了，忘记了补备。

    许温暖懊恼的丢下药箱，强撑着因为疼痛发软的双腿，走到床边，拿了。

    她第一个念想，就是给父母那边去羚话，应该是太晚了，父母静音了，都睡着了，电话拨出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挂断电话后，她点开了通讯录。

    秦芷爱前两带着花生出国游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打羚话，也不管用。

    许温暖疼的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就继续去看通讯录，一个一个的电话号码看过后，最后在“吴昊”的电话号码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发现，除了父母和爱之外，自己竟然每一个可以在深夜里能肆无忌惮去依靠的人。

    又一波剧痛从腹部蔓延出来，疼的许温暖指尖轻颤了一下，忽的砸落在霖毯上。

    她用力的按着胃部，软座了下来，摸到，重新解锁屏幕后，本想去拨打20给自己叫救护车，可她在看到游戏图标时，指尖迟疑了一下，还是转了方向，点开了游戏。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在这一瞬，觉得，游戏里的零度，比20来的更让她有信赖福

    很快上了线，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聊对话框里，有半个时前，零度发来的笑话。

    许温暖抖着指尖，吃力的打起了字，打到一半，铺盖地的疼让她呜咽了一声，将脑袋抵在床头柜上，彻底没力气动弹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涣散，她想到自己的消息还没发送出去，冲着屏幕上瞎点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点准，人就陷入了昏迷郑

    陆半城一年多没回国，回来后应酬多的走不完。

    今一下来，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参加了几个局，好不容易晚上从“金碧辉煌”抽身离开后，想开车回家，结果却又被人叫去了“京城俱乐部”凑桌打麻将。

    陆半城一向健谈，尽管应酬了一，已经很累了，可坐在麻将桌前，他还是能将气氛调动的很融洽。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应了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今晚的陆半城运气好到爆，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一路赢到底。

    “陆总下留情，再赢下去，今晚我们哥几个都要倾家荡产了”坐在陆半城对面的张总，开了句玩笑。

    陆半城浅笑，没话，该赢的钱照旧赢，一直到一局结束，新的一局开始，轮到他扔骰子时，兜里的忽然响起了闹铃声，他条件反射的将骰子往旁边随意的一放，了句“抱歉”，就从兜里立刻掏出了，点开游戏，等了大概三十秒钟，屏幕上方的时间变成三点整，然后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笑话，发送出去。

    “大半夜，陆总怎么还订个闹铃？”左边的易总，好奇的问。

    陆半城面色平静的垂了垂眼皮，没吭声，将收起来，拿起骰子，扔零。

    大家看陆半城没回的意思，也都没问，只当他是在国外时定的闹铃，然后就继续打起了牌。

    麻将桌上的气氛很快回归于正常，大家一边打牌，一遍和刚刚一样，南海北的闲扯着。

    可能是聊了太久，没了话题，最后绕着绕着，几个大老爷们竟然绕到了感性的感情话题上。

    最先引出来的还是陆半城对面的那位：“我前阵子，见到我初恋了，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居然在人群中，一眼还是认出了她。”

    “怎么？依旧心动？”陆半城右边的男子开了口。

    “心动，倒是不上来，就是有些感慨，当初在学校里追她的那些时光。”

    “唉，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好，但是爱情却越来越远了。”陆半城右边的那位曾经志向是做个诗人，结果最后却成了商人，但讲起来话，还是偏文艺，最后还不忘记感慨了句：“我有时候，就在想，爱情是什么？”

    其他的两个人，随着他的话，聊起了关于“爱情”的话题。

    几个人聊的很起兴，有人讲起了自己的恋爱史，也有人讲起了自己遗憾的曾经，陆半城始终没插话，可摸牌打牌的动作，时不时地会停一下。

    爱情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真的爱一个人，当和人谈起爱情时，脑海里第一时间晃出来的会是她的身影。

    想到她，还有她和他的故事，陆半城忽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心不在焉的打完这局牌，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了。

    从“京城俱乐部”出来，站在路边，陆半城没着急上车，而是先点了一根烟。

    可能是受刚刚那个话题的影响，他吸烟时，还将掏了出来。

    他和她之间仅有的一点点关联，就是这个游戏了

    每当格外想念她时，就会习惯性的点进游戏，看一眼她的头像，然后告诉自己，他和她不是丁点的关联都没了，这样心底就会或多或少的好受一些。

    她近半年的睡眠挺稳的，除了前阵子，有那么一晚半夜醒来给他回了一条“谢谢你”外，其他的时候，都是第二上午才会回他。

    所以陆半城真的没想到许温暖大半夜竟然还会游戏在线，而且还给他发了消息。

    他飞快的点开，隔着烟雾缭绕，看到几个字：“我胃疼”

    就是两分钟之前发来的，陆半城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就回了一条消息过去：“吃药了吗？”

    等了一分钟没等来回复，陆半城又发：“有没有叫医生？”

    依旧还是没回复。

    才两分钟游戏还在线，明她的页面是停留在游戏里的既然胃疼，肯定不会这么快入睡的。

    陆半城越想，越不放心，最后左右环顾了两圈，从兜里找了几枚硬币，走到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给许温暖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陆半城继续拨了一次电话，响到第五声的时候，直接按断羚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当初他以零度的身份，建议她买房时，知道她的地址，陆半城对着20的接听人员汇报完地址后，然后就找了车钥匙，匆匆的奔到了自己的车前。

    从在北京土生土长的陆半城，对城中心的所有建筑都熟到不能再熟，他没用导航，很快就轻车熟路的就赶到了许温暖的楼下。

    停好车，乘坐电梯，上楼，站在许温暖的门前，他连续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打开。

    陆半城大致看了一眼楼层的构造，想着阳台处大概是可以跳过去的，于是想都没想的就转身，去按许温暖隔壁家的门铃。

    过了大概一分钟，有个中年女子开了门。

    陆半城简单的对中年女子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企图，中年女子看他是个男人，想着旁边住着一个女孩，有点犹豫，当她又怕旁边的女孩真的出了什么事，所以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跟陆半城，他过去后，五分钟如果没开门，她就报警。

    陆半城答应，连了两句谢谢，就脱了鞋进屋，从阳台上翻到了许温暖的阳台上。

    许温暖的落地窗反锁了，陆半城进不去，透过玻璃，他清楚地看到许温暖软瘫在地摊上，动也不动。

    他看了一眼阳台处许温暖养的绿植，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拎起来，砸在了窗户上。

    伴随着玻璃哗啦的碎裂声，旁边的阳台上，传来中年女子一句紧张的声音：“伙子，你在干什么？”

    陆半城没理会，直接踏进屋，胡乱的给许温暖从收拾了两件衣服和还有钱包，然后弯身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就大踏步的走出了屋门。